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地捏起一枚,生怕被林雨泠察觉。
本就狭窄的过道里,她以跪姿前倾,高大的身影仿佛将林雨泠整个人都拢于怀中。
灯光下,两道影子融于一处。
她将他握着的书本下压,就在林雨泠抬起脸的时刻,一把将杏干喂进半张的嘴巴里,如法炮制捏成一个小鸭子。
“唔!”林雨泠瞪大了眼睛。
“不许吐!”
“唔唔!”
陈姝听懂了他的‘腹语’ ,是在连名带姓的叫她。
于是捏着他嘴巴,左右晃了晃。
林雨泠白皙的脸上迅速晕起红霞,抬脚踢向陈姝。
要不是顾及在图书馆,这会儿俩小学鸡早就在互扯头发了。
终于,一比一扯平。
“今天你舍友来找我道歉了。”林雨泠将杏干咽下,连带着将那一袋收回进口袋,避免陈姝再次偷袭。
“道歉?”陈姝愣了愣,想起那场以尊重为结尾的谈话。
这次事情对他们冲击确实太大,尽管毛家被多方位的处理,可那个omega跳楼而亡的阴影始终笼罩着1202。
“所以我听说了一些事情。”
“嗯…”陈姝的唇不自觉绷成一条线,紧张地挺直了腰背。
林雨泠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往下压了压:“你太高了,低一点。”
陈姝没应声,却老老实实矮下来。
他的掌心就温和地落在了她的发顶,对她说:“你们都尽力了,你也是。”
陈姝怔住。
她感受着那股温热,一点点地,从脑袋遍布四肢。
这么久以来,她作为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一直在安抚照顾其他三个,而此时,自己却在被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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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他真的很好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陈姝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云里。
温暖,绵软。
将她沉重的躯体托住,就这么轻易的,包容下坠的力度,隔绝了她的痛觉。
于是她又将自己放矮了一些,一米九的个子像个毛绒大熊一样屈在狭窄的过道里,向他前倾过去。
炙热的呼吸缭绕在彼此的脸颊与脖颈处,近到如果有耐心,甚至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其实我并没有像罗斯他们一样痛苦,但是,再摸摸我吧…,我觉得很舒服。”
陈姝一如既往的直球。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好像回归了肚子里的婴儿,被安全笼罩,世界是一片祥和,只能听到摇篮曲与风铃作响。
漆黑的夜,暖黄的光,书页在沙沙翻动。
林雨泠有一丝意外,但看着陈姝诚挚的表情,并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所以,一个人在这座城市,跌跌撞撞,寻找与适应这里的生存规则,强壮自身的同时,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厉害之处,其实她也会累吧。
“你有好好休息吗?”他问。
陈姝如实回答:“这两天事情太多了,没怎么休息。”
于是林雨泠将书本轻轻地从她手中抽离,仔细放在一旁,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小憩一会儿吧,图书馆闭馆之前,我会喊你。”
对于Alpha和omega之间,这种行为实在过于亲密。
但陈姝和林雨泠都没有矫情,好像漫漫长路上相识的旅友,共同按下了世界的暂停键,一起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躲雨。
陈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上他的膝盖,闭上眼睛。
林雨泠则靠着书架,微微低头。
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极快就进入了睡眠;呼吸平稳,身子舒缓。他能感受到,在这个环境下,她是安心的。
便细心的将自己的光脑调成静音,任时间无声流逝。
陈姝做了个梦,梦里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是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稚嫩的童音仿佛隔着一层什么,有些朦胧地传输进她的耳朵:“妈妈今天又来问我了。”
“她问我,还记不记得最喜欢的零食,说是,她不许我吃,怕我蛀牙,结果我踩着凳子,偷偷去翻柜子,还把头给摔破了…,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妈妈的表情就很失望,我看见她哭了,想去抱她,她起身就走了。”
“你说,我们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如果我早点想起来那些事,妈妈是不是就不伤心了?”
“你不好奇外面什么样子吗?我每天都想偷偷爬出去。”
“妈妈跟我说,外面有公园,就是那种,可以坐着,然后滑下去的东西,可好玩了。”
“等你能出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呼…
“陈姝,陈姝…,醒醒。”
温和的声音由远及近。
迷惘的世界仿佛出现了一双有力的手,一把将她拽住,带着她奋力奔跑,想要脱离那片漩涡。
陈姝就此惊醒,急匆匆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伴随着光感的恢复,撞入了林雨泠的脸。
“怎么了,一开始还睡得好好的,这是做噩梦了吗?”
