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沉默了一下,笑着说:“博士,这是我的工作。”
霍格博士从阿加莎的态度里看出了一点耐人寻味的东西来,他笑着问阿加莎:“你们闹别扭了?”
霍格博士跟福尔摩斯兄弟都相识,他平时跟麦考夫接触比较多,因为麦考夫是政府的高级官员,思考问题角度和远见都不是一般人能望其项背。
一开始阿加莎到诊所面试的时候,霍格博士并不清楚阿加莎和夏洛克的关系,但几个月下来,他已经知道两人的婚约。
这对年轻人,男俊女美,彼此在熟悉的领域都很有才华,看上去是少有的登对。
霍格博士笑着跟阿加莎说:“夏洛克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年幼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人呆着,又总是很痴迷化学实验,麦考夫曾经让我去给他做智力测试,结果惊人。聪明的人,总会有些方面不能如人意,你能理解就好。”
阿加莎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她和福尔摩斯怎么可能会闹别扭呢?
不可能。
※※※
福尔摩斯知道阿加莎要去铜榉庄园的时候,愣住了。
福尔摩斯坐在他的扶手椅上,皱着眉头,“你为什么要去?”
“因为鲁卡斯尔太太紧急求助,而霍格博士明天要去剑桥上课和参加研讨会。”
阿加莎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神色很专注地削着。
华生戴着眼镜,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目光看向阿加莎,“小爱德华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他确实是一个可怜的小家伙,我能理解你想帮助他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你能三思。”
阿加莎不紧不慢地将苹果削完,递给华生。
华生:“……”
阿加莎歪头看着华生,脸上梨涡浅笑,“不想吃吗?”
华生默默地接过苹果,“咔”
地咬了一口,他将嘴巴里的苹果咽下去,有些无奈地问:“真的要去啊?”
阿加莎莞尔,点头,“真的要去。华生医生,你们不是很好奇铜榉庄园里有什么神秘的吗?我提前去踩点。”
“不需要你去踩点。”
福尔摩斯眼睛看了一眼华生手里的苹果,然后跟阿加莎说:“你既然早就觉得那个地方不寻常,就不该去。”
“哦。”
阿加莎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湛蓝色的眼睛直直对上福尔摩斯的视线,“既然亨特小姐能去,我当然也能去。”
福尔摩斯:“如果亨特小姐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建议她接受铜榉庄园的工作。”
阿加莎笑着问:“那我是你妹妹吗?”
福尔摩斯微微一怔。
阿加莎又问:“你能管我一时,难道你管得了一世?”
福尔摩斯:“……”
室内陡然变得安静,只有华生啃苹果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华生忽然意识到眼福尔摩斯和阿加莎之间的不寻常。
他看看坐在扶手椅上不说话的福尔摩斯,又看看脸
上带着笑容的阿加莎,不知道该劝谁比较好。
就在华生为难的时候,阿加莎又笑了起来。
“哪有那么多的顾虑呢?小爱德华是霍格博士的病人,其实也是我经手的病人,在鲁卡斯尔太太带他到伦敦之前,所有的信件都是我回复的,包括那天在摄政街与亨特小姐见面的人,也是我。”
阿加莎不是一时意气,世上有很多人需要帮助,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求助。
面对别人的求助,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在和亨特小姐的聊天过程中,虽然贝克街的两位男士对亨特小姐的评价非常高,认为她独立机灵,阿加莎对亨特小姐并没有恶意,她只是单纯觉得亨特小姐对有些事情的判断未必正确。
“如果我去桐榉庄园能帮到鲁卡斯尔太太和小爱德华,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如果说是因为危险,什么事情不会危险?
甚至走在马路上,都会不小心被车撞死。
每个人都有遇见危险的概率。
阿加莎想起自己的父亲,经手大量的刑事案件和妇女儿童受虐案,介入这些案件的时候,也是险象横生,难道因为可能会遇上危险,就不管了吗?
阿加莎跟在场的两位男士说道:“你们要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
福尔摩斯:“……”
华生:“……”
阿加莎没有再跟两位男士多说什么,因为明天要早起赶火车,她要回三楼收拾一下。
华生和福尔摩斯在客厅里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福尔摩斯英气的眉头皱起,问华生:“你不管管她吗?”
华生:???
华生一脸无语,“夏洛克,你要弄清楚,阿加莎是你的未婚妻。”
他有怎么立场管阿加莎啊?
