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医院的路上堵车,到了医院门口,信号灯路处又发生了一起小车祸,霍星伊看着医院大楼近在眼前,急的手指甲扣在手掌肉里也不觉得疼。她完全等不下去,打开车门开始往医院的方向跑,等她跑到ICU病房门口的时候,冷夫人正哭的神情哀伤,与康仁商量冷阳的救治究竟该怎么办。
“不要放弃,不可以放弃。”她没在,他们居然要放弃冷阳?
柔柔弱弱的霍星伊硬气了一次,发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表情很严肃,甚至没跟婆婆问好。
看霍星伊生气的样子,霍夫人一下子舒心起来,她的儿子还是有人爱、有人护着的,冷夫人站起身来,抱住了霍星伊,“星伊,我不会放弃小阳的,是觉得他太苦了,在商量能不能让他少遭罪。”
回抱婆婆,霍星伊难过又害怕,声音都在颤抖,“妈,不要放弃他,绝对不可以放弃。”用尽办法她也要留下他,让他活着,是她现在唯一所求。
观察了两天后,万幸冷阳没有其他并发症和更严重的情况出现,他被转去了普通病房,病房更宽大舒适,陪护他的人,也可以舒心很多。
冷阳昏迷不醒,精密检查显示,是脑部神经损伤,跟他平时常有头痛也有关系。
坐在病床边,霍星伊看着冷阳脖子上气管切开处的套管,连接软管,呼吸机,时不时的发呆。她看过医生检查他脖子切口处,也看过护士给他换药,那是一种不敢看,却又忍不住想查看一下他好不好的心情,简直是极限折磨。
作为冷阳妻子,霍星伊非常怕婆婆会主张放弃抢救冷阳,悄悄去找医生,很严肃的说明了自己的要求,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以救冷阳为优先,无论用什么手段,更无所谓花多少钱。医生也再三跟霍星伊保证,没有人说过不抢救冷阳,请她放心,一定会最优先尊重她的意见。
她才不会放弃他,她要他活着,一直陪伴她,她要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也许真爱真的能够出现奇迹,冷阳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伤口也被护理的很好,没有发炎。
观察了好多天,总算冷阳的各项指标平稳,脱离了生命危险,却还是迟迟醒不过来。
握住他瘦长蜷曲的手,霍星伊反复的摩擦,不断在冷阳耳边对他讲话。
“老公,你醒醒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演出很成功,有你支持我,我都可以做的很好,以后也会很好很好……”
“你醒一醒,不要不理我。”
没有痛哭流涕,霍星伊努力把自己收拾干净清爽,她担心冷阳醒来看到自己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会吓一跳,所以寸步不离守着他的同时,也没有放飞自己,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每天守在他身边。
她会学着护工的样子,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擦手,用身体乳给他护理腿、脚上皮肤的时候,霍星伊惊讶发现,冷阳的脚变形了。
大概有七八个月没好好在一起,她惊讶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冷阳的脚背变高了,脚后跟却变小了。以前他的脚也瘦瘦软软的,毫不着力,但现在是明显变形,看起来就是瘫痪久了,没有好好锻炼和保养,事实上他腿脚不能走路很多很多年了,变化却是在几个月间发生。
这几个月里,脚背拱起来,下垂了好多,脚趾蜷缩成一团,这样下去,正常鞋子他再也不可能穿得住。
他的腿上也是,再摸摸身子也一样,瘦的皮包骨,腰那里都塌下去了,一点肉也没有,摸起来甚至有些硌手,霍星伊嘴角垂下来,哭着嘟囔道,“怎么瘦成这样?”
