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他印象还挺好的嘛。我还以为,你会挑一大堆毛病呢。”
“有毛病就挑,没毛病挑骨头啊?”
许兰亭忍不住有些得意,随后又问他:“你对他评价那么高,就不怕他其实是个斯文败类,回头欺负我啊?”
徐盛哼了一声,“谁能欺负得了你?他跟你结婚,受欺负的大概率是他。”
“皮痒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我错了。”
许兰亭懒得再和他说话,转头目视着前方。
徐盛通过内视镜瞅了她一眼,难得态度认真地说了句:“玩笑归玩笑,万一他真的对你不好,记得你弟不是吃素的,千万别忍着。”
“这还差不多。”
“对了,你们结婚的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妈说?”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许兰亭一脸惆怅,“找了个对象不跟她说就算了,还背着她偷偷领了证。唉,你说我当时怎么不冷静冷静,那么匆忙就把证领了呢?”
“你也别太担心,妈现在就盼着你结婚,你直接给她领个现成的女婿上门,她高兴都来不及,应该不会生你的气。”
“希望如此吧。”
虽然是下班高峰期,但今天的路况不算堵,二十来分钟就到家了。
车停稳后,许兰亭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徐盛突然喊住她,“等一下,我有事儿想跟你说。”
“什么事儿?”许兰亭坐了回去。
徐盛从口袋里掏出借条递给她。
许兰亭接过来打开。
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她立刻皱起了眉头:“这借条为什么在你这儿?”
“刚刚跟你老公要回来的。”
徐盛打开手机,点开一张转账三百万的截图递到她面前,“你跟他借的三百万,我已经还给他了。”
许兰亭仔细确认过截图上的内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这三百万哪里来的?”
徐盛大概是不敢看她,摇下车窗,看着外面:“陆哥还记得吧?我跟他签了六年约,签约费三百万。”
“你疯了吗?”
许兰亭扯着他的胳膊,逼迫他面向自己,表情出奇的严肃,“三百万我都已经搞定了,你还找他干嘛?还签了六年的约?你脑袋里在想什么?你乖乖的找个正经工作上班不行吗?”
“打拳击怎么就不是正经工作了?”徐盛看着她,眼神意外的坚定。
“正经个屁,天天在擂台上和别人肉搏,打得浑身是伤,连个人样都没有。”
她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语气里又是气又是恨铁不成钢,“徐盛,你上大学的时候就去打过拳击赛,你不知道其中的危险吗?哪个人从擂台上下来是好好的?就算你现在年轻、抗揍,那老了以后呢?身体一堆毛病出来了你要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
徐盛面无表情地听她说完,才淡定的反问她:“那你觉得,我坐了五年牢出来,哪个正经工作会找我?难不成我天天跟妈在水果店里搬货送货,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你可以去学个技能,或者自己做生意都行?就算只能帮妈卖水果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偷不抢,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欠唐厉行的三百万打算还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不管多久,我总有一天会还完。”
“那还完之前呢?你准备怎么跟他过日子?”
相比许兰亭的愤怒,徐盛的态度一直很平静,“他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生活质量更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你们之间的差距本来就很大了,你还要以债务人的关系一样生活,然后每天盘算着怎么还他钱,日常开销要平均分摊,花点钱也要精打细算。你觉得长久这样下去,你们还能过得好吗?”
不等她回答,徐盛继续说:“他有钱,可以不在乎这三百万,可是你呢?你会因为这三百万,自觉的在他面前矮一头。以后碰到问题,不管原则、对错,你只会底气不足的选择妥协、让步。”
他的话字字珠玑,许兰亭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盛叹了声气,明明小小年纪,却像个老父亲似的:“你是我姐,不管你们当初结婚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我没办法给你和他相同的财富地位,但是还了这三百万,你至少和他是平等的,不管生活习惯和消费观念有多大差别,你在他面前,可以堂堂正正的做自己。就算将来过不下去要离婚,也可以理直气壮,不受制于他。”
他一字一句,认真而坚定:“我希望你不要被任何境况改变,不管面对谁,永远都是那个骄傲,又有底气的许兰亭。”
许兰亭的眼眶瞬间涌起了眼泪,鼻子也酸得要命。
她小时候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可是因为张水莲的原因,她并不喜欢徐盛这个弟弟。
从他们进门开始,她就处处摆脸色,找他麻烦,希望他们母子俩赶紧离开自己家。
然而,她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张水莲不仅没有跟她计较,还逼着小她两岁徐盛忍让她这个姐姐。
徐盛很听张水莲的话,没事儿就躲着她走,就算被她惹怒了,也只是自己憋着生闷气,尽量不跟她起冲突。
时间久了,她感受到了张水莲的善意,也慢慢接受了这个弟弟。
她和徐盛的关系,也在她主动道歉和示好下好了起来。
后来,家里破产,许利明意外离世,他们三人同时被打入深渊,又互相扶着彼此,艰难的走出深渊。
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们培养起来的感情和亲姐弟无异。
徐盛本来就因为父亲早逝,而同比同龄人早熟。
后来,重新给了他温暖的继父也去世了,还被讨债人一次次威胁恐吓,经常活在担惊受怕里。
好不容易艰难长大,上了大学,又因为打伤人入了狱。
不仅蹉跎了五年的青春,连前途也尽毁。
他所经历的,要比许兰亭坎坷得多。
所以他总是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
也因为这些不寻常的经历,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话也不多,有什么事儿只会往心里放。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张水莲有时候都捉摸不透自己这个儿子。
只有跟许兰亭相处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状态是松弛而随性的,想说什么也不顾忌。
他们姐弟俩的相处总是吵吵闹闹,很少正儿八经的坐下来谈心。
所以当他说出这番话时,许兰亭又是感动,又是诧异。
她从没想过,徐盛会这么了解她。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精准的点出了她的内心所想。
甚至在她走投无路之际,为她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让她得以回归本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姐姐,就应该承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她把自己当成顶梁柱一样去孝顺妈妈,去照顾弟弟。
殊不知,她眼中还没长大,需要照顾的弟弟,早就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能照顾好自己,也能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好好的你哭什么啊?”
