商锦绣在寿宴上想了几个小时,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
“爸妈,我跟陈国昌离婚的事,求家里帮帮我吧。”
商锦绣眼眶通红,眼神却透着坚毅。
她素来高傲,可在遭遇穷途末路时,能想到的,最终也只能是家里。
陈国昌绝不是好对付的,更不提这些年来,陈国昌对她财产的侵吞。
但她也知道多年来对父母亲人的亏欠,于是她用了“求”。
顾芳汀却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微颤抖:“锦绣,一家人不说这样的话。你小时候,我们跟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哄你的。”
“说了要一辈子给你撑腰。”
“自家女儿,我和你爸不疼,还指望别人家疼吗?”
这一刻,商锦绣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近三十年的固执己见,让她一条道走到黑,几乎走到了死胡同。
她原以为一切都是她自己识人不清,自作自受,要认了命。
可黑暗的死胡同里,又亮起了灯,开出了路。
她的父母非但不怪罪她,到了今日,还愿意当她能够依傍的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商锦绣与父母久久拥抱在一起,商叙在旁看着他们,也有些感慨唏嘘。
所幸商锦绣并未忘记弟弟的帮扶与提醒,向父母道:“这些年,如果不是小叙心软帮我,我的境遇或许会比现在还要糟糕。还有陈国昌的事……也是他一直在查。”
商锦绣露出悔意,也觉不堪:“先前我那样的态度,还那么对舒白……”
“我和陈国昌一起骗舒白嫁进陈家,想要扶起陈家,实在是像极了陈家当年骗我……”
一切都有影子。
忽略掉陈国昌对她有可能的几分真情,他后续对商氏的在意,他毫无挣扎的不忠,都在向她表明,他对利益的权衡考量更多些。
而她既是当年被陈家与陈国昌诓骗的受害者,又是如今的加害者,同陈国昌一起欺骗温舒白。
如此讽刺。
如果是最开始,商锦绣还能有底气反驳,为自己的儿子说好话。
说他年轻上进,有悟性肯钻研,情感经历简单,听话懂事,与温舒白结婚,未必是害了温舒白。
可现在……
商锦绣回想着陈彦迟对陈国昌一次又一次的袒护,想方设法不让她知道真相,她就对陈彦迟没了这个信心。
她怕极了陈彦迟会渐渐变成陈国昌的样子。
利令智昏,一点点被贪欲所吞噬,戴上面具在众人面前伪装自己,金玉其外,可实则败絮其中。
“是啊,也就是小叙和舒白没有真的怪罪你,否则也不会现在还为你的事操心。”商从诫也道。
但也不得不说,众人一致的大度,其实还是建立在结果好的基础上。
正因为很多事都是“未遂”,他们才能顺利而默契地揭过不提。
“先不说之前的事了,锦绣。”顾芳汀将商锦绣的思绪拉了回来,“有几家律师事务所,都是和商氏很熟的。当务之急,跟离婚律师好好谈谈,把目前的情况聊透,提前做好打官司的准备。”
顾芳汀到底老辣,已经想到后面的种种纠纷,又道:“其实越快越好,趁着陈国昌最近也有其他官司缠身,能分散他的精力。”
商议起商锦绣的事,大家的意见都异常统一。
所以所耗费的时间并不长。
众人散去之时,商锦绣还要赶回陈家,装成无事发生,稳住陈国昌。
顾芳汀派了车送她回家,又嘱咐她不要太伤心,好好治病,养好精神等着让陈国昌付出代价。
随后,顾芳汀等人,才一起回家。
商叙与温舒白依然是坐同一辆车。
并排坐在后面时,商叙终于有机会问起温舒白。
他担忧地看向温舒白,见她刻意地偏过头去,不理他,心里更是难受,道:“今天你到底怎么了?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理我。”
他话里透着委屈,更透着不解,可温舒白却闭着眼眸,一言不发。
他便猜测道:“是因为薛颂?”