冷夫人不想她哭,还替冷阳解释了几句,“这大半年来,小阳一直生病,身体太不好,不然他早就去找你了,他是坐都坐不住,才留在家里的。”
一头埋在他单薄臂弯里,攥紧冷阳萎缩蜷曲的左手,霍星伊无声的哭了。这只手上,戴着两个人的婚戒,他左手瘫废,失了知觉完全不会动后,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自理能力的丧失,却是怕把婚戒遗失,又不愿意把它收起来,故而日日悬心这枚戒指。
霍星伊的眼泪也没唤醒冷阳,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气管被切开也不会说一句疼,每天任人摆布,像布娃娃一样,被清理身体,头发。由于至亲去世,本也不该剪头发的人,头发渐渐变长,在冷阳骨相惊艳的眉毛、睫毛衬托下,每天霍星伊最常做的事就是摆弄他长长的刘海,可无论如何讲话、亲他、抚摸他,这人就是不愿意醒来。
直到有一天,冷阳呼吸道里有杂音,护工立刻停止翻身按摩的动作,开始小心抱起他上半身帮助他排痰。看到细细的管子从冷阳脖子开口处插进去,进进出出,机器运作,看起来辛苦又很恐怖,那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不该每天只是等待,应该为冷阳做些什么了。
心里开始焦急,霍星伊去了两个人去过的专科医院,医生看到她很意外,以为过了这么久,她不会再来了。
“说好的三个月,可是发生了太多事,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不仅仅帮我老公取精,也帮我促排卵吧,我打算做试管婴儿,想尽早给他生孩子。他现在身体不好,不方便多次取精,所以,两个人一块儿努力吧,我也要多付出一些才行。”她想趁冷阳昏迷还不太久,身体机能还好的时候,取出比较好的精子,而她,借助医学手段多排卵,这样他们夫妻二人,便可以有很多次试管的机会,孕育宝宝的成功率也会更高。
得知霍星伊竟然想做试管婴儿,冷夫人十分惊讶,想到冷阳昏迷不醒,霍星伊才多大年纪,完全没必要这样做的。“小阳他现在不知道疼,取是可以,但小阳一定舍不得你遭罪,我也不太同意,你身体健康没必要去做试管。”
可霍星伊很坚持,“妈,我想做试管,只取冷阳的精子一次就可以了。从我这里取好卵之后再培育,可以试很多次,成功率更高,更多的卵子和精子,可以冷冻保存,有机会数年后,给他再多生宝宝。”
纤细少女模样的霍星伊瘦了很多,面色也不好,却字字句句全是为冷阳考虑,冷夫人看他们如此相爱,不再提出反对意见,对霍星伊想做的事,表示尊重。
操作取精的医生看到冷阳重病昏迷不醒,反而顾虑重重,“这样不可以吧?患者还在昏迷,他同意不同意啊?”
“我们是夫妻,而且,他同意的。”美滋滋拿出《协议书》来,霍星伊好开心这份协议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
签字的那一瞬间,冷阳说什么也想不到,他以为是两个人之间的玩笑,她却不是在玩,霍星伊当时已打定主意,认真要为爱人生孩子的。
昏迷中被取精,霍星伊担心冷阳会出什么意外,于是坚持留在病床边,看医生操作。
由于没有意识和反应,医生操作起来更加小心,反复确认冷阳生命体征,十分温柔捧起毫无生气的脚踝、膝盖小心活动,评估各种状况的可能性。
大大的注射器,长长的针头,刺进冷阳那个柔软一直沉睡的部位里,霍星伊看起来都会觉得很疼。
大概是因为疼,昏迷许久、四肢安静瘫软的人有了反应,冷阳的腿动了。
为了让他瘫腿躺的舒适,护工都会在他微微蜷曲的膝弯下给垫一只软垫,取精基本结束的时候,还不如女孩子胳膊粗的小细腿竟然动了,膝盖收缩,小腿曲起,好像是不太舒服受了刺激的意思,瘫脚脚掌开始抖动,白嫩小腿也微微的抖,像是受凉,又像是不舒服。
护工立刻抢先握住他髋骨和膝盖,更多是怕冷阳这无意识的抽动伤了他自己,霍星伊也担心,恨不得剥开这些白大褂去把冷阳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是不是哪里错了?保持好的涵养,她没直接这样问,但已经万分紧张。
“会有些疼,难道是醒了?”