徐盛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反应过来时,许兰亭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立刻抽了两张纸塞给她,“我是去打拳击,又不是去打仗。”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搞得一身伤?”
许兰亭胡乱擦了下眼泪,哽咽着说:“运气不好连命都没了。”
“我打的职业拳击赛,不是黑拳,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你看看那些电视里报道的,一个个打得鼻青眼肿都是轻的,严重了的直接残废的多了去了。而且你还跟人签了六年约,好好的人打六年都要打废了。”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边哭边掏出手机,“不行,我要跟唐厉行把钱要回来,你把三百万还给他们,我不能让你去打拳击,万一……”
“我跟陆哥已经签约了。”
徐盛拿走她的手机,按灭屏幕,“违约金双倍,你打算再跟唐厉行借六百万?”
许兰亭抿紧唇看着他。
好半天后,她才认命地叹了声气,像只泄了气的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也控制不住的越流越多:“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为什么自己做决定?”
“行了,我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徐盛很少见她哭,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想办法安慰她:“别哭了,这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谁规定我的风格就不能哭?”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许兰亭哭得更凶了:“我就要哭,我还要大声地哭,嗷嗷嗷……”
嚎了两嗓子,她突然伸出手:“纸给我。”
徐盛差点被她整笑了,把纸递给她以后,继续找理由安慰:“拳击赛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危险。而且陆哥拿了三百万跟我签六年,这是多少拳击手做梦都没有的待遇。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有天赋,有能力,能给他挣钱。说不定六年后,我还能成为拳王呢。”
“谁稀罕你的破拳王。”
许兰亭拿着纸擦完眼泪,又擤了鼻涕,抽泣着说了一句:“早知道我就不跟唐厉行借什么三百万了。”
“我决定打拳击跟你这三百万没关系。”
“鬼才信你。”
她把擦完的纸扔在一边,徐盛立刻时趣的又递了一张给她,“其实我两个月前就遇见陆哥了,他当时说想再签我,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就拒绝了。后来鹃姨确诊了尿毒症,念佳又跟我说她准备退学找工作……”
听到这儿,许兰亭总算平复了情绪,转头望向他。
徐盛叹气道:“你为了赚钱早早出了社会,连大学都没上,我上了一半被学校开除,总不能让念佳也辍学吧!我们三个,至少得有一个大学生吧!所以,我主动联系了陆哥。后来你说跟唐厉行借了三百万,我就跟他要了三百万的签约金。”
“这些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许兰亭没想过刘念佳准备退学的事儿,“我们一起商量想办法不行吗?你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扛?”
“你不也一样?”徐盛反问:“你跟唐厉行借三百万的时候,有想过告诉我吗?你还打算用中彩票这么离谱的理由来骗我们。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
许兰亭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盛继续道:“你也别矫情兮兮的,对我有什么愧疚感,三百万是我们家共同的债务,你还我还都一样,还清了就好。”
“可是你把自己卖了。”
“也不算卖。其实打拳击,拿金腰带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只是回到追求梦想的路上。”
“梦想个屁。”许兰亭瞥了他一眼,“没必要为了让我安心故意这么说,我才不信。”
“我没骗你,是你们不赞同我打拳击,我才没跟你们说。”
徐盛往椅背上一靠,状态也松弛下来,“我大学的时候就跟着陆哥打拳击了,如果没有坐牢,说不定我早就拿到金腰带,成为拳王了。”
他说得很认真。
许兰亭也不知道信了没有,靠在椅背上没说话。
剑拔弩张的车内总算安静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给足了许兰亭接受时间,徐盛才说:“我打拳击的事儿没打算跟妈说,你也别给我说漏嘴了,免得她担心。”
许兰亭瞅了眼他脸颊上的伤,“你打拳击总会受伤吧?那你准备怎么跟她解释?”
“我说我跟朋友去外地工作,不会让她看见的。”
“她会信吗?”
“她连你买彩票中了三百万都能信,我去外地工作有什么好不信的?”
“我们情况不一样。”
许兰亭习惯性地想踹他一脚,可眼下凝重的气氛不允许,只能语重心长地说:“你出来以后,她一直怕你被别人歧视你,又怕你重蹈覆辙走上老路,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你。你说她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外地吗?”
徐盛想起搬家那天,张水莲因为他脸上的伤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控制不住的堵。
他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地笑:“所以就要拜托你在她面前帮我多劝劝了。全世界,她最听你的话。”
许兰亭看着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打人了吗?”
“既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没必要再提这事儿了。”
徐盛打开车门下车了,“回家吧,这个点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每次都这样,一问就逃避。
许兰亭懒得再追问,瞪了他一眼,打开车门跟着下了车。
回家路上,她又叮嘱了一遍:“打比赛的时候,自己注意分寸。如果受伤了,我就厚着脸皮去跟唐厉行借钱给你解约。不管是六百万,还是六千万,还一辈子,还是两辈子,我都无所谓。听见没有。”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到时候再给你拿个金腰带回来。”
“不稀罕。”
第30章
唐厉行从商场出来后,直接回了家。
进屋后,他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和许兰亭的微信聊天对话框。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
三百万的事儿,徐盛和她说了吗?
她有没有生气?
为什么还没发微信过来?
要不要主动发微信过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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