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霍祉臣的戾气从何而来,但冷阳像坐在自家客厅一般,轻轻收回右手,用力推轮椅摇杆,让轮椅转过去一些,面对霍祉臣,想开口询问缘由。
可他如今口齿虽然还清晰,但心情起伏的时候,力气更加大不如从前,很容易坐不住,身子虚软、手脚微抖并且极易流口水,说话来不及跟上霍祉臣,没等冷阳说出话来,霍祉臣又开火了。
当着霍星伊的面,也是看冷阳现在说话慢吞吞好欺负的样子,霍祉臣居然对他口出不逊,“你这个瘫子,是把这里当做你家了么?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算计我们霍家一次又一次,一定要害死我们你才甘心么?我妹妹已经嫁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次利用王先生害我爸爸,下一次呢?非要我们的命,你才会罢休吧。我家只剩这个五千万,你也要拿去?那就给你好啦,哈哈哈哈——”
“哥,你疯了。”她的老公,谁也不能骂,她哥哥也不行,霍星伊生气了,在她心中,无论因为什么,霍祉臣没资格骂冷阳。
“哼,是这个死瘫子、死变态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妹妹?你也配?!路都不能走,只能在地上爬,像虫子一样的东西,你也配娶我妹妹?”起初,霍祉臣看也不看霍星伊,只顾指着冷阳骂,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霍星伊说道,“我以为瘫子对你一片痴情,想他虽然不能走路,但好歹是真心对你,如今,他是要我们姓霍的全部死光啊。星伊,你不能再跟疯子在一起,马上离婚吧。”
大厅本已不算阳光明媚,这一瞬间更是昏暗晕黄,气氛已经完全僵化,无可挽回。
看着近乎疯狂的哥哥,霍星伊完全呆住,这人是被狗咬了么?
寒潭孤月般的冷阳,几乎没什么话会令他动怒,可霍祉臣张口便是破坏他和霍星伊婚姻的话,冷阳哪里忍受得了?气得他头痛欲裂在想该如何反击,身体却率先发出警报,只能瘫在轮椅里困难的喘息。
第42章
人被疯狗咬了一口,会去咬狗么?
肯定不会。
被霍祉臣一番咒骂误解,甚至还被劝离婚,虽然冷阳没能反咬一口骂回去,但他手脚全部止不住抽搐,说明心里是真的激动、在意,气到不行,恨自己不能站起来给他一拳。
站在冷阳轮椅前,从没跟什么人吵架过的霍星伊也不得不提高嗓音讲话,“哥,你疯了吧?我建议你去看看精神科,我老公好心要帮助我们家,你居然骂他,还冤枉他。”一边轻轻给老公擦拭唇角渗出的涎水,霍星伊一边大声回怼霍祉臣,哥哥骂她几句没什么但骂她老公,不行。
“老公,我哥说的,是真的吗?”人就在眼前,何必暗地里猜忌?她凑到冷阳耳边小声求证,心里已经自动选择相信自己老公。
“没,我没,做过,没有,害岳父。”是老婆在问啊,冷阳当然要解释,他怎么会害霍老?商人重利轻离别么?不,冷家最是重视情意之家,两家相交几十年,无论因为什么事,他也不会加害霍家。
“我们回家。”
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霍星伊俯下身,把轮椅控制模式改变,推冷阳离开了霍家,这样一个家,始终没有令她留恋的地方。
盛夏里植物茂盛、繁花绽放,对冷阳虚弱敏感的身子十分不友好,上下车间隙,他只在室外停留几分钟而已,回程的车上,吃过药的冷阳还是哮喘发作了。
坐在他身边,一直握住他手指已经蜷缩的左手,霍星伊脑子里乱无头绪,等她被冷阳皮鞋踢踢踏踏踢动腿托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司机也已经发觉,正在减速停车。
发觉冷阳呼吸困难时,他四肢由于扣着安全带,只是在小幅度的抖动,但头已经歪向一侧,薄唇流出来银丝,脸色灰败,嘴唇是白色的。
连忙搂住他塌陷的胸膛,霍星伊叫他名字,他已没办法回应,护工回头查看冷阳的情况,立刻拿出喷雾来,第一时间缓解他无法呼吸的紧急病症。
看他发病,霍星伊心疼又自责,可发病的时候一句话说不出来的人,回到家里,一边叫护工帮助按摩手脚,一边又要来手机,能让冷阳急忙求助的人,只有宋奕然。
