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按照明珠的聪慧,定然是明白自己与她父亲是什么关系的,但现在自己还是别人的夫人,说这种话,多少是有些不知羞的。
她这么转移了视线,也就没有发现,明珠因为渴望而发亮的眼睛。
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她想起姜芜与她的两个孩子其乐融融的场景,想起那个女孩柔柔的“我们可以一起睡吗”的询问。
自己也可以吗?
是的,自己可以的。
她那么讨厌那个狗官,如果能离开他与父亲在一起,不就是自己母亲了。
明珠第一次觉着,父亲也是有些用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抹深红色的衣裙出现了。
“姜芜,出事了。”
是青阳的声音。
姜芜敛了敛情绪跟明珠道歉:“我们等会再说。”便去了一边。
到了那边,青阳拉过她,小声地开口:“我听说,如月郡主遇刺了。”
第19章 敲打
姜芜脸色变了。
这可是大事,别的都不要紧,楚嫣是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情的。
姜芜只能将其他事情都放下,与府里两人告别后便随着青阳离开了。
出了门,她一边急哄哄地往马车上赶,一边问详细的事情:“怎么回事?遇刺了?现在人怎么样了?”
“消息大约是封锁了,我也只知道这个。”
青阳的表情很凝重。
姜芜不知道她怎么也这么担心,反正自己是因为怕楚凌发疯,不对,她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楚嫣要是出什么事情,自己出府的计划落空,她得先发疯。
“青阳。”她转头看向同样愁眉不展的青阳,“有什么消息要尽快通知我。”
青阳揉揉眉心:“这话应该我跟你说,你的消息应该比我快。”
这下,姜芜也不耽搁了,毕竟她消息来源,是在府里。
***
丞相府里,姜芜一回来,就径直去了楚凌的书房。
她其实是有些怕的。
楚嫣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会儿去绝对是正赶上楚凌恼怒的时候,讨不到好的。
但她实在是太在意了,今日若是不问出人是死是活,她算是别想安生了。
然而她去的时候,只有初一在那里。
跟她说:“大人出去了。”
姜芜暗骂自己糊涂了,楚嫣都出事了,楚凌哪里坐得住?然后视线便一直往那个回答了她的问题以后就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瞄。
感觉这个人应该知道点吧?
只是她一直对初一的态度都说不上多好,所以这会儿哪怕好奇,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初一很想忽视她的目光,可是夫人那小心翼翼、十分好奇、又拉不下脸的样子,让他实在是无法再淡定地站下去。
于是他又做了自己作为一个影子不该做的事情,主动开口解释了:“如月郡主并无大碍,大人已经动身去接人了。”
初一说完大概是意识到了不妥,这话恐姜芜会多想,正想要补救什么,却见夫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准确来说,姜芜也不是没有放在心上,她先是因为那个并无大碍狠狠松了口气,然后就是有一丝复杂,楚凌那种人,倒也不是不会关心人。
只是不会关心无关的人罢了。
那复杂的感情里,到底是宽慰占了一大半。楚嫣这时候正脆弱着呢,楚凌去英雄救美,怎么想也不是坏事。
放下心,才看到下人正在打扫书房,看着他们清扫出来的瓷器的碎片,姜芜心有戚戚。
“看来如月郡主遭遇刺杀,你们大人的心情可不怎么样。”
好险,再来早一点,这火说不定就是冲着自己发了。
初一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这是大人在得知消息之前摔碎的。”
简而言之,在那之前,楚凌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姜芜不关心楚凌为什么心情不好,她只是脖子又凉了凉,心有余辜地叹了一声:“那这消息可真是火上浇油。”
初一抿抿唇,不作声了。
***
不对着楚凌斗智斗勇的时候,姜芜一般不太爱动脑筋。
这次楚嫣遇刺,她好好寻思了一番,这一寻思,还真寻思出了问题。
谁会对楚嫣动手啊?楚嫣这会儿可是风头正盛,年轻的时候,代表的是大启,为的是两国和平。这如今颠沛流离十几年,好不容易重返故国,谁闲着没事去刺杀她啊?
还是都快到了京城。
这京城里就算是有什么敌人,什么人啊?十几年了仇还没放下呢?