细细想后,温舒白态度的转变,好像就是从和薛颂聊了一会儿天开始的。
商叙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可单看温舒白对他的冷漠,心里就煎熬起来,只顾着剖白自己:“她只是薛瞻的妹妹。这几年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面,我对她没有任何心思,你信我。”
“哦。”
温舒白冷淡地应了一声。
她是相信商叙的话的,她还记得商叙之前在她面前发了誓,绝不会出轨,绝不会对其他女孩动心。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发下誓言,也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他是在履行婚姻内的忠诚。
他们以夫妻身份,做尽暧昧之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如果商叙的妻子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商叙同样会对那个女孩这么做。
因为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会细心体贴,把那个女孩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会抱她吻她……
温舒白不敢再想下去。
今晚喝下的两杯红酒,喝时不觉得有什么,口感也很绵软,可现在她却觉得泛起苦涩来,头也开始发晕。
她心里难受,一句话都不想和商叙说。
车在院里停下后,她把商叙远远撇在后面,然后一个人上了楼,去洗澡换衣,早早躺下。
商叙寻不到和她沟通的机会,只有等他也躺下时,悄悄凑近她,软声哄她:“舒白,我可能做错了事,可又悟性太差,没想明白,求你告诉我。”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一个人生闷气。”
也只有和温舒白说话时,商叙的语气会这么软,姿态会放得这么低。
可温舒白愣是说不出商叙的错来。
因为商叙本就无错,真正错的人是她。
是她开始过分在意他,超越了普通联姻应该有的界限。
想到这里,温舒白理亏道:“跟你没关系,你别管我了。”
她说完,就用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
许是太严,空气不畅,她又喝过红酒,脑袋越来越晕,竟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
而另一边,苦思不得其解的商叙,已经快要疯了。
想到“始作俑者”多半是薛颂,他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问她。
薛颂那边也是懵的,道:“只是聊了聊对联姻的看法,我还夸了你好几句呢。”
没找到理由,商叙便没了心思和薛颂多聊,不多时,又回到温舒白的身侧。
对于温舒白的有意远离,他突然感到心中格外不安。
看到温舒白连睡觉时都蹙着眉,他终于还是抛下一切隐忍,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朝她倾身过去,试图抱住她。
谁知他刚一靠近,温舒白就发现了他,迷迷糊糊地问起他是谁。
“我是商叙。”他低声答道。
原先的一把钥匙,成了现在的一把锁。
“商叙?”温舒白念着他的名字,心里难受得厉害,呜咽一声,道,“不要……”
理智与情感交织,她现在还算清醒,可焉知不会像先前那次一样,只因为他们都喝了酒,就有些情难自控?
“别怕。”商叙以为她是做了噩梦,急着安抚她,抬手将她圈进怀里。
可温舒白却抵触地将他推远了,不断摇着头,道:“我不要跟你睡在一起。”
商叙顿时僵在那里。
她的“不要”原来是这个意思,是她不要他。
自结婚以来,温舒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抗拒他的靠近。
她不愿和他睡在一起了,甚至不想让他抱她。
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温舒白的手腕,现在却犹豫着该不该松开她。
因为还她清静的同时,大概也意味着他丧失了一种实感,他什么都不剩了。
“讨厌我?”
