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说我最喜欢的角色,还得是秦雁落。”
洛雪烟突如其来的补充把江寒栖组织好的话堵在嗓子里:“秦雁落?她不是女主的死对头吗?”
“不不不,死对头狭隘了,你细品一下,她才是女主真爱。”
“可她不是女的吗?”
“是啊。”
“那她怎么能是真爱呢?”
“路别走窄了。管他是男是女,看对眼就喜欢上了呗,”洛雪烟想趁机把江寒栖的拧巴劲改一改,给他日后谈恋爱打下坚实的基础,“别说性别,其他事情在感情面前统统靠边站。你要是以后有喜欢的人就大胆追,别想太多了。”
刚说完,通讯符响了起来。洛雪烟接通,听到江羡年的声音,兴高采烈地喊她:“阿年!”
她掀开被子,披上斗篷。下了地,走到窗边和江羡年说悄悄话。
江寒栖听洛雪烟眉飞色舞地和江羡年聊天,联想到她说的话,低下头,“秦雁落”三个字映入眼帘。他神情复杂地往下看去,越看越觉得女主和秦雁落越界了。
洛雪烟该不会喜欢......
江寒栖不敢细想,啪的一下合上书,心烦意乱。
雪停后,洛雪烟立刻拽着江寒栖去成衣铺买了几套冬装,外加一件有超大毛领的黑色大氅。
她本想怂恿江寒栖买下那件红色大氅,这样可以跟江羡年的红色斗篷凑成同色系。她耽误江寒栖走感情线,心想这次助个攻全当补偿了。
哪知偏爱艳色的江寒栖一反常态,看中了黑色大氅。
洛雪烟围着穿着大氅的江寒栖转了圈,对那圈毛领爱不释手,摸了又摸。
“想要?”
“不要,太大了。我穿了会拖地,”洛雪烟左看看,右看看,感觉江寒栖又美了一个档次,看得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请江公子以后务必多穿大氅造福大家双眼!”
“这么好看?”江寒栖瞟了洛雪烟一眼,稍稍低了低头,方便她摸毛领。
洛雪烟疯狂点头。
她单方面宣布,穿大氅的江寒栖挤掉日常装江寒栖荣获美人榜第一!
“去京城再买,这家店的衣服一般。”江寒栖推开门,风涌进店铺。他顺手扣上了洛雪烟的帽子,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风。
洛雪烟走出店外,突然扯了扯江寒栖的袖子,指着街边道:“看那边。”
江寒栖看过去,望见寒风卷起积雪,雪像烟雾一般在空中弥漫,慢慢散开。
洛雪烟怀念道:“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我娘亲在怀我的时候看到风吹雪,觉得那一幕很美,心想若生了女儿就以‘雪烟’命名。这样她以后见到孩子就会想起那个美好的瞬间,想起她是以怎样期待的心情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江寒栖过了会儿才接上话:“你娘亲很爱你。”
“嗯,我也很爱她,”洛雪烟感觉鼻子酸酸的,“忽然有些想她了。”
可惜今生母女缘分已尽,她再也不可能见到妈妈了。
娘亲。
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江寒栖在心底默念那个陌生的称呼,不自觉地抵上手掌心的疤痕。
他望着雪烟消散,原本被遮掩的一切渐渐显形,雪却不见踪影。
美好之物总是转瞬即逝。
晴空万里,屋檐下的冰柱滴滴哒哒往下滴水。余雪被行人踩踏,脏成了黑泥一般的粘腻物,团在一起,令人见了心生不悦。
身着雪白狐裘的男子站在街边。他生了一张佛面,饶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也透着悲悯,唇未见起伏,却有浅笑浮现,远远一看像是巧匠用世间最纯净的白雪雕出的一尊佛像。
一架马车在京城中疾驰,四面由华贵的织金锦包裹。
只见重重鲛纱帐被一只雪白的手挑起,坐在车里的少女和男子的视线交错了一瞬,还没看清他的长相,被风呛到,放下了帘子。
男子哈出一口气,收回目光,耳垂下的白玉狐狸摇摇晃晃,自言自语道:“寒冬将至。”
第76章 番外 痴心
朗朗晴空下, 蓝色蝴蝶乘风而起,摇摇晃晃地奔向白云。不知是哪条坏心眼的枝干故意挡住升天的道路,白线一缠, 蝴蝶坠落, 蓝色撞进翠绿。
从蝴蝶尾部延伸出的白线往下拽了拽, 蓝色彻底被翠绿包围, 这下连动都没法动了。
“小桃, 我拽不下来了。”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哭丧着脸。
“小姐别急,我来试试看。”小桃接过控制风筝的线筒, 用力拽着线往下一扯,蝴蝶死死卡在树枝里, 晃掉一片黄绿相接的叶子。
“哎,别拽了,”宋妙仪怕树枝戳坏风筝的纸面,不让小桃用蛮力拉风筝, “去找丁伯伯来取吧。”她口中的丁伯伯是府里的管家。
小桃离开偏院,宋妙仪留在树下, 仰头盯着宝贝风筝,紧紧拽着线。
丁零当啷的声音闯入聒噪的蝉鸣中, 像冰凉泉水之于炎炎夏日。
宋妙仪转过头, 看到浑身银饰的男孩踩着悠哉悠哉的步子从拐角处走出,从头到脚都在发光。她有些怕生,瞄了一眼就飞快转回头,继续望着树上的风筝。
“要帮忙吗?”