这一琢磨,还真琢磨出个人来。
姜芜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张家。
楚婵的婆家。
张家没有分家,便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张老爷子之前任礼部尚书,如今任当朝太傅,名义上是升了官,实际上是已经没了实权。
他的各个儿子在朝中也有任职,多是闲职,楚婵的夫君是翰林院学士,主要是纂修史书,并不太管其他事情。
当然,即使如此,到底底子也是在的,在普通人家眼中,算是富贵不可言了。
姜芜没下拜帖,来得突然,下人们一边慌慌张张将她迎进去,一边说是要通知老夫人。
姜芜摆摆手拦住了:“直接带我去见你们家三夫人。”
没人敢置喙,径直带她往楚婵的院里走了。
姜芜到的时候,楚婵正在与一位女子说着什么,那女子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洋洋得意地说着三爷怎么期待这个孩子。
楚婵面色铁青。
姜芜自己听得都想呕,不管是那个张秀找了这么多替身也好,一把年纪了还让小姑娘怀孕也好,还是这样的宠妾灭妻的行径,都让她呕得慌。
她再一次感谢楚凌的用情至深,没恶心到这种程度。
而那个在她面前总是找茬的小姑子,这会儿明显气得不行,还一句话也不敢说。
姜芜面色微微一凝:“来人。”
不得不说,能跟在姜芜身边的,都是楚凌调/教得很好的小白菜了,她一个指令,就有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旁边的长相本就凌厉的丫鬟径直走上前,拉过那小妾,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
“夫人面前,哪里容得下你放肆?”
丝毫没有顾虑这是孕妇。
连楚婵都愣住了。
而在发现来人是姜芜以后,原本准备发脾气的小妾,面色土灰地跪了下去:“夫人……”
姜芜一句也不想听,摆摆手就有人将那人拖下去了。
她这才看向楚婵,知道她过得不好,倒是没想到她过得这么不好。
明明是给她出了气,这会儿楚婵面色却更不好了,大概在姜芜面前丢人让她更难堪。
姜芜没闲心管她那些小心思,遣退众人后就直接问了:“是你派人刺杀楚嫣的。”
楚婵面色一僵,眼里闪过慌乱,但想也不想地就否认了:“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楚嫣死了。”
“什么?”楚婵惊呼出声,“他们明明说没有成功的。”
说完就意识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了嘴。
姜芜坐在上方叹了口气,她对自己这个小姑子满满的不理解:“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这几个小妾你都斗不过,你直接去杀她?”
楚婵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诈自己。
“你……”她气急败坏,“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女人,毁了我的一辈子。要不是她那个爱慕虚荣、阴险狡诈的母亲,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对于这事,姜芜无法评判,这俩左右是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了,其中的纠葛,一般人可能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有一件事她不得不说:“你哥亲自去接人了,楚婵,他很生气。”
这大启上上下下没人不怕楚凌,楚婵也是,况且她跟她这个哥哥,原本就不是特别亲。
楚婵这会儿脸色是真的惨白惨白的,显然是回了神,先前只想着自己夫君那档子仇,忘了亲哥这一茬。
姜芜还在心里想着怎么敲打她,让她不要再去惹楚嫣了,真有个三长两短,谁赔给楚凌?
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见楚婵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
“嫂子,求求你,不要告诉我哥。”她哭得梨花带雨。
姜芜一边被这声嫂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边躲过她伸过来想要抓住自己的手。
楚凌这人做得可真是……亲妹妹都怕成什么样了?都能拉下脸跟自己跪了?
她这样子还挺可怜的,姜芜原本准备吓人的话这会儿也讪讪地收了回去:“你连我都骗不过去,还想骗你哥?不过你也别太紧张,你是他亲妹妹,他能怎么样?”
楚婵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姜芜原本还想说那不至于,可又说不出口。
这不好说,楚凌六亲不认,又事关楚嫣,这可真是不好说:“那……你……你求我有什么用?”
还不如到时候跟楚嫣负荆请罪,虽然那可能会让楚婵比死了还难受。
“当然有用,他只听你的话。”
啊?谁听谁的话?姜芜正震惊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就听楚婵哭泣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抬头看自己。
“姜芜,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嗯?”姜芜有些跟不上她变脸的速度。
“我真的……特别嫉妒你,”楚婵的眼神并不像在作假,她是真的在嫉妒,“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可以有一个,这么好的夫君?只爱你一人,不管你做什么,都愿意宠着你。”
姜芜吓得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赶紧端过来一杯茶抿了一口压压惊。
谁?楚凌吗?宠着自己?在外人眼里,他是这样的吗?