他眉间微皱,掌心搭在她肩膀处,轻轻拍着。
陈姝捂住脑袋坐起身:“不…,倒也不是噩梦。”
胸口被呼吸带动地起起伏伏。
“就是个,有点奇怪的梦,可能因为太累了,我平时基本是不做梦的。”
她缓了缓。
梦里的一切在梦醒后变得更加虚无,她还想再回忆一二,但除了几句话,其他的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闭馆的广播恰时响起。
两人收拾了一下,将要放回去的书放好,要借阅的书去进行登记,忙完后一起走出了图书馆。
陈姝仰望着无际的星空,口中呼出一道白气。
她突然说:“我觉得,世界像一块巨大的面团。”
“嗯?”林雨泠也抬头朝天上看,但随即就偏离了目光,落在陈姝的脸上。
她缓缓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把我们几个都冲击了个遍。但我并没有跟那个omega接触,也没有亲眼所见他坠楼的场景,所以心理压力要比罗斯和阿杰轻上许多。我只是觉得沉重,想起了,你给我看的那本《厌女》,这样的境遇,曾是发生在女人身上的。”
说到这儿,陈姝顿了一下。
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和林雨泠相处算起来并不多,但有好多深刻的事情竟都与他相关。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她觉得很平和。
前所未有的,可以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做。
摆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不会有什么过错。
喧嚣与忙碌会在和他见面的那一刻终止,变成一首充满童真的奏乐。
她就被七彩的泡泡包裹其中,随着上升,飘荡,随便去哪儿,反正最后都会稳稳落在一片柔软的云里。
见陈姝怔神,林雨泠歪了歪脑袋。
“然后呢?”
“啊。”陈姝回过神,莫名地心虚。
于是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才继续往下说:“就是,刚到帝国军校的时候,安老师对我叮嘱,希望我感到磨难时,能牢记住,站得越高,所能决定的事情越多。这两天,这句话在我心里一点点变得具象化起来。”
林雨泠好奇其中的关联,又追问:“怎么讲?”
陈姝想了想,与他细细道:“历史文化课上写着,在大面积出现第二性别分化,世界为之恐慌时,是苏维丝圣母站出来,呼吁abo是人类进化的必然趋势,提出了平等、和谐共处的理念,于是后世为了纪念这位伟人,在城中心为她建立了雕像。”
“可是,再翻阅中间那段历史,会发现,呼吁后紧接着迎来的并不是和平,反倒是人类爆发出了不亚于敌对虫族的内战。”
“这当中的冲突,是因为出现了新旧‘阳性’权力。以前,只有男性是世界的主宰,他们稳定的位居高位,可当第一性别不具备优势后,权力迅速被第二性别的Alpha分散,甚至会因为没有信息素而沦为beta,惨遭时代的遗弃。直到如今,不仅omega面临着压迫,beta更是如今人类史上的底端。”
“但其实,任何性别,都不是天生的‘弱者’,他们依然具有自己独特的优劣势。”
“所以在资源的掠夺游戏中,高位者操控着世界,像和面一样,揉圆搓扁,成功塑造出他们的羊圈。陷入了驯化后,就会成为‘女人’,成为‘omega’,也就是‘羊’的处境。性别区分的背后是权力,而环境,是为维系权力做出的引导,目的是固化‘羊’永远是‘羊’。”
这是陈姝第二次得出‘塑造’的结论。
“高位者可以肆意将羊圈,扩大,缩小,转移。”
“真是相当可怕。”
有种什么都是假的即视感。
人实在是太渺小了,一呼一吸,身边环境的一言一语,都在影响着一生。
生活在高位者构建出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就在做着一枚棋子,潜移默化的养成习惯,成为帮凶,或成为受害者。
但人又太‘重要’了,每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居然都是发射出的子弹。
高,要多高才算高?