丁零当啷的声音越来越近,宋妙仪看向走向她的男孩, 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摇了摇头, 小声回道:“不用。”
“你的风筝不是卡在树上了吗?”男孩追问。
宋妙仪不敢应声,默默往旁边跨了几步,拉开她和男孩的距离。
男孩眉头一挑,探究的目光在宋妙仪脸上停留片刻,什么也没说,朝着树走过去了。
宋妙仪偷偷看男孩,见到他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树,顿时目瞪口呆,眨巴着眼傻傻看着他站在了勾住风筝的那条树枝上。
“哎,你……”她心惊胆战地看着男孩踩着上下晃动的树枝往前走,蹲下身,解下缠绕的白线,拿到了风筝。
“想要吗?”男孩炫耀似的扬了扬手里的风筝。
宋妙仪点点头。
“叫我名字。”男孩提出条件。
名字……唔,他叫什么来着?
宋妙仪努力从对男孩乱七八糟的印象中扒拉出他的名字,找来找去却发现她根本不记得人家叫什么。
她只知道男孩来自苗疆,会下蛊,很危险,不好相处。
小桃跟她说苗疆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人下蛊,如果惹他们生气会被蛊虫吃掉。
“我不记得了,”宋妙仪害怕男孩给她下蛊,后撤了一步,可怜兮兮地为自己开脱,“我年纪小,记不住名字。你可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真不记得了?”
宋妙仪点头如捣蒜,连带着头上的双髻也跟着像两只兔耳一样晃来晃去。
“那你这次可要记好了。我姓谢,名无忧。喊一声听听?”
“姓谢名无忧。”宋妙仪照葫芦画了个四不像的瓢。
“错了,是谢无忧,不是姓谢名无忧。”谢无忧纠正道。
“谢无忧。”宋妙仪终于叫对了名字。
谢无忧取下风筝,宋妙仪连忙上前去接,但她没接住,风筝飘飘忽忽地落到地上。她哎哟一声,捡起风筝抱在怀里,一抬头,谢无忧已经下了地。
“谢谢。”宋妙仪还是有点怕谢无忧,往后去了几步。
谢无忧发现她一直在保持和他的距离,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宋妙仪赶紧后退。他再往前,小姑娘又往后。
他得出结论:“你很害怕我吗?”
“有点。”
“我长得这么可怕吗?”
“没有。”何止是没有,宋妙仪觉得谢无忧的眼睛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那你怕什么?”
“我怕虫子。”宋妙仪谨慎观察谢无忧的神情。
“我身上又没有虫子。”
“你有蛊虫,很吓人。”
“蛊虫?”谢无忧看了看宋妙仪怀里的蓝色蝴蝶,问道,“那你怕蝴蝶吗?”
宋妙仪摇摇头。霎时间,银铃声震,紫色灵蝶横空出现,宛如仲夏时节破茧而出的一场盛大幻梦。
谢无忧收回灵蝶,走到呆滞的宋妙仪面前,放飞停在食指上的灵蝶:“这就是我的蛊虫,你害怕吗?”
宋妙仪怔怔地用手笼住飞得不紧不慢的灵蝶,慢慢张开手,只看到亮晶晶的紫色畿粉。
“我想玩你的风筝,”谢无忧指了指蝴蝶风筝,“可以一起吗?”
