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了?是因为哮喘么?这,要输液很多天么?”心疼的捧着他伶仃腕骨,左手腕内测,透明贴膜下是凸起的留置针,冷阳手腕过分窄瘦,显得留置针好大,覆盖贴膜几乎缠住他大半手腕。
“嗯,有一点气管炎,没事。”还有些低烧,晚上睡前喘的厉害,完全睡不好,食欲又差,他却一个字不想对她说。
“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病了不要瞒我啊。”她可以回家照顾他,不想他生病全部一个人扛。
“小事,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他已经不是小孩子,独立面对渐渐不能走路的身体,一个人用哮喘药,默默去医院治疗,更何况,自从冷阳父亲生病开始,他已经不再事无巨细跟父母汇报,完全报喜不报忧。
看他晃动细瘦的手腕说没关系,霍星伊舍不得再说他,只好专心陪他吃饭,因为劝他多吃了几口饭,吃过饭又不让他马上休息,拉着强打精神的人看她们排练的视频,玩玩闹闹好一会儿,才允许他上床。
见护工走进来,知道是要帮他清洁,霍星伊竟然自告奋勇,想亲自动手。
“是要换小裤裤么?我来吧,女孩子都会用拉拉裤,放心,我可以照顾好你的。”
听她说想给他换纸尿裤,冷阳的脸立刻红了,虽说喜欢霍星伊已经到了骨子里那般深刻,可他身边连个女秘书也没有过,突然之间让小公主贴身服侍他,他如何坦然接受?
“不,我,我自己可以。”
“你生病了,手上还有针呢,还是我来吧。”对霍星伊来说,她受了冷阳太多的“恩惠”,眼前坐在轮椅里的人已经是她未婚夫,温柔、瘦弱、俊美、身有馥郁香气的男人,她是真心愿意照顾他的。
右手死死抓住轮椅控制杆,冷阳坚定的摇头表示不可以,“没事的,我自己可以,你们都出去。”
平常每天都在做的事,因为是她,冷阳害羞的低下了头,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她不嫌弃,甚至愿意照顾他,他心里特别感动,可他并不是真心愿意接受她的照顾。残疾这么多年,他的身子很不堪了,常年离不开腰围、硬支撑,他的腰虽很细很细,小腹却格外突出,身体瘫痪变形,尤其双腿,一点力气也没有,已经变得很丑。
虽然两个人没有真的在谈恋爱,霍星伊不介意他的腿无法走路,愿意跟他订婚,冷阳已经很感动,还有一件更感动的事,真的让他激动了好久。
那就是,霍星伊居然大方告诉同学、好友她订婚了,每天戴订婚戒指,丝毫不回避自己有了未婚夫这件事。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她这样做,追求者几乎全部望而却步,不再有其他人和事打扰她的情绪。霍星伊跟冷阳笑言她终于可以安心练舞,其实,她从小基本功千万次的练习,早已把芭蕾刻在了灵魂深处。
有了多次舞台表演经验后,霍星伊答应了陆煦非的邀请,跟他的舞团一同去欧洲演出。她把这件大事也告诉了冷阳,“是圣诞节专场,我拒绝他很多次了,但这次演出真的太吸引我,叩叩峮四弍贰儿吾九仪四七欢迎来玩我想去看看。”陆煦非舞团规模并不大,但发展迅速,新锐创新做的特别好,所以,这么重要的圣诞节表演机才会给了他的舞团。
“圣诞节?还有不到一个月演出了,星伊,要加油啊。”话语轻松低弱,但冷阳淡淡的神情有了松动,他的眼睛里有不舍、有期待、有兴奋,他是支持霍星伊的,绝不会带给她无聊的烦恼。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许再生病。”八岁失去了妈妈,又一直住校生活,真正让霍星伊放不下的人,只有冷阳。
从知道她将去欧洲开始,冷阳便一件件吩咐身边的人去准备东西,亲自查看每一样物品,给她打包行李。
发现内衣都给准备了好多套后,霍星伊红着脸对冷阳说了“谢谢”。
毕竟年纪大她八岁,冷阳不觉得细致入微照顾她有什么问题,拉她的手,一件件交代重要事项。
