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是姐姐说错话了，姐姐跟你道歉。”
“……”
她一定是故意的。
杨书俊咬了咬牙，选择不搭理他们，憋屈的低头吃早餐。
许兰亭和唐厉行相视一笑，继续用餐。
唐厉行吃完早餐就去公司了，许兰亭和杨书俊商量着要去哪里玩。
后者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离家出走也不是为了出来玩儿的，两人最后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就在家里待着。
没多久，张水莲打来电话，说是买了只老母鸡，让她回家吃饭。
许兰亭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问杨书俊的意见，他出乎意料的答应了，两人便一起回了城中村。
半路上，杨书俊以要上厕所为由，让许兰亭把车停在路边。
附近就有公厕，许兰亭也没在意，就坐在车里等他，结果他回来的时候，一手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一个上面印着苹果，一个上面印着橘子，看着价钱也不便宜。
“……”许兰亭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有些无奈地笑了，“这是给我妈买的礼品？”
“嗯。”杨书俊将东西放在后座以后，兀自系着安全带，“妈妈说，上别人家里做客不能空着手，要带见面礼，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合适，水果应该是最不会出错的，就随便买了点儿。”
“那是你亲姐家，要什么见面礼啊！”
“你是我亲姐，但是你那个阿姨我又不认识，我还是准备点儿好，万一她觉得我没礼貌，对你也不好。”
他一脸认真，许兰亭却有些怔然。
这小鬼，要说他不懂事儿吧，他礼貌听话，一口一个妈妈说要如何如何，在人情世故方面也算周到，像个小大人似的，要说他懂事儿吧，这么大了还离家出走，让家人跟着操心。
周惠心在家到底是怎么教育他，管他的，让他变成这样一个矛盾体？
“你想准备见面礼，应该提前告诉我的。”
“告诉你，你一定会阻止我的。”
许兰亭想说不会阻止你，会让你买点儿别的得东西，但是水果都已经买了，现在多说无益，只会让他懊悔。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开车回家了。
到了城中村，许兰亭领着他走进自家水果店以后，杨书俊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果都懵了。
“妈，这是俊俊，我除了阿盛以外的另一个弟弟。”许兰亭给他们做介绍，“俊俊，这是我另一个妈妈，你叫阿姨就好。”
杨书俊还没从眼下这尴尬的境况里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杨书俊。”
“俊俊你好。”张水莲笑眯眯地回应，一边盯着他的脸端详，一边跟许兰亭说：“别说，这孩子不愧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跟你长得还真有点儿像，尤其是这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啊，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帅哥。”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许兰亭拿过杨书俊手里的礼盒递给她，“妈，这是俊俊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你这孩子，来吃个饭还买什么见面礼啊，小小年纪的让你破费，阿姨多不……”话在她看着礼盒的具体东西后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杨书俊脸上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阿姨，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许兰亭打断他，“心意最重要，妈，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心意最重要。”张水莲也不客套了，立刻调转了话头，“说实话，自从开了这家水果店以后，阿姨再也没有吃过别人家的水果，今天一定要好好尝一尝，看看别人家的水果有什么不一样。”
张水莲边说边拆了橘子的箱子，给他俩一人递了一个，然后自己剥了个喂进嘴里，连连感慨：“嗯，真甜，水分也足，味道真不错。”