要管也是身为未婚夫的福尔摩斯管才对!
福尔摩斯:“她不把我放下眼里,不会听我的话。”
华生觉得荒谬,“阿加莎不把你放眼里,难道她就把我放在眼里了?”
“嗯。”
福尔摩斯点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华生啃了一半的苹果上,说:“她都削苹果给你吃了。”
华生的头顶再度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看着自己手里快要锈掉的苹果,
明明是平时阿加莎准备水果的时候,福尔摩斯这也不吃,那也不要,难伺候得要死。
这会儿居然计较阿加莎不给他削苹果,怎么回事?!
难怪阿加莎总说烦死夏洛克。
……真的有点烦。
华生懒得搭理福尔摩斯,三两下将苹果啃完,扔了果核之后,洗手回来继续看报纸。
报纸遮住了脸。
对面的福尔摩斯长腿一伸,脚尖踢了踢沙发。
遮住脸的报纸一动不动。
福尔摩斯继续踢。
一直遮住脸的报纸放下,华生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过会儿就上去问阿加莎需要我做些什么,行了吧?”
福尔摩斯心满意足地收回大长腿,“行。”
华生:“……”
华生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福尔摩斯很多钱,不然这辈子怎么会跟他合租搭档,过得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
自从福尔摩斯和阿加莎一起去埃克塞特办完案子回来之后,两人的气氛明显变得有些奇怪。
华生又不是傻子,他当然能猜到在埃克塞特的时候这两人或许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他们都不提。
尤其是福尔摩斯这想关心,又不想关心的态度,显然此地无银三百两。
感情之间的事情,华生本来不应该多说些什么,可是处于朋友的立场,他觉得自己理应提醒一下福尔摩斯。
“夏洛克,你对婚姻的看法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福尔摩斯晃着扶手椅,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这么说,你现在依旧每天都在想阿加莎什么时候抛弃你?”
晃着的扶手椅停下,福尔摩斯坐直了身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你认为我真的会跟阿加莎结婚吗?”
华生心想我倒是没有这么认为,只是你的表现好像有些反常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福尔摩斯轻叹了一口气:“阿加莎确实与众不同,对我而言,她像一个还没解开的谜,我对她有些好奇。但这不意味着我已陷入爱情,需要婚姻。”
华生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眼角看到一抹淡粉色的裙角在前方门口。
他抬头看去,一袭粉色衣裙的阿加莎亭亭玉立地站在客厅的入口。
华生:“……”
第57章
一袭粉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站在入口的地方,睫毛低垂,脸色平静。
……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华生一阵汗颜,在他将要说话的时候,阿加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跟过去一样灿烂,眼睛明亮。
她笑意盈盈,很有礼貌地跟华生说:“华生医生,我想找你借个东西。”
华生:“……什、什么东西?”
阿加莎想借华生那个高端的户外望远镜,“虽然我是为了小爱德华的病情才去的温切斯特,但是可以远离伦敦的浓雾,总要欣赏一下乡野的美景。”
华生见她还有心情欣赏乡野美景,内心有些莞尔。
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孩,玩心还挺重。
华生语气温和地说:“上次夏洛克将望远镜拿回来之后,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我得找找,你先上楼收拾东西,我等会儿给你送上去。”
阿加莎对华生的意见毫无异议,弯着眼睛道谢,“谢谢你,华生医生。”
她转身离开,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扬起又落下,从背后看着,像是翩跹的蝴蝶翅膀。
华生站起来确认阿加莎已经离开之后,转头看向靠着椅背的福尔摩斯,问道:“你觉得她听到多少?”
福尔摩斯狐疑地看向华生。
华生耐心地重复:“刚才我跟你谈论关于婚姻的事情,你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吗?”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或许吧。”
华生对福尔摩斯的态度感到不解:“……你明明在乎她的感受,何必要令她难过?”
阿加莎是个年轻的女孩,喜欢一个人表现得很明显。
她肯定是喜欢福尔摩斯的。
福尔摩斯如果还在乎她的感受,没必要在两人的婚约还没解除的情况下,令她这么难堪。
那些话,不管是哪一位小姐听见,心里都不会好受。
可是福尔摩斯并不那样认为,他跟华生说:“华生,你是不是忘了我跟阿加莎订婚的初衷?”