“不要一个人行动,司机和保镖是一个人,身份信息、电话,连同车子的信息,我已经发到你的手机里了。”
“然后,房子是我的,不是租来的,你有绝对的权利,地址,密码,我也发给你了。”
“行李没有准备很多,每样一点点,供你在路上够用就好。吃的、护肤品、衣服在那边房子里我准备的很充足,你只需要专心排练,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听他一字一句慢慢叙述给她,霍星伊越来越惊喜,大眼睛望着冷阳,鼻尖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你居然有房子在那边,而且,距离演出的剧院才二十多分钟,真的好神奇呀。”
“凑巧我有,你又刚好去演出。”如果没有,他大概会马上买一套给她。
“谢谢未婚夫。”
“就是未婚夫应该做的,不用谢谢。”
跟舞团的小伙伴一块儿去了欧洲,一路开心愉快,落地之后,霍星伊富家小姐的待遇马上凸显出来,原来冷阳给租的最好的保姆车,司机是西装革履的专业人士,房子更是位于最好的地段,衣食住行被安排的近乎完美。
同行的小伙伴好羡慕她,所有人都在出为出行忙碌,只有霍星伊,好像回家了一样,被照顾的细心又周到。
不仅仅有物质的周全安排,冷阳的问候亦每天报道,虽然只是问她,累么?吃了什么?等等简单的问题,霍星伊也乖乖回答,吃了什么,排练进行到了哪一步,两个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寒冷的异国他乡,紧张的彩排工作,竟然像喝了蜜一般,幸福满满。
霍星伊出演女三号,戏份多多,每天排练很辛苦,男一号和女一号自不必说,更加辛苦和压力巨大。
这座欧洲城市,因为圣诞节的临近,街道、商铺、楼宇大厦被布置得十分热闹浪漫。为了演出,每天奔波于住地和剧场,霍星伊甚至没时间多看一眼窗外美丽的圣诞节前风景,她看到的圣诞树,各种精巧浪漫的节日装扮,居然来自雨山百谷,是冷阳分享给她的。
从平安夜前夜开始,演出正式拉开序幕,所有演员,从很早已经开始做今晚的演出准备,灯光亮起,台下是座无虚席的观众,内心的紧张激动,恐怕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够体会。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演出开始,后台另一侧男更衣室那边传来混乱的声音,几分钟过去后,以为是小小误会的女演员们得知消息,不是误会,是真的出事了,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事件——男一号、舞团团长陆煦非哮喘发病,倒在了更衣室里。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还能够登台么?难道要别人顶替男一号么?
男女主演有自己单独的更衣室也就是化妆室,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所有人内心沉沉,没有主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消息传来,一切如常,演出照旧。绝大部分人和霍星伊一样,根本没见过哮喘发作是个什么情形,无法想象陆煦非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身体状态,大家听到通知便平静下来,全力等待演出开场。
可霍星伊觉得不对劲,不久前她刚刚看到冷阳哮喘发病之后的样子,他明明十分难受,身体无力,即使及时用药,他依然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恢复神智和讲话,身体更是在长时间里非常虚弱。难道,陆煦非能够在三四十分钟里,恢复正常身体状态?
