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感觉?”简要检查一遍没有其他异常放心后,我再度确认问,“有没不舒服?”
但是终究没忍住,对着手里温乎乎的那尾巴摸了把。
那只蓬松的猫尾巴很悠然地甩一下,就从我手心里抽离。
控诉一样朝我手腕轻轻拍打一小下。
见我不再揪他尾巴,五条悟才回应:“有一点,想吃……”
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小指勾住的小水球。
“这个不兴吃。”
我说,连忙拿走那一袋小金鱼。
他直勾勾盯过来,苍蓝色瞳孔中央似乎有一道竖线隐隐浮现,视线变得更凌厉。
见状我立即又将水球往后藏了藏,彻底不让他看到鱼。
“汪汪!”
蓦地,伴随一声犬吠,身后忽然有骚动。
“?”
我转头。
就见一路人甲长出狗耳,将身边同伴扑倒在地,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直哈气。
身后冒出的犬尾不住摇晃。
没来得及讶异,我就感身体一重。
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飞窜到我身上,胳膊和腿都紧缠我,像个抱脸虫。
浑身毛发都炸开,并且炸得很厉害,尾巴像被最大码吹风机吹得爆开的大蒲团。
“……”我艰难问,“你还好吗?”
扶了旁边一颗树才稳住。
好重……明明外表完全看不出。
那边五条没吱声,也不愿意下来,光扒猫爬架一样缀在我身上,毛绒绒的脑袋半躲在我肩膀边,缩着肩,警惕盯着仍旧发出一连串狗吠的路人。
血脉压制,我感觉他应该是被吓到。
头顶两对雪白色的猫耳都变成飞机耳,身体也在微微抖,就抚上他后背给顺毛,企图叫他平静下。
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更糟。
很快我就发现,在那些惊讶围观“狗人”的游客中,同样也有部分生出动物的特征。
不断有人做出不似人类的举止——
不远处绿化带拍照的一个jk,耳朵变成了长兔耳,正用冒出唇瓣异常夸张的门牙啃食她刚拔下的杂草。
她身边的友人似乎看不见那对耳,只是震惊地看着她吃草,同样没有注意到自己拿相机的双手已经生出好几撮青蓝色的鸟羽。
大家都越来越像动物。
五条也一样。
虽然已经费劲把他扒拉下,落地后手也揪紧我衣袖,牢牢贴住。
蓝色的猫眼圆睁着,猫科动物那样一直从喉咙里发出焦躁的“呜呜”声。
上下四颗尖牙都威慑龇出来,像在示威。
大概是因为诅咒,属于人类时没长出的牙已经被兽齿给填补,苍蓝色的瞳孔中央也多出来条明晰的竖线,彻底成猫眼。
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只龇牙应激的猫。
“我们先离开这,得去找咒灵。”
眼见着局势愈混乱,我避开一个长出蟑螂须和褐色硬壳用六条腿爬过去的男游客,伸手就要去拉五条悟。
他刚才本还一直缩在我身后,避着狗,这时我回身,反而像是把他吓一跳。
一下就作出要咬人的举动,手都捏成爪,防御姿态地往前挠的同时,张开嘴哈气,露出尖尖的牙。
“……是我,”我也有点被吓到,缩了手,按兵不动站原地,“还认得出吗?”
我紧盯他,见他用一会儿清明,一会儿又有些雾蒙蒙的猫瞳也盯住我,没有立刻再牵他,而是试探性将手伸到他面前,试着递给他。
五条悟眸底明显还防备,但见我似乎没有下一步举动,就暂且相信了无害性。
头上缓缓放下来的猫耳朵动了动,矮下身,凑过来,鼻尖靠近我手指,敛住睫小心翼翼嗅了嗅。
这么个像是确认的举动后,我发现他其中一侧毛绒绒的耳朵片又抖了抖。
瞬间变温顺,垂下头又将脑袋伸来一点点,碎发触上我手背,雪色的睫毛重掀起,蓝眼睛看上来,似乎在表示“可以摸摸他”。
被他发丝微蹭到,我稍微有些痒,下意识要收手。
见我不打算摸,他一下子变得很不高兴,目光也染上责怪,原本收回去的牙这时又生气地龇起,看着要咬人。
“五条悟。”
我不惯着他,同时也觉得没时间,唤了一声他,就直接伸手贴住他脸颊,迅速捏起脸肉给他揪了一小把。
这招有用。
他一下被脸侧稍微施加到的痛觉唤醒。
猫瞳消去茫然,少了动物感,恍然回神一般瞪大。
“……”
很快,五条悟甩甩头,像是湿淋淋的狗狗要极力甩掉耳朵上的水。
甩完后就彻底清醒。
“在那边。”
用六眼迅速锁定到了咒灵的确切方位。
*
然而,等我们赶到,发现已有人抢先。
水蛭外形的巨大怪物,在我的眼前,一口吞掉浑身生满各类动物体征的另一只缝合怪物。
两只庞大躯体的正下方,一个黑色的小人影走过去,靠近水蛭咒灵的身边,抬手拍拍它。
巨型的黑影顷刻消失。
月色太暗,看不清那身影,但是朦胧中能看见对方转过头。