心疼他坐不住的身子只能靠定型枕帮忙支起上半身,霍星伊也焦急想知道爸爸的事情究竟有多严重?她没办法开口劝冷阳休息,又帮不上任何忙,只好默默守在他床边,听他的消息。
经历这些现实又缭乱的事,霍星伊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已经长大。
夜里,压抑下去的情绪又翻涌而来,她忍不住抱着冷阳流眼泪,“老公,我不想回去,不想跳舞,我想留在A市。”
“好,不走。”他手指没有回握她手的力气,只好用力一下一下蹭着她,让她知道,他在,永远在。
说不回去是一时口舌之快,霍家大乱,霍老被收押,甚至家已被查封,霍星伊的的确确有理由留在A市,也许还可以为霍家尽一点她的力量。但霍星伊更是芭蕾舞剧首席舞者,她不出现的话,做为芭蕾演员的生涯会直接宣告结束;更不要说随之而来的巨额赔偿,和一系列南方舞团承受不起的直接经济损失,但是观众的怨气,粉丝的质疑,相信无人有能力能够平息。
拖着虚弱的身子,冷阳去机场送老婆,坐在车子里,两个人抱在一起,冷阳借着跟老婆贴贴的机会,第一百次跟老婆保证,“不怕,有我,我会,帮,你好好,跳舞,不要,分心。”介意霍祉臣的粗口恶心是真的,但霍家不是只有一个霍祉臣,冷阳绝对会尽全力帮助霍老,至少不要让他一把年纪还要入狱吧,他自己心里想的,没有全部跟老婆坦白,安慰和保证的话,已经说了无数。
“你不要为难自己,要记得好好吃饭,累了要休息,不可以逞强。”她主动把脸蛋贴近他,不住的亲亲他,轻轻给他擦拭因为焦急而涌出嘴唇的涎水,不敢再说煽情的话,恐怕引他发病。
才几天时间,霍星伊已经憔悴了许多,她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这次霍老被限制自由,已是最严重事件。看她瘦削身形,冷阳已经难以自控的心疼,可他自己需要面对的事务更加繁杂,亦需要别人照料帮助,对于爱妻,给一个拥抱也算奢侈。
霍星伊离开没几天,霍祉臣通过朋友,疏通关系,上下打点,花了很多钱,也才弄明白冷阳已经知道的事实——不是冷阳害他们家,霍老真的是单纯被王先生案子牵连。
十天之内,霍星伊完成了最后四场演出;在她回去的第一场,她已经犯下大错,跳错了舞步。观众没人看得出错在哪里,但霍星伊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非常自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懊恼流泪。
这天夜里,她陆续接到了三个男人的电话。
霍老:【女儿不哭,爸爸做错了事,没有被冤枉。你好好跟冷阳在一起,他会用心照顾你,爸爸还会找你,以后,凡事要仰仗你了。】
哥哥:【我打听到了,不是冷阳害爸爸,你们不用离婚,爸爸我会努力救出来。】
冷阳:【案子已成事实,我请了专业的律师帮忙,不会让岳父受苦,也不会让他去坐牢,放心。】
她最相信的人是冷阳,其次是爸爸,对于霍祉臣,霍星伊一个字也不想回复他。
结束演出她匆匆赶回A市,刚坐在冷家的豪车里,霍星伊又接到了上次那个号码打来的电话……
【霍小姐,霍老先生有事想与家人见面,他只想见你,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么?】
工作人员客气讲话,霍星伊立刻应下来,让车子直奔检察院。
原来霍老年纪大了,身体又有病,经历一次公司被调查后,已经如惊弓之鸟;这一次面临更严重的案件,自知法网恢恢,日日要求医生护士照顾,他掐算女儿演出结束的时间,第一时间找到霍星伊,把所有心事都讲给女儿听,所有安危也想交给女儿做主,看重的无疑是霍星伊身后强大的冷家。
穿休闲裤简单T恤的霍星伊,即使站在严肃的政府部门内,仍然美到放光,不必说话,一举手一投足便可看出大家闺秀和艺术家身份。在工作人员陪同下,霍老看到女儿一把拉住她的手,父女俩谈话到天色渐暗,冷家豪车不但一直守在门口,还又多了一辆,格外扎眼。
披着薄外套走出政府大门,霍星伊一眼看到接自己的车还在,后面那台白色保姆车是冷阳的专属座驾,他来了?
