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宁,你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吧?”霍老目光撇了一眼女儿,声音冷冷的说道,“冷家跟徐家商业合作很多,渊源颇深,不像跟我们,是第一次合作。他们两家想独吞大剧院工程,所以暗地里搞事情,踢我们出局。”
霍星伊真的忍不住了,她从不觉得爸爸糊涂,相反,她内心非常崇敬霍老的风度才学,觉得爸爸无论做艺术家或是商人,皆可成为典范。
带着尊敬和爱,霍星伊正眼也不去看那百合花,温声劝解父亲道,“爸爸,是有什么误会吧?冷阳不会那样的。”
被冷阳娇宠,霍星伊薄施粉黛,衣着贵气有品味,很有些千金小姐的气质,但方政宁看她年纪小,继续大胆跟她攀谈,“霍小姐,大剧院工地出事死人的事媒体没报出来,但你一定知道的,不过,整个事故是冷阳一手策划的,你还不知道吧?别看他瘫痪不能走路,脑子可是一顶一的好使,当年我们几百人,学习都不如他一个残疾人。”原来,商学院同学,也有方政宁一位。
残疾人三个字刺痛了霍星伊的心,她手握成拳几欲发作,没想到方政宁施施然继续说道,“为了得到你,设计几件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冷家的能量,深不可测啊。”
虽然没有了当年把咖啡泼在傅少西装的冲动,但霍星伊对于背后讲冷阳是非的方政宁一直不太客气,勉强跟父亲告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回雨山百谷的路上,看着飞速移动的街景,霍星伊心中波涛汹涌,一丝也无法平静。
雨山百谷,冷阳在复健室做按摩,霍星伊站在门口等,并没有进去打扰。
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很急切想看到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并不急,她愿意静静等待他,任时光流逝,心甘情愿把时间浪费在与他有关的事情上面。
“星伊?你在外面么?”
按摩师并没出来,霍星伊听到了冷阳叫她。刚做完按摩,她又没说话,他怎么知道她在?
推开门走进去,按摩师在整理随身的背包,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冷阳抱到轮椅里,只是让他放松的躺在按摩床上。
“你去吧,我跟星伊有话说。”他带着呼吸刚刚平稳下来的低弱气音说话,是令她心动不已的男人啊。
按摩师点点头,拿起背包离开了,霍星伊站在原地楞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问你?”
“我猜的。”
躺在按摩床上,为了方便被活动,冷阳穿着薄薄的白色打底衫和深蓝运动套装,修长的腿被抻直摆平在床上。肩膀平直宽阔,腰身纤细,冷阳的上半身还有些看点,可他下半身却完全变形了。因为没有肌肉,显得关节突出、完全无力,从膝盖处开始双腿自然向两侧歪倒,到脚踝的位置,窄瘦成一条的脚脚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贴在床单上,脚跟几乎挛缩不见,双脚像一对弯弯的月牙,细骨伶仃的腿脚残态毕现,看起来十分虚弱。
来不及体会他的情绪,霍星伊任性的问题直接出口,“冷阳,你告诉我,现在我爸爸的公司被调查,是你请人做的吗?还有,是你和徐宴清联手,一块儿扳倒的方家,踢我们家和方家出局,是不是?”
“那个,A市大剧院工程工地死了三个人,也是你策划的。”
最后一句不是疑问句,呛得冷阳立刻开始咳,他胸腹无力,偏头喘息声音很低,但一下一下连带瘫弱的腿脚微微抖动,孱弱无力的挣扎,全部砸在了霍星伊心上。
“没有调查霍伯伯,没有,星伊,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会去害你爸爸?他早晚也是我的爸爸啊。咳,咳,……死人的事,咳咳,你觉得我会做么?”他咳的不激烈,肩膀微微抖动,胸脯起伏也不大,因为力气太小。霍星伊捏着手指,一再警告自己,别弯下腰,别去给他按揉胸口,还没得到满意答案的情况下要保有气势。
“我没有,没有害人性命。”攒足了一些力气后,冷阳一字一句给了她答复。
霍星伊是默默呼出一口气的,冷阳否认了工地事件是最最重要的,他还否认调查霍家,更没有说她爸爸、哥哥的不是,没有发脾气,无条件的忍耐。
徐家的合作关系,调查方家,他居然没否认,也不解释,霍星伊心里是有升起寒意和失望的,她明白冷阳不是童话男主,怎么会全然的纯净、与世无争?但真正知道,他也会用一些非常手段做事,心里仍乱乱的,极其矛盾。