商叙不确定地问她,头一次失了自信,因为紧张,连嘴唇都在微微战栗。
温舒白不说话,好半天后,才动了动嘴唇。
商叙凑近了,才听清她半梦半醒间说的话,竟然是渴了想喝水。
他顾不上迟疑,忙去倒了温水,扶起她,让她喝几口。
困意上来的人,连喝水都差点呛到,还是他侧过杯沿,捧着一口一口喂给她。
喝水的温舒白倒也乖巧,喝够之后,还舔了下唇。
商叙看她重新躺下了,方才喝水时搭在他手上的手,却没松,仍无意识地靠在他的手上。
他不禁为此动容,又黯然神伤,隐忍道:“温舒白,你是最知道怎么折磨我的。”
饶是如此,他仍遵照温舒白的要求,今晚不同她睡在一起。
商叙不舍离开主卧,怕她喝了酒,夜里又有不舒服,没人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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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选了折中的法子,在离温舒白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商叙坐在门口,守了一夜。
第069章
次日清晨。
睡醒的温舒白, 在看到靠坐在门口的商叙时,心里多了悔意,更有些心疼。
昨晚她睡着时并不知道, 就因为她的一句话, 商叙会这么委屈一夜。
商叙闭着眼眸, 像是还睡着,可又觉得冷,身体是微微蜷缩的。
温舒白连忙抱着毛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将绒绒的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盖好后, 温舒白原本打算无声无息地离开,不想却还是把商叙弄醒了。
商叙睁开眼睛, 看到她来, 生怕她又走了, 不顾垂在地板上的毛毯, 只抬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温舒白没挣脱, 别扭地问他:“你昨晚待在这里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 但我在别处又不习惯。想来想去, 倒不如睡在这儿, 心里还踏实些。”商叙苦笑了一声, 回道。
明明受了委屈, 但他的话里毫无指责之意,温舒白更加心疼了。
昨晚的事, 更像是温舒白对商叙降下的不自知的一场惩罚。
可温舒白知道商叙没有做错什么, 她没有理由罚他, 让他受这份罪。
对于她的抵触与疏远,商叙心里一定茫然不解, 可还是照做了,和她保持距离。
温舒白没法解释其中原因,但也忍不住心疼起商叙此刻的小心翼翼。
是她率先转变了心境,破坏了联姻应有的默契,又被薛颂的话惊醒,觉出不妥,然后开始和商叙保持距离。
商叙对此一无所知,却受了冷遇,还因此被她赶出主卧,被她避如蛇蝎。
这实在不该。
于是她心软地松了口,委婉道:“既然在别处睡不习惯,那你就回来。”
在本能之下,她是主动又将商叙往回揽。
商叙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腿。
在他沉默的那几分钟里,温舒白不由想了很多,怕他因为她的反复而恼火,觉得被她戏耍,更怕他从此开始讨厌她。
“商叙,你是不是生……”
然而商叙却张开手臂,将她拥进怀里,嗓音干涩:“这次让我回来,就不许再赶我走了。”
他抱得太紧了,几乎要将他嵌进她的身体里。
温舒白突然鼻子一酸,闷声应他:“嗯……”
好像还是失败了。
昨晚打算得好好的,要收心,要摆正位置。
可今天一大早看到商叙后,她试图伪装的冷漠与疏离,好像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她没有那样冷硬的心,把商叙从主卧赶出去。
但既然她答应了商叙一切如常,那么接下来的事,大概全成了对她的考验。
因为商叙几乎无缝衔接般恢复了对她的亲昵。
他将还穿着睡衣的她抱回了床上,看着时间还早,与她一起重新躺了回去,压在她身上,俯身想要吻她。
温舒白的心跳得厉害,用手心挡住了他的薄唇,他就停了下来,将吻顺势落在她的手心,绵软的细吻惹起一阵酥麻。
“商叙……”温舒白轻易败下阵来,以声央求,“你别碰我。”
她明确地拒绝他,警告他,可缘由却不是她不喜欢。
正是她会喜欢,会因此而迷醉,情不自禁陷进去,她才要这样迫不及待地喊停。
而商叙终于没再吻她了。
他的双臂撑在她左右,似乎是怕不小心碰到她,鬓边沁出细小的汗珠。
可他起念后收心也难,在她催促的眼神下,才不舍地松开她,然后离开了床榻,站在床边。
犹豫之下,他还是重提昨晚的事,想把事情弄明白:“舒白,你昨天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温舒白没想到他这么执着,还会细细揪住,想了几秒后,才给出一个借口:“我昨天见到你姐姐,就想起陈彦迟了。”
陈彦迟是绝好的挡箭牌,不会让商叙怀疑。
于是温舒白又细说了几句:“之前的事……我想起来心里还是不舒服,尤其是想到嫣然跟我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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