说陆煦非身体比冷阳好很多,她相信,但是,陆煦非马上要进行高强度的芭蕾舞表演,而且是首席舞者,普通人不需要,冷阳更不需要。
懵懂中其实无比清醒,事件结果是,霍星伊甚至没机会登台表演。陆煦非在刚刚出场,连续几个跳跃之后,因为身体原因重重摔倒在舞台,芭蕾舞演出变成了一个笑话。
演出出现重大失误,并且男主演还无法继续完成演出,所有演员难过的情绪来不及表达,已经被警察带到了警察局。
原来是主办方报的警,在这座城市最大的警察局里,霍星伊茫然无助的给冷阳发消息,述说了异国他乡演出遭遇的种种。冷阳收到消息,立刻打来视频电话,看到霍星伊还带着妆,穿演出服外披着厚大衣,眼睛里心疼、焦急的情绪几乎藏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星伊,你怎么样?你还好么?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没事,我跟大家一块儿在这里。可惜的是,演出没办法继续下去,舞团,应该赔了好多钱,陆煦非被扣在警察局,我们不是法人,应该没事的吧。”越说声音越小,霍星伊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说的只是她觉得。
“对,一定没事的。星伊,别怕,我马上去接你回家。”他依旧是淡淡温润的样子对她,说出的话好似要去接她放学般简单。
一个小时后,冷阳在这边房子的管家给霍星伊送来了衣服,她被获准去洗漱、卸妆、换衣,待她整理好自己回来和舞团其他人汇合,万万没想到,大家正在说刚被爆出来的最新劲爆新闻。
陆煦非的舞团在中国偷税,数额巨大,突然被起诉,坏消息迅速传遍舞团,据说仅仅补税和罚款已经无济于事,大概率要面临司法裁决。
一夜之间,著名新锐国内舞团,面临解散。
第二天是平安夜,所有人依旧没离开警察局,晚餐之前,霍星伊又被单独叫了出去。
她由律师和女警陪伴,一直走到一件单独的会客室,会客室明亮温暖,绝不是霍星伊一路想象的黑暗问询室云云。
身处异国他乡,经历了这么多坎坷,霍星伊也还不到21岁,短短一天的时间震惊了无数次,也真的吓坏了。
“星伊。”
低柔磁性的男声传来,是谁在叫她?
是霍星伊心里最信任、最喜欢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冷阳被护工推着从另一扇门出来,仰头看向她,目光一如平常,温和、深情、包容。
第17章
虽然少有全家温馨团圆的记忆,但寒冷惊慌、异国他乡、迷茫无措的平安夜,霍星伊也还从来没有过。在昨夜浅浅的睡梦中,霍星伊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冷阳真的会为她飞跃万里而来。
“冷阳!”听到声音时难以置信,先看到轮椅,接着看到冷阳标志性无法复刻的脸,再没办法矜持,霍星伊冲过去弯腰扑在他怀里,脸蛋已经贴在了他轮廓如工笔刻画的下巴、下颌处。
“你真的来了,你竟然这么快来接我。”贴着他冰凉的脸,霍星伊不愿起身,双手搂住冷阳的脖子,跟他撒娇。
“对,我们回家。”任她毛茸茸的脑袋蹭他,冷阳跟霍星伊一样的情绪激动,被她紧紧抱住,说话带气音喘息越来越吃力,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有顾得上自己,冷阳举起右手圈住她的背,来回磨蹭,也在努力寻找与她重逢的安心感觉。
“你的脸好凉啊……”分开一点点距离,霍星伊才凝神仔细看他,冷阳的脸格外苍白,唇色几乎透明显得十分憔悴,只有那双眼睛,与单薄身形不相符的神采熠熠,依旧魅惑绝伦,仿佛有魔力,令众生深陷。
因为从外面刚刚进去室内的关系,冷阳脸颊、手丝毫温度也没有,霍星伊又担心说道,“这边太冷,把你冻坏了。”
“我没关系,你,有没有受伤?”他轻轻摇头,抬手抚摸她的长发,又在脸蛋上反复抚摸,目光流连在她眼睛、脸蛋和身上舍不得挪开。
“我没事。”被带到警察局,她一直很害怕,不过看到他,真的什么都不再怕。
寥寥数语,冷阳快速带她离开了警察局,保姆车正停在门口。
由于有护工帮忙推轮椅,直到车门旁轮椅停下,霍星伊仍下意识紧紧握着冷阳的右手,他没有抽出手来,只是仰头看她,手加力拉了拉她手指几下,唤回她的思绪。
被冷阳捏了几下手指,霍星伊看到护工和司机站在轮椅边,立刻明白过来,松开了他的手。她看到,司机接过冷阳腿上的厚毯,护工双臂圈紧冷阳的腰,抱住他在轮椅坐垫上用力提了提,使得他身体堪堪坐起来一些。
看到冷阳双肘都在用力支撑自己,霍星伊才发现这次看到冷阳的不同,他一直坐的歪斜,整个人软软的陷在这架轻便轮椅里,跟平时身姿笔挺的样子,完全相反。
护工抱起冷阳的时候,明显比平时动做缓慢,司机也来帮忙,双手去托冷阳呈锐角状下坠的腰、臀,两个人合力,把他小心放在了座椅里。
除了安全带,还额外加了三条固定带系好之后,坐在宽大舒适的座椅里,冷阳依旧是刚才那副病恹恹歪斜无力的坐姿,霍星伊快步上车坐在他身边,拉住他手臂问道,“冷阳,你是病了么?哪里不舒服?”