智商情商双高,平时温言软语极具魅力的冷阳,此刻却闷闷的,不再开口为自己辩解,霍星伊误以为他是胆怯和默认,进而变得咄咄逼人,“冷阳,原来你真的是那样没信用、不折手段的小人。”
自两个人“初夜”以来,已经互相甜甜蜜蜜的叫“老公”“老婆”,此时霍星伊直呼其名,傻子也听得出,她在生气。
峰眉凤目、眉眼如画,本就浓烈凌厉的五官冷然下来,冷阳没有退缩一步,恢复了平日里云淡风轻的神态,他收敛下巴微微拉回目光去看她问道,“我工作做过些什么,与我们的感情,有关系么?不要混为一谈。”
霍星伊瞬间接受到了冰雪般的冷淡态度,她自有自己的道理,现场反驳他,“我们身处社会、家庭之中,你做过伤害别人的事,说明人品有问题,和我们的感情,怎么会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无论我伤害了谁,必将是对不起你?”所有人都比他重要么?他想不明白。
“什么叫无论是谁?如果是做了错事的人,那么应该惩罚,对于善良的人,不可以伤害。”
“你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说完这句话,冷阳把努力微微抬起的头重重靠回按摩床的软枕,细弱的脖颈后仰过去,胸口起伏,已经呼吸频率凌乱,喘做了一团。
跟冷阳吵架真的不过瘾,他可能因为瞧不起对方,而完全不屑于理睬,也可能像现在这样,因为珍爱,宁肯自己被气的心跳如鼓,也不愿多回怼霍星伊一个字。
坐着都不太稳当的身子,任何护腰没穿孤单躺在按摩床上,冷阳双臂努力的支撑挣扎数次,本就无力的左手被他甩在一旁,完全脱力,右手撑不起上半身,在越来越大的“嘶——呜——嘶——呜”声中,他彻底无力起身,只剩下仰躺着导气的份儿。
吵架之初,冷阳是让步隐忍,不愿和爱人争执,现在,已经呼吸困难几近窒息的冷阳,说不出话来了。一天之中,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冷阳哮喘再次发作,躺在按摩床上,异样毫无规律的喘息声越来越大。
怎么会发病的如此频繁?霍星伊计划大刀阔斧吵一架的心情,没有了。
冷阳孱弱发病,她再有气,也不该在人家喘不上来气的时候发难吧?没忍心也没再冲动,更没机会提出分开,霍星伊带着复杂心绪,转身离开了按摩室。
想拉住她的手,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亲,把这个不讲理,偏向外人说话的小丫头欺负到求饶……冷阳只能想想,自己坐起来亦做不到的人,现在空气渐渐无法进入他的肺叶,粗重犹如破风箱的呼吸状态,说明他已经再一次哮喘发作。
这一次发病来势汹汹,冷阳一个字来不及说出来,已经无法呼吸,他甚至没机会摸到手机叫人来,更无可能自己下床去拿到药。
糟糕的是,看到霍星伊在,所以守门等候的护工识趣走开了。若放在平常,霍星伊一定第一时间帮冷阳拿哮喘药来,但两个人今天是吵架,吵不赢的霍星伊转身离开,怒气冲冲中她也没注意护工并没守在门口。
护工怕做电灯泡,也是趁机偷懒休息一会儿,才离得远了,完全听不到复健室这边的动静,哮喘发作到最严重,其实是没有异样呼吸声的,因为气道被完全堵塞,人已经窒息。
等到护工发觉霍星伊离开,急忙去复健室看冷阳的时候,冷阳已经昏迷,没有了呼吸,手脚在无意识的抽搐、变形弯折,还好人没掉下按摩床,造成更大的伤害。
抱起他紧急送医院的路上,护工仔细辨别声音,能听到他胸腔里,像是有一只风箱,在微弱发出垂死挣扎的声音。
第26章
吵架吵不下去,霍星伊负气匆匆离开雨山百谷,返回医院守候急病的父亲。她不知道,吵架一半不搭理她的冷阳哮喘发作严重,身边无人耽误了病情,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被紧急插管抢救,可以不切开气管便脱离生命危险,已算万幸。
身体虚弱,冷阳被紧急抢救回来后,并没有马上苏醒,进去加护病房当天夜间,还毫不意外的发起了烧,陷入了昏迷。
医生、护士不敢怠慢,寸步不离诊察用药,高热很快降了下来,危险又一次远离。
于是,因为哮喘急发住院,又因为高热反反复复,冷阳昏迷了三天,一直没办法清醒过来。期间,护工发现他曾醒来两次,可由于没办法讲话,谁也不知道,当时的冷阳是清醒亦或是半梦半醒。
雾气缭绕的一个圆形舞台,灯光柔和自然投向他们,身姿高大挺拔的冷阳穿精致王子礼服,霍星伊公主裙上面满是耀眼的水晶和珍珠,他来不及看清她的眼睛,随音乐响起紧紧拉住她的手,举起她的手臂。轻盈的好似在飞,她快速在他怀中转了几十圈,仿佛将八音盒里的精灵娃娃捧在手心。