张水莲的热情捧场，让杨书俊的尴尬少了些，可等她走开了，他还是偷偷拉着许兰亭抱怨，“姐，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阿姨是开水果店的啊？我还给她送水果，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许兰亭同样小声回答：“所以我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啊！”
“……”杨书俊瘪着嘴不说话。
许兰亭笑着摸摸他的头，“行了，别忘心里去，礼物只是一种形式，心意最重要，你的心意我妈收到了，你看她多开心。”
张水莲正将他买的橘子分给两个店员，以及几个站在门口聊天的邻居，并笑着介绍橘子的来历。
杨书俊皱着的小脸这才勉强舒展开来。
快到饭点的时候，张水莲把店交给了店员，领着他们回家去做饭了。
她事先已经买了一只老母鸡，为了招待杨书俊，又特意去买了些虾和排骨，鱼和牛肉，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愣是整出五菜一汤来，其中荤菜占大多数。
许兰亭看着这满满一桌菜都无语了，“妈，我们就三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吃不了就晚上吃，这还用你发愁？”张水莲热情的给杨书俊盛汤、夹菜，“俊俊，阿姨也没做什么好菜，你随便吃点儿。”
“……”许兰亭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杨书俊倒是礼貌客气，“这些菜已经很好了，谢谢阿姨的招待。”
“别跟阿姨客气，你是亭亭弟弟，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随意一点儿。”
“嗯。”
吃着吃着，张水莲又问：“对了，你父母都好吧？”
杨书俊还是有些不适应她的热情，乖巧道：“都挺好的，谢谢阿姨关心。”
“挺好就好。”张水莲点点头，“听说你明年要上高中了？”
“嗯。”
“那你可以抓紧时间好好努力一把，考个好高中，将来才能……”
“妈。”许兰亭听不下去了，“俊俊好不容易放个暑假出来放松放松，你干嘛又逮着人家说学习啊，就不能让他好好吃个饭，痛痛快快的玩儿？”
张水莲自知多嘴了，忙道：“是是是，天天学习会累，确实要好好放松一下。阿姨多嘴了，孩子，你别介意啊！”
杨书俊连忙摇头，“没事儿。”
饭后，张水莲回店里了，许兰亭带着杨书俊去了市中心的商场，给他买了衣服和鞋子，带他在游戏城里玩各种高科技的游戏，完了又去看了一场最近正在热映的漫威电影。
杨书俊很兴奋，一直在跟许兰亭讨论剧情，侃侃而谈的聊着漫威宇宙的各路英雄事迹。许兰亭不了解这些，也不太感兴趣，但还是不想扫他的兴，装作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配合他科普。
后来在甜品店休息的时候，杨书俊感慨道：“姐姐，谢谢你，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许兰亭问：“在家里不开心吗？”
“不开心，妈妈控制欲太强了，我都快窒息了。”
“这么严重？”
“嗯。”杨书俊皱着眉控诉，“你不知道，我在家里做什么她都要控制，就连吃饭吃什么，几点钟睡觉，她都要管。除了学习以外的东西，什么都不许我碰，去哪儿都要跟她报备，我跟同学出去玩也一直打电话催。我都十五岁了，她却跟管小孩子一样管我，我那些同学都笑话我还是个宝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没面子。”
许兰亭理解他的感受，也知道周惠心的这些掌控行为，并不利于杨书俊的成长，但她还是忍不住自嘲，“有妈妈管着不好吗？我想要还没有呢。”
这句话让场面忽然沉默了下来。
杨书俊顿了顿，才问：“姐姐，妈妈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什么叫好？
什么又叫不好？
对她不管不顾，但是让她有了一个相对自由的成长环境，哪怕这个环境不那么好，也让她有机会拥有一个独立健全的人格。
这叫不好吗？
对杨书俊无微不至、严加管教，却用保护的名义将他桎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随时随地的剪掉他长出了翅膀，继而像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在她安排好的，没有差错的道路上走下去。
这又叫好？
好，还是不好。
好像没有什么明确的结论。
“也没有。”许兰亭不想给他增加无谓的负担，笑着否认了，“我们又没有生活在一起，她想对我好也没处使啊！而且，我也不缺母爱，我现在这个妈妈就对我非常好。”
“那就好。”杨书俊说：“我看得出来，阿姨是一个很好的人。”
“嗯，所以你现在放心了。”
“放心了。”
-
隔天周末，唐厉行没回去看爷爷奶奶，带着他们姐弟俩去了郊区一个颇有名气的露营小镇玩。
杨书俊很兴奋，主动承担起搭帐篷的责任，许兰亭和唐厉行则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午餐准备的是烧烤，他也全部揽下了，忙得不亦乐乎。