楚凌做人高明之处再次让姜芜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看看,哪怕知道他是一个多糟糕的人,会被他吓成这样,还是觉着这是一个好夫君呢。
最后,姜芜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会帮忙说好话,然后在她“嫉妒”的眼神中离开了。
见鬼了,她站在张府外,开始质疑自己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这话术难道是楚婵戏弄自己的新方式吗?
***
知道了楚嫣没事,又想着楚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姜芜倒是难得睡了个安生觉。
只是她到底眠浅,即使在梦中,也觉着自己被一双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不安感让她从梦中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坐在圆桌旁边的人影,吓得马上从床上弹坐起来。
惊吓只是一时的,她对这个人太熟悉了,所以哪怕是在黑暗中,哪怕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还是从那高大的身形和熟悉的气息中认出了人。
“大人?”她有些不太确定现在的时辰,“您刚回来吗?怎么在这里。”
也不出个声!要吓死谁啊?仗着黑暗,姜芜还敢在脸上露出忿忿的不满。
结果下一刻,她只觉得楚凌手一挥,屋里突然就亮了起来。姜芜的神情就这么僵在脸上。
有了光亮,她清楚地看到了坐在那里的人,男人眼里是能结一层冰的寒冷,仿佛能冻死个人,哪怕屋里已经被照亮,他脸色也黑得像是处在黑暗中。
冰冷下是掩藏很好的愤怒,这个姜芜能理解,但是她竟然从中男人周身的死寂中,读出了一丝难过。
这就让人惊悚了。
姜芜慌了,怎么了?怎么楚嫣刚回来就这样?他们怎么了?她正胡思乱想,就听男人低沉愠怒的声音传来。
“今天去哪了?”
第20章 质问
姜芜实在是气愤,这人跟楚嫣出了什么问题,干嘛来自己这里撒火?
可是男人眼里的风暴让她不敢流露出一丝的不满,抓紧了被褥,小声地回答:“去了五妹妹那里。”
楚蝉在家就是排老五。
这话明显没让楚凌满意。
“还有呢?”
还有……哦,之前是在莫阳舟那里。
姜芜顶着砰砰直跳的心,面不改色地撒谎:“还与青阳公主参观了她新买的别院。”
其实那院子原本就是她们一起买的,哪里有什么参观的必要。但是姜芜觉得楚凌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她今天心情其实还挺不错的,与阳舟确定了未来,楚嫣也回来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与她相反的是,今晚的楚凌,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狂躁,这对男人来说是少有的,惹得姜芜也跟着提心吊胆。
楚凌已经站起来了。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压迫感就已经不容小觑,如今这么站起来,姜芜只觉着面前仿佛堆起了一座高山,压得人心里都沉闷起来。
她不着痕迹地往床里撤了撤,不敢动作太大了,此刻自己就像是被狩猎的食草小动物,任何风吹草动,仿佛都能让狩猎者有所动作。
楚凌从桌子那里走到床边仅仅只有几步的距离,可也就是这几步之中,男人的情绪再次都收敛起来,及至站到跟前的时候,就又是平日里那副丝毫不露情绪的样子。
只是他站在那里,投下来的阴影与那深谭一般的眼睛,已经让姜芜感受到溺水的窒息。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他问姜芜。
姜芜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
什么叫谁又惹她不高兴了?说得好像自己多喜怒无常,要让人供着似的。
她老老实实摇头:“没有。”
“那你去找青阳做什么?”
听到楚凌的问话,姜芜前前后后联系一下,神色微微僵住,他原来知道吗?自己一旦心情不好了,就会往青阳那跑,实际上就是去见阳舟了。
总得舒缓舒缓压力是不。
所以楚凌也是察觉到了的,但他应该不知道阳舟的,姜芜确信,因为如果楚凌知道了,定然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男人鹰隼般的目光还盯在她的身上:“你的禁足,我解了。孩子也接回来了,还有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嗯?”
他说嗯的那语气,就像是自己下一刻说出个一二三来,楚凌能把这一二三都解决了。
其实楚凌的存在就是她最大的不开心,但这话姜芜不敢说。
“我也不可能只在不高兴的时候去找青阳吧?”她视线低垂,不敢抬头去看人。“我就只是普通地找她……闲聊而已。”
头才低下,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逼着姜芜抬头起与他对视。
姜芜始终记得这双手是怎么捏碎一块玉佩的,此刻那手虽然只是在下颌,却又像是呃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心如擂鼓,身子也是僵着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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