“嗯……好吧。”
小桃带人回到树下时,谢无忧已经和宋妙仪放起了风筝。她看着和谢无忧相处融洽的宋妙仪,怀疑她被下了蛊。
第二年谢无忧来,见到宋妙仪第一句话就是问:“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姓谢名无忧。”
“错啦,不给你好吃的了。”
“谢无忧你还给我带吃的了?”宋妙仪来了精神,围着谢无忧打量他身上哪里藏了吃的。
“嗯,为了答谢你记得我的名字。”谢无忧来宋家前总担心一年前见过面的小姑娘把他忘了。
“嘿嘿,不会忘的。”宋妙仪一直惦记着他的灵蝶。
两人在一年一度的重逢里抽了个下午一起放了风筝,那只蓝色蝴蝶无比顺利地升上天空。
夏日的相会不定时,也不长久。
谢无忧每次临走前都害怕宋妙仪忘了自己,千方百计开出条件让她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时间悄无声息地在两个孩子身上留下来过的证明。
宋妙仪被江南的柔水生养,出落得愈发水灵;谢无忧被南疆的群山哺育,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揉杂着山野的恣意,也多了些隐隐约约的情愫。
青山含蓄,秀水懵懂,谢无忧在江南多了个心上人。
相思被时间扯得无比绵长,化作清风,从南疆下到江南,吹开江南的碧波。
再等一年,再等一年,等她开了窍,我就坦白心意。
谢无忧笃定宋妙仪必定是他未来的妻子。可他等啊等,却等来了她定亲的消息。
他五雷轰顶,问她定亲的人是谁。
宋妙仪羞红了脸,回他,是她的竹马,他们已经互相喜欢很长时间了。
谢无忧惊觉他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是如此之短。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他最多只能陪她一周,但她的竹马却可以与她日日相见。他哪里能比得过?
余光瞥到手腕上缀满铃铛的银手镯,谢无忧召出一只灵蝶,送给宋妙仪。
不,他还没有输。他还有——
蛊。
那年夏天有灯会,谢无忧约宋妙仪单独出来,她赴约了。
灯会入口旁一溜摆摊卖面具的,蝴蝶款式最多。谢无忧见宋妙仪喜欢,提议戴着面具游灯会,宋妙仪欣然同意。
他挑了个花纹繁杂的半面蝶面,戴上可以遮住上半张脸;宋妙仪也选了蝴蝶面具,颜色比谢无忧苗服的蓝要暗一些。
两个人戴着面具逛完灯会,作伴回宋府,要穿过一座拱桥。
“我们在桥边吹吹风吧,我不想那么早回去。”谢无忧放慢了脚步。
宋妙仪陪他停在桥边,将手搭在桥柱上,看着河水,突然好奇问道:“谢无忧,你会来看我成亲吗?”
她伯父的蛊毒已除,谢无忧的叔父不必再来,谢无忧自然也没下江南的理由。
谢无忧不语。
宋妙仪转头看他。只看到露在面具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桃花眼躲在面具之下,映照灯火,反出微光,辨不出是何种神情。
“你希望我来吗?”谢无忧突然发问。
“自然是希望的,你可是我在苗疆唯一的朋友。”宋妙仪脱口而出。
朋友,仅仅是朋友而已。
搭在桥柱上的手猛然收紧,谢无忧转头对上宋妙仪的目光。
银铃声在寂静的桥上格外清晰,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像是陡然升腾而起无名怒火,又像是因为激动而逐渐加快的心跳。
谢无忧伸出手,银镯上的每个铃铛都在剧烈地抖动——
食指轻轻点在唇珠上。
“嘘,”谢无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若只是朋友的话,我不想去。”
宋妙仪的眼神变得迷离。她呆呆地望着谢无忧,垂在身侧的食指轻微动了下,很快就放松下来。
“叫我名字。”谢无忧拿开手。
“谢。无。忧。”宋妙仪一字一顿,像是丢了魂一样,眼里失去了光。
“说宋妙仪喜欢谢无忧。”谢无忧愉悦地诱导下去。
“宋。妙。仪。喜。欢。”宋妙仪没声了。
“说宋妙仪喜欢谢无忧。”谢无忧笑意不减。
“宋。妙。仪。喜。欢。”宋妙仪又是停在了他的名字之前。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谢无忧没了笑容,阴沉沉地俯身盯着宋妙仪。
紫色蝴蝶在他左眼里缓缓展翅,铺满整个瞳孔。
苗疆圣子一脉,伴千丝蛊降生。
千丝蛊是情蛊中的极品。无需情动,只要成功下蛊,就可让人死心塌地,今生今世唯爱下蛊之人。
然,一蛊得一心,用之不可毁。
所以下蛊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心上人眼里装的情波是发自内心还是情蛊所致。
千丝蛊一点点融入宋妙仪的身体。就在这时,她忽然艰涩地说道:
“蝴。蝶。很。好。看。”
谢无忧愣住,听宋妙仪艰难地张嘴往下说:
“谢。无。忧。很。好。蝴。蝶。蛊。虫。漂。亮。”
谢无忧想起和宋妙仪成为朋友的那个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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