显然是注意到了我们这边。
我眯起眼企图分辨那人,旁边的五条悟已是像引擎那样“呜”地低吼起来。
身后原本黏在我手臂,轻轻扫的尾巴也直竖起,像通过电一般,又开始龇牙。
正好奇,“砰”一声,花火大会预定的烟花如期炸开。
天空一下被照亮,与此同时我也能够借这足够的光源,看清稍远处的人。
细长狐狸眼,被海风吹起的一小撮刘海,没有灯笼裤。
但前两个特征就已很明显,是夏油杰。
彼时还很年幼的他,脸庞稚嫩到不可思议。
给人的感觉与印象中稍不同,双手插兜,看过来的表情略微妙。
——显然他也认出了正对他龇牙哈气的五条悟。
隔着一段距离,两个人头顶的猫猫耳和狐狸耳各自支棱起,竖瞳恫吓瞪彼此。
双方都威慑性展露尖牙。
我:“……”
什么猫狗大战现场。
……
“好了,好了。”
我抬手拍一拍五条悟微微弓起来的后背,上下搓动着安抚。
“事情解决了,回去吧。”
又抬眼看看再度黑回去的天幕,烟花一下就放完,被诅咒一搅合,都没来得及观赏,稍微有些可惜。
“请等一下。”
刚揪住五条悟的后脖颈,准备带不情不愿的他强行走,就被声音叫住。
夏油杰不知什么时候快步跑过来,头上黑色的狐狸耳一抖一抖的。
“上次忘记问,”他扫一眼明显还在用敌意视线瞪过来的五条,退而求其次转而将眼睛转向我,“你们也是,呃……那个吧?”
毕竟是非科班出身,他应该不知道“咒术师”这个专业术语,于是含糊略过。
“今天有些晚,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之后我想……”
“不行。”
夏油杰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看向插话的五条,夏油也看去。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眼神交战,半晌后,夏油杰挂上笑。
“我刚才好像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吧?缺牙小鬼。”
十分核善。
“在那自说自话什么呢,”五条悟只是矜持地微仰头,用上睨视的姿势,“你看她搭理你吗?泥鳅刘海。”
眼见大战真的一触即发。
“停。”我说,将五条悟揪着后脖颈拉远些,“不可以吵架。”
——可不能再被打掉牙。
被我扒拉着拖回来,五条悟不甘心挣扎一下,还想往前扑。
我就干脆熊抱住,他才认命没再动。
被我一起抱在怀里的尾巴马上一甩一甩,毛呼呼略过我鼻尖。
太多毛,我没忍住,别过脸,“哈啾”一声打喷嚏。
他以为我被海风吹冷了,回过头,圆圆的猫瞳扫我眼,尾巴一下子裹上来,毯被一样把我圈起来。
做完这些,蓝眼睛依旧没挪开,“盯——”地望过来,脑袋两侧的猫猫耳晃两下,黏在我手臂边上的尾巴尖也时不时扫两下。
“谢谢,”懂了他暗示,我抬手敷衍摸摸他脑袋,“好乖。”
尾巴高兴地扫动起,频率快上些。
考虑到被收服的那咒灵,我最后还是转脸去看夏油杰。
“你可以告诉我号码,”我说,“我们没手机。”
无视掉一旁猫科疑似喉咙里传出的低呜声,夏油杰说:“好,我给你座机号,需要找纸笔记下么?”
我摇摇头:“你直接说就好。”
记下号码后,我们和夏油杰告别。
准确来说是只有我和他告别。
五条悟一路不高兴,抱着双臂生闷气。
我盯着看一眼,就去戳戳他耳朵。
被戳的猫猫耳像同极的磁铁相接触,排斥地避开我手指,对折了。
当我停住没戳时,又黏黏糊糊地贴过来,看着并不是不想让人碰,只是闹别扭。
“你刚刚怎么不拜托他帮你解除?”
最后,边呼噜脑袋毛我边问。
五条悟听到,贴在我手边的毛尾巴翘起来一点点,啪嗒啪嗒地扫来扫去。
我看到他猫瞳中似乎露出点得意,偏过脸微微朝我张了一下嘴,炫耀般,露出一口完整锋利的猫牙。
一看牙口就很好。
我:“喔。”
懂了。
他还挺聪明。
只是显然猫化诅咒也不全是优点。
比如,回家后,五条悟就一直蹲在鱼缸前兜圈圈,好几次都想伸手进去捞从小摊带回的小金鱼,一手拼命按住自己另一手。
再比如,当天晚上洗完澡,我回房。
发现被窝里长出猫。
我看了看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抢占了我抱枕抱住的五条悟。
他雪白雪白的猫尾巴在脚踝旁蜷起来,散成毛绒绒的一大片。
头顶看起来同样被吹风机处理过、微蓬松的猫耳朵有一只被枕头蹭对折,另一只在听到我脚步过来略微抖动一小下。
虽然耳朵动了,但应该是无意识。
因为脸蛋完全没从枕头边挪动,表情困恹恹,睫毛耷拉在眼睑上,睡得正酣甜。
我:唉。
虽然第一反应是把他拍醒撵出去……
可他是猫猫嗳。
第25章 第25 章
床算不上小,可五条悟大喇喇就睡中间,还是占去不少位置。
在“睡地板”还是“挤一