他幅度很小的摇摇头,低声解释,“我坐不住,是因为没戴护腰,想快点把你接出去,没来得及整理自己。”长途飞行,他身体也不适合一直佩戴硬支撑,索性什么也没带,任身体绵软依靠。
是啊,霍星伊明白了,她的确见过冷阳身上穿戴的护腰,如果穿在衬衫外,还有些劲酷气质,像被背了什么武器;只是她没见过他不戴护腰外出的样子,这是第一次。
去往机场的路上,冷阳小发作了一次哮喘。连续无休的赶路,令他身体疲惫不堪,又可能欧洲的冷空气,划过他的气管令他无法适应,即使车内内循环空气系统开足,他依旧渐渐无法讲话,取而代之,是像嘴巴里含了一只小哨子似的呼吸声音,“嘶——嘶——”越来越严重,所有人都听得到他吃力的喘息。
面对逐渐无法讲话,身体紧绷,胸口勉强起伏,张口努力呼吸的冷阳,这一次,第一个有所行动的人是霍星伊,她急忙给他解开身上的带子,扶住他无力后仰的头,紧紧抱扶他,心疼的一直流眼泪。
“药,你的药在哪里?”
她听不到冷阳的回答,只看到冷阳的嘴唇抖动,可她情急之下,除了揪心的“哨子”声音,根本听不到他薄唇里发出的气音,只好看向他的手在指哪里和前排的护工。
高速没办法立刻停车,护工是从前排爬到后排的,在霍星伊抖着手把冷阳的下巴掰开,护工掐准一呼一吸间的节奏,及时把哮喘喷雾给冷阳用上。药有一点喷到了霍星伊手上,药味散开来,很奇妙,霍星伊非但没有想躲开,反而觉得好安心,因为冷阳有救了。
呼吸困难的人一直努力调整呼吸,一直努力不失去意识,冷阳没说什么,但只要霍星伊说话,他都会动动手指回应,呼吸也渐渐平稳了。
直到被担架抬上飞机,看护工把冷阳抱到调好角度的床上时,霍星伊心里都在感激,感谢冷阳很有钱,可以舒服一点经历回程的飞行,如若不然,连续飞行他身体根本吃不消。
她都没有去自己的位置,一直守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生怕高空压强变化令他下一刻又会发病,再一次面临窒息危险。
由于加量服药,冷阳处于昏睡还未完全清醒,霍星伊独自出神,她想到自己数次主动抱冷阳,想到自己担心他的难过情绪,不禁开始疑惑,她不明白自己的内心。
冷阳从哥哥变为未婚夫,是两个人商量好的,并没有真的恋爱关系,但这位未婚夫却实实在在是她的依靠。
在心里,霍星伊不认为自己会喜欢和爱慕一位不能走路的残疾人,即使冷阳的容貌比她身边跳舞的男孩子好很多,甚至比明星还优越,可她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位或是英俊潇洒,或是舞蹈专业过硬的异性,唯独对冷阳,所有情愫都是新鲜、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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