不待发问,霍星伊疾步走到车前,车门自动打开,点点星光下,身穿宽松白衫灰裤,白色鞋子一尘不染的冷阳半躺半卧在座椅里,听到声音他慢慢扭过头来,墨色头发下露出欣长雪白的脖子,他挪动手臂吃力朝她伸出右手,由于手臂纤细,显得袖口空荡荡。看他尖尖的指尖朝她轻轻伸展,有这个瞬间,整个A市才真正是她的家乡。
“老婆……”他手举不高,艰难蹭出去,手臂停不住很快便直直下垂。
微凉的手,被霍星伊一把捞住,坐在他身边,霍星伊直接伸手去抱冷阳的腰,脸贴在他胸口撒娇。
“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
“担心,我来,看看。”之前一直在闭目养神,冷阳没戴眼镜,一双美目狭长闪亮,慢慢开合,黑色眸子里只有她。
“爸爸他,很不好。”跟老公讲话,霍星伊不会隐藏。
“律师,会争取,保释,最好的,医生,会来,你放心……”话没说完,冷阳已经猛的咳起来,霍星伊抱紧柔软的腰身给他拍背,感受他手臂无力下垂着,身体明显的震颤,和想喘匀气息所做的努力,良久才勉强止住咳喘。
“我明天还要来,有好多文件需要签,爸爸他,只要我来。”她心中是有些想依靠哥哥的,毕竟哥哥年长,交际能力与社会经验比她丰富几十倍不止,
“嗯,我,陪你来。”身体孱弱,但冷阳明白霍老的心思,觉得关键时刻他选择女儿舍弃儿子,也是不错的抉择。
从市中心回到新区的家,等到冷阳安稳半卧在家中,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早过了他每天晚餐的时间,没有心情吃,但念及老婆刚回家来了,冷阳没有胃口也默许了管家摆饭,只为与霍星伊共进晚餐。
半躺半卧在轮椅里,冷阳努力咽下两口老婆喂的米糊和汤羹,霍夫人竟然找上门来了。
通报是要通报,但冷阳早有话交代给管家,霍家长辈,礼貌来访的话,要第一时间把人迎进门,不能让长辈留在门口等,毕竟霍星伊的父母,也相当于是他父母亲人,不可怠慢。
于是霍夫人走进来,正看到霍星伊捧着白瓷小碗给轮椅里几乎半躺的冷阳喂饭,她被唬了一下,不知道冷阳何时病重到连自己吃饭也不能了,残疾如此严重,还能做那么强大的事业,这位霍家姑爷也真是不容易。
又羞又惊,冷阳刚咽下一口软糯蛋羹,看到霍夫人来,被激的口水管不住,纷纷涌出嘴唇,滴滴答答流淌到下巴上。
“大妈?您?这是怎么了?”看看霍夫人,再看看冷阳,霍星伊放下餐具,拿柔软的口水巾给冷阳擦嘴。
她的举动自然而然,但冷阳却更加害羞,躲又躲不掉,呼吸急促,脸已涨红了。
努力侧头给霍夫人问好,过了好一会儿,冷阳身子才不再抖动,算是完全平静下来,可他再不肯当着霍夫人的面被霍星伊喂食。
小夫妻很快弄明白,原来霍夫人是因为太过担心霍老,知道霍老见过霍星伊后,她坐不住,赶来家里询问,想知道丈夫情况如何,也想借机探寻,救人恢复自由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言好语安慰,冷阳和霍星伊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安抚了霍夫人,送走了大神仙。
本就没什么饥饿感,冷阳不愿再吃东西,洗了澡后霍星伊准备喂冷阳吃药,护工刚把冷阳抱到床上,一口水还没喝,冷阳已经反胃难受无法自控,晚餐吃进去那几口汤水,一口一口全吐在了床单上。
原来,得知霍星伊飞回A市,冷阳本意十分高兴,谁知她下飞机便被霍老叫去政府与父亲谈话,中午时间冷阳自然没心情吃饭,直等到霍星伊出来。两个人见面已是晚餐时间,这一天他只早餐略吃了几口,肠胃饿的狠了,提出抗议也不被理睬,所以才在洗澡后支撑不住彻底罢工。
免不了的清洗整理程序,待房间恢复干净如初,冷阳早已经在另一间客房昏沉睡去。
处处要顾及病弱老公的身体和作息,又要日日去政府部门为爸爸奔波做事,霍星伊一个人被繁杂事务强迫分为几份,别说没时间细心照顾老公,她自己练功的时间,一天之中已经所剩无几。
深秋,入冬,是一年一度工程单位最忙的时候,也是冷阳身体敏感,几乎日日发病的季节,他虚弱的身体需要足够的休息来支撑他工作时的精神、体力付出,否则,随时会重病住院,务必小心更小心的妥帖照顾,才能够令他身体平安入冬。
常常是晨起、用餐,甚至睡觉,冷阳和霍星伊全部没办法同步,匆匆忙忙一直在错过,总是没办法好好在一起。
为了霍老已经被立案的错误往事,几个月内各种人和事忙忙碌碌停不下来,一不留神发觉白雪纷飞,A市进入了冬季。
芭蕾盛行也是最发达的地区在欧洲,最好的芭蕾舞团在那里,最优秀的芭蕾经纪人也在那里。
欧洲经纪人找到霍星伊的时候,她自己是不相信的,反复看了对方的名片和带来的协议、合同,明明所有字都认得,可她就是搞不懂意思,激动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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