可能周惠心真的管得太严了，他对这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吃完烧烤，他们午睡了一会儿，开车去了就近的海滩玩。
这片海算是江宁比较出名的景点了，沙滩上人很多，父母带着小孩的，约会的小情侣，成群结队的小伙伴，好不热闹。
水面上有不少人在冲浪，他们踩着冲浪板在海面上自由自在的样子，又酷又炫，惹人注目。
杨书俊从下车后，就一脸向往地盯着他们看。
许兰亭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去找教练了，唐厉行没什么兴趣，在沙滩上等着他们。
其实许兰亭也不热衷这些，纯粹就是为了陪着杨书俊，再加上她也没什么天赋，跟着教练学了一会儿没找到感觉，就直接放弃回沙滩了。
杨书俊是第一次接触冲浪，兴趣格外浓厚，不过新手刚学没那么容易，他频频上板，又频频落水。好在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天生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不知疲倦的练了一次又一次。
可能是年纪小学东西快，又或者他本来就有天赋，没学多久就慢慢掌握了平衡，找到了冲浪的技巧。
第一次在水面上冲出很远的距离时，他兴奋的直冲岸上的许兰亭挥手。
许兰亭很捧场，站起来又是蹦又是跳的回应，唐厉行则安静的在一旁看着而他们姐弟俩互动。
中途，杨书俊有些累了，上岸喝了点儿东西，休息了会儿又下水继续冲浪。他现在已经能游刃有余的控制冲浪板，稳稳的踩在脚下，像一条飞鱼一样在海面上跳跃着。
许兰亭光脚站在沙滩上来回奔跑，给杨书俊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完了又把手机交给唐厉行，让她给自己拍了不少照。
天色渐晚，夕阳缓缓落下，在海平面上铺展了一片漂亮的金色。
冲浪的人陆续回到岸上，杨书俊还不肯上来。
许兰亭也不催他，和唐厉行牵着手坐在沙滩上，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感慨，“唐厉行，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好像一家三口？孩子在外面玩耍，爸爸妈妈等着他回家。”
“嗯。”唐厉行点头，“是挺像的。”
许兰亭仰头看他，“你说，我们以后有孩子，也会这么温馨吗？”
唐厉行侧头在她额头亲了亲，“会的。”
“真好奇我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子？”
“像你就好。”
“好是好，但生一个翻版的我有什么意思，我觉得最好还是能遗传到咱俩的所有优点。”许兰亭靠着他的肩膀开始畅想，“鼻子要像你这么挺，个子像你这么高，手也要像你的这么修长好看，眼睛一定要遗传我的，又大又漂亮，嘴巴也要遗传我的，还有我这两个酒窝最好也遗传到。性格嘛，要有你的成熟稳重，也有我的活泼开朗。这么想想，咱俩这小孩简直完美。”
唐厉行嘴角扬着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怎么样都好。”
“嗯，你说得对，我们的宝宝是什么样的都好。”
正好又一家四口从他们面前经过。
妈妈拉着五六岁的儿子，手里拿着玩沙的工具，爸爸脖子上骑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儿，为了逗女儿开心来回小跑着，但他始终围着妻子和儿子转。
金色的夕阳在他们身上打上了漂亮的剪影，他们的欢声笑语，似乎也将幸福的定义具象化了。
许兰亭看得有些痴，等他们走远了，才问身边的人：“唐厉行，你想什么时候要孩子？你如果想当爸爸的话，我就不考大学了，我们准备准备生个孩子？”
“你呢？”唐厉行反问：“你想上大学，还是想先当妈妈？”
“我也不知道。”许兰亭想了想，轻轻叹气，“前两天心血来潮要考大学，可是有时候想想，又不知道自己非要考大学的意义是什么，上完大学以后又能干嘛。以前为了赚钱转债，我还有个方向，有个奔头。可自从还完债务以后，我好像一直很迷茫，找不到方向，也看不清未来的路。”
“我在想，生了孩子，我的人生道路会不会清晰一点，可是我又怕自己掌控不好未来的方向。万一我没办法当一个好妈妈，万一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儿，顾不上孩子，那孩子该怎么办？”
“孩子什么时候生都可以，不生也没关系，你不要太着急去考虑这件事儿。”唐厉行拉着她的手，真诚道：“未来的人生太漫长了，我们没办法把每一步都规划好，想清楚，你只要考虑现在，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在乎意义，也不用在乎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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