华生:“……”
“我跟阿加莎订婚,是因为我伪装成埃斯科特跟她订婚,欺骗了她,她气不过,要我为她负责。要我跟她结婚,那是不可能的,为了满足她的骄傲和自尊,我重新以福尔摩斯的身份与她订婚,等她在伦敦有找到工作,有安身之所,认为自己该要离开贝克街的时候,她就可以抛弃我。”
福尔摩斯修长的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语气很平静,“我虽然无法替阿加莎决定什么时候抛弃我,但你心里也明白,我不会真的娶她。”
华生看着福尔摩斯一脸平静的模样,实在无法理解。
因为福尔摩斯对阿加莎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将本已悄然到来的爱情拒之门外,就真的能保持绝对的理性和冷静吗?
可福尔摩斯并不在乎华生的不理解,他只是笑着问华生:“阿加莎是那么聪明的一位年轻小姐,你心里明白的事情,她会不明白吗?”
阿加莎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心里肯定都明白。
就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却还是喜欢上福尔摩斯,才令华生为她而心疼。
华生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忍不住责怪福尔摩斯:“夏洛克,在和阿加莎订婚的事情上,你表现得像个浑蛋。”
福尔摩斯只是沉默,没有试图辩解些什么。
华生看着他的模样,觉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没再试图跟福尔摩斯说什么,只是回房将望远镜拿出来,就去了三楼。
夏天在伦敦并不宜居,哈德森太太约了朋友到英格兰的某个海滨城市避暑,下午才离开。
贝克街三楼只有阿加莎一个人,华生上去敲门的时候,阿加莎刚收拾好东西,开门见了华生,笑着请他进去。
华生进去客厅,客厅被哈德森太太收拾得前尘不染,沙发旁放着阿加莎的行李袋,更显得冷冷清清。
华生将望远镜递给阿加莎,“你将望远镜收好。”
阿加莎看着望远镜,脸上带着笑容,却没有接。
她跟华生说:“华生医生,想问你借望远镜,是我随口说的。我确实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但不是望远镜。”
华生:“你想借什么?”
阿加莎担心自己说出口,可能会吓到华生,因此犹豫了一下。
可是华生想到不久前自己和福尔摩斯在二楼公寓谈论的话,可能全都被阿加莎听见了,现在整个人都陷在对阿加莎的愧疚怜爱当中,见她犹豫,反而更想为她做些什么。
于是华生表现得慷慨大方,“不论你想借什么,只要我有,都可以借给你。”
阿加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于是确认道:“只要你有,真的借什么都可以?”
华生:“真的。”
阿加莎眨了眨眼,随即唇边绽开笑意,“那太好了,华生医生,我刚才还愁着你可能不会愿意借给我,心里想了一百种能说服你的办法,希望能管用。早知你这么大方,我就不用苦恼了。”
华生:???
华生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果然。
阿加莎:“华生医生,我想借你的手枪用几天。”
华生:“……!”
华生觉得自己距离心梗病犯当场去世,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华生再度问道:“阿加莎,你刚刚……说想借什么来着?”
阿加莎:“手枪。”
华生倒吸了一口气,神色尽是不赞同地看向阿加莎:“铜榉庄园要是不危险,你为什么要借手枪?”
话说出来,华生又觉得自己重点搞错了,阿加莎怎么会想到借手枪?她会用吗?
如果阿加莎会用手枪,那她过去在米尔沃顿身边,真的只是一个简单到能轻易被福尔摩斯骗婚的单纯女孩吗?
华生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十分头疼。
“阿加莎,你……”华生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如果觉得铜榉庄园会有危险,无论是向他还是向福尔摩斯求助,他们都不会推辞。
福尔摩斯对素不相识的亨特小姐,都能做出随传随到的承诺,不可能会对她置之不理。
华生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涌起千头万绪。
阿加莎进厨房泡了一杯薄荷茶给他,“华生医生,不用担心,我很会用枪的。”
近身搏击她不太行。
各种动作能力都跟身体的肌肉群和长期训练有关系,她来到这个世界,忙各种各样的事情,还不能在福尔摩斯面前露马脚,根本顾不上这些。
但射击是还可以的。
父亲总觉得她会女承父业,继承他的衣钵,因此从小就让她学射击。
她不敢自夸是神枪手,但一把手枪在手,足以自保。
只是……
阿加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想瞒过华生很容易,想瞒过福尔摩斯却很难。
可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走一步算一步。
华生听着她像是讨论天气似的语气,心情相当复杂,“从来没听你说过会用枪,是米尔沃顿教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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