站上高位后,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又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这些思考令她陷入了难以纾解的压抑。
“我刚才做的那个梦,里面有个小孩子,他问我,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吗。我不记得梦里的自己怎么说的了,只是现在想想,我从贫民区走到都城,也可以说是从围墙里走了出来,那看到的是什么呢,好像,是另一个围墙。”
这个回答,梦里的那个小孩子应该会很失望吧。
虽然只是个虚无的梦,但那个小孩子想要爬出去,想要看到的,肯定也不会是这样一个世界。
林雨泠默了默:“纵观历史,世界的运行确实是这样的,无论是几千年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以后,我们都无法避免墙的存在和墙的再生。”
他转过身,与陈姝面对面。
这确实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就像你说过的,我们都具有时代的局限性,能做的,是很有限的。”
“所以,过去的墙,我们无法更改,未来的墙,我们无法阻拦,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去,我们终将被停留。”
“但是。”他话锋一转。
仿佛永夜中迸发的火光。
“我们可以,炸了眼前的这堵墙。”
陈姝为之震颤,眼睛缓缓睁大,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伴随着他的声音,久久激荡。
好像他举着灭火器砸她脑袋时的那种感觉,夺走她的呼吸,夺走她的心跳,夺走她全部的心神。
“如果我是那个小孩子,我会觉得,即便墙外有墙,但在爆破面前这堵墙时,也依然是好看的。”
林雨泠,他注定浓墨重彩。
就在这片清寒的月色之下,陈姝觉得自己被吸入了他的双眼。
他真的很好看。
意识到这一点时,陈姝脑袋里已经装不下其他思绪。
一种难以名状的陌生情愫被滋生,她好像,被煮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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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比赛
银铄下班回来的时候,天蒙蒙亮,拖着半死不活的脚步扣开宿舍门,抬眼见陈姝正坐在窗户边,不亚于上课开小差回头看见班主任的恐怖,被狠狠吓了一跳。
“我靠,你这是醒了,还是还没睡?”
陈姝闻声转过身,揉了揉太阳穴,哑声回道:“睡了醒,醒了睡,断断续续的。”
“怎么。”银铄换下工作服,蹑手蹑脚搬了个凳子到陈姝身边:“你有心事?”
“或许吧。”陈姝自己也没想明白,于是她转开了话题,道:“这马上就要比赛了,罗斯和方世杰俩人死气沉沉的,还没恢复过来。”
于是银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哎,提到这个,我也要活不起了,我就怕最后钱也没赚够,学分也没赚够,呃啊啊啊…”
一天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她这可怜的睡眠,真担心自己会猝死。
“一步步来吧,咱们人数还没确定,先把这个事儿办了。”陈姝在纸上写写画画出来:“咱们现在,宿舍四个,加林学长周学长是六个人,还有四个空位。食物的问题,还是那句话,贪多嚼不烂,咱们多要初始包不一定能守住,又沉,又累,与其带进去被其他队抢夺,倒不如重点考虑人数问题。”
退一万步来说,真的没有好办法的话,抢别人的会比守容易。
就像在动物界,弱小的幼崽出生就会被遗弃。
生存这个概念,底色就是掠夺。
三军既然进行筛选以达扩充的目的,证明他们需要的并不是死脑筋的大头兵。
而如果只是缺前仆后继的人,那根本就不用做这么一出比赛。
所以,明规之下又藏着潜规,许多灰色行为是被默许的。
“噢对!”银铄脑袋突然开机:“姜勇今天问我们还缺不缺人,他想靠比赛能在三军面前露露脸,咱之前不是钻过信息素的漏洞吗,虽然一般不会用上信息素这种耗蓝条的手段,但为了周全一些,咱们队伍里也确实需要个beta。”
“好。”陈姝认同地点了点头。
天彻底亮了。
银铄几近于爬行般完成了跑操,四人一起去联系姜勇。
他们总得知道姜勇能做什么,才好考虑要不要将姜勇纳入。
而姜勇也一如既往话少,他简练地道:“你们需要修理或者做什么东西,都可以交给我。”
说着,随手掰了几根树杈子,从陈姝头上借过皮筋一绕,就做成弹弓模样,又仅靠着小树枝搭了个瞄准器出来。
“如果是拼装机器我也可以。”
说着,他抓了一个扫地机器人,在豆豆眼的挣扎下,给它开了个瓢。
拆分改装后,机器人的外壳变成了一套坚实的护具,而机芯结合环境,用草叶进行伪装,放进花坛里可以完美潜伏,调制摄像功能就能远程将画面传输至光脑。
四人围聚在一起,挨个发出了“妙啊!”的声音。
紧接着,又有几个beta同样跃跃欲试,找了上来。
组队时Alpha是大热,omega和beta的作用只在后勤或医疗,而如果omega能办的事,Alpha也不会倾向选择beta。
挑明了说,Alpha们其实并不觉得,omega真的于战场或赛场上有什么用,他们信奉战力至上,因此带o的行为背后,是把o当成一盘菜去选择。
beta没有信息素,对A和O都没有吸引力,长久置于底端,仿佛被挑剩的果子,总是没队伍愿意要。
直到看到姜勇入队成功。
别的不说,这队里可是集齐了以O对A的林雨泠,战斗疯子银铄,和军校史上第一个打到覃老师脸的陈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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