听到医生这句话,霍星伊心里瞬间乐开了花,努力压抑心中激动不已的情绪,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主治医生就在病房里,霍星伊扭头看向他,看到医生已经拨开人群低头查看冷阳,“我老公醒了吗?真的太好了。”她淡淡的语气,告诉所有人,做好你自己的事。
“老公,老公,”俯下身,霍星伊脸蛋贴在冷阳面颊边,旁若无人跟他说“悄悄话”,“对不起,弄疼你了,你醒过来了么?不要睡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长发垂顺,碰到了冷阳额头,房间里人虽多,但没人大声讲话,全在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霍星伊并没被喜悦冲昏头脑,冷冷的看身边所有人,替冷阳守住一道安全防线。
“老公,老公……”冷阳的确对霍星伊的话有了反应,他的右手手腕用力在动,已经微微向内弯曲,脖颈也在动,几位护工不敢坐下,按摩腿脚的按摩腿脚,护住喉咙气切部位的更是紧紧盯住,倍加小心。
主治医生立刻叫来其他医生会诊,仔细查看后,通知霍星伊,冷阳的确是醒了。
得到确定信息后,霍星伊更加有信心,趴在他耳边,不断跟他讲话,很快冷阳有了进一步反应,悠悠睁开了眼睛。
一次取精,居然把陷入昏迷的患者刺激醒了,所有人都觉得是个奇迹。
“不能说话,老公,你现在不能说话,别动,乖啊。”她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反复抚摸。看到冷阳醒过来,恢复神智后,他开始动,也许是不舒服,也许是有疑问,他像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霍星伊连忙安慰。
“你发病后,气管被切开了,现在,脖子这里有伤口,所以不能乱动呀。”冷阳被照顾得特别好,伤口没有二次伤害和感染,但他刚醒过来,喉咙有伤口,插着套管,根本不能说话,只是努力想伸直脖子,看什么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
霍星伊反复抚摸他,不时站起来,把自己的脸给他看,冷阳近视度数不深,这样近的距离,看自己老婆十分轻松。看他眸子渐渐聚焦看到了自己,眼角弯弯含了笑意,霍星伊明白,冷阳看到她了,也懂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不会说话,更不可能吃东西、喝水,因为气管切开,冷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好用眨眼、手指微动挠手心的方式回应霍星伊,无论怎么样,他醒来了,她愿意感谢所有神明。
“你恢复的特别好,现在开始,决定尝试给你撤掉这个管子啦,靠你自己呼吸。今天,先堵住一半,我们一直在这里陪你,你不舒服,我们会马上让管子通畅,不让你难过。”趴在冷阳耳边,霍星伊慢慢讲了两遍,让他完全明白,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喉部切开植入的套管是金属的,为的就是给冷阳的气道留有空间,尝试拔出套管的第一步,是堵住一半,让他可以试着自己呼吸,另一方面,也可依靠套管,喉部直接呼吸。
没有严重的心肺病,冷阳尝试自己呼吸,还是蛮顺利的,介于他哮喘严重,医生还特别多观察了半天,确定没问题,才把套管拔出气切口粘合。
“再忍忍,还不可以讲话呀,你的声带有损伤,我们再养一养哈。”知道他日日躺在床上,一定难受死了,借着护工给冷阳翻身的机会,霍星伊把他上半身小心抱在怀里,细心的哄他。
“呃……”做不出大的动作,冷阳头挨着霍星伊,也不管是头发还是脸蛋,一味的蹭蹭,表现出他能被抱起来的淘气样子。
“好不听话呀,不能乱动,脖子疼不疼呀?”欣长的脖子包裹层层纱布,切口位置更是垫着厚厚的药布,看冷阳苍白可怜的样子,霍星伊没办法,还是狠下心批评他。
他笑了。
茶几上摆了一盆冷阳一直亲自照料的白色蝴蝶兰,霍星伊回头看,果然盛开了一串,足有七八朵。
由于气切伤口开始愈合,护工每天给冷阳按摩身体、活动关节更加卖力,可冷阳体弱,常常是一边在按摩腿脚,一边人已迷糊糊睡着了,几次被霍星伊看到,她仍是不放松紧张他的那颗心。还好有好消息,她所求之事,结果还不错,冷阳的精子检测结果出来了,虽然有一点点弱,但在他的年纪和身体情况面前,已算是不错的指标,大部分可用。
一生干净要强的人,冷阳很快可以发音,开始只是嗯,啊,哼几个单音,霍星伊觉得可爱又有趣,趁给他擦嘴角的机会,会主动亲他,弄得冷阳反倒不好意思,脸居然会红。
家中排痰机器确定每一位护工都会使用,医生才准许冷阳出院回家。因为气切伤口,他几乎不能吞咽,喝一口水会漏出来大半,胃口也特别差,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又不能长久依靠输液维持身体机能,医生建议再使用鼻饲一段时间,等他身体好一些再考虑练习吞咽。
曾经用过鼻饲,冷阳才更不愿意用鼻饲,但他哮喘严重,身体特别敏感,发病一次又是失禁,又要排痰,弄得身边人筋疲力竭,为了先养养身体让家人安心,勉强同意了鼻饲。
回家之后,冷阳语言能力恢复的飞快,基本发音都听得清了,但他口水越来越控制不住,身体也十分虚弱,没有依靠是一点也坐不住,听力也差了好多,能听到声音,但听的清楚越来越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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