音乐、灯光转换,他抓住她的腰托起到空中,转了无数圈之后,冷阳抱住她双腿,将公主高高举起到高空。在冷阳的托举中,霍星伊扬起优美的脖颈,凌空起舞,化身骄傲的天鹅。
在翩翩起舞的过程中,他们修长完美的肢体纠缠在一起,冷阳始终看不到她的眼睛,但舞台是属于他们的,所有快乐与成就是他们的,灯光和鲜花也只围绕他们而存在。
vip病房,外间坐着护士,病床边,护工轮流照顾还没醒过来的人,不时给他放熟悉音乐、按摩手脚,希望通过温和的刺激,使冷阳早些醒过来。
“小阳,你已经睡了四天啦,该醒醒了,妈妈把你爸爸放在家里面,时间太久我不放心他。”冷夫人结束跟家里护工的视频电话,轻轻走回冷阳病床边,抚摸病床上还插着呼吸机管子的儿子,抚摸他的头发、额头,目光温柔,止不住轻轻叹气。
“夫人,您又守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我们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护工数次劝说夫人休息,其实也是在例行公事。
夫人摇摇头,并未说话,突然发觉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虚虚挽住,低头去看,握住自己手腕的是一只穿病人服的灰白色没有生气的手。
“……咔……呃……”病床上的冷阳头有小幅度动静,他似乎在说话,可因为还在插管,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小阳,你醒了。”夫人任由儿子握住,倾身去看他的脸,声音里掩不住的兴奋。
她手腕上那只手松开了,夫人低头看了一眼,冷阳的手的确松开,手背贴着床面,但纤细指尖仍在动,昭示手的主人的的确确已经醒来。
很快,几位医生联合会诊,确定冷阳的苏醒和他完全脱离了危险期,终于熬过了这一次险象环生的发病。
刚撤掉呼吸机,冷阳便发了好大的脾气,原因是他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不能动。起初,以为是躺的久了肢体僵硬,可缓和许久后左手依旧一点力气也没有,用尽力气只能蹭蹭而已;右手勉强能抬、能抓握,但力气小了十倍不止,经过医生检查测试,的确只剩了百分之十的功能。
“我是昏迷了四天?而且,又发了高烧?又抽了?”又咳又喘的人,他开始认真拼凑身边人的语言信息,很快自己得出结论。
“没有抽,发烧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降温及时。”护工不敢糊弄冷阳,说的是实话。
弄明白自己病情后,冷阳冷漠的让大家都出去,说要一个人待着。
护工再劝,结果遭到他低声呵斥。其实久病的人都懂,越发脾气,自己身体受伤害越严重,折损的也是自己的身体。
获得十几分钟安静后,早过了午餐时间,只有冷夫人敢来催促冷阳该吃饭了。
菜品新鲜,菜色寡淡,没油没盐毫无食欲,冷夫人笑的好像端来的是满汉全席,语气淡淡叫儿子吃饭,“小阳,好好吃饭,抓紧锻炼,身体才能早日康复。来,我喂你。”
床头被升起三十度左右,冷阳浓眉微颦,略微侧头跟护工说,“把床升起来,我自己吃。”转而又对坐在身边的母亲说,“妈,你回家吧,照顾我们父子两个,我担心你累坏了身体。”
“好,你吃吧,慢慢吃,你吃饱了我再回家,没关系。”冷夫人已安排妥了家里照顾冷老先生的人,反而是不太放心儿子的状况。
病服对襟方便穿脱,冷阳贴身穿了白色打底,依旧瘦的撑不起衣服,随着床头被升起更高些,虽然他皮肤白看不出什么,但看他目光飘忽,一定是在强忍头晕。
面前小桌子摆好了,护工很有默契的给他右手套上厚厚的助力手套,餐具卡在固定位置。才缓缓放开冷阳的手,让他自己进食。
双手握拳,松开,用力握拳,再松开,这个动作冷阳已躺着默默做了无数次,不仅医生确定,他早已经知道自己左手瘫废,右手无力,但人总是不甘心,不愿面对即成的事实。
左手肘搭在桌面,借力颤颤巍巍举起勺子,冷阳低头看着碗,全神贯注用尽了力气,终于小勺里有了浓浓的粥,再颤巍巍举起来,把勺子喂到自己嘴里。
这样小小一口粥,令冷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吞咽困难,是什么意思。
吃了两口之后,他身子亦开始歪斜,放下手,冷阳抬眸看向护工,艰涩说道,“不吃了,帮我解开。还有,叫医生来。”
在冷夫人陪伴下,病房里冷阳和主治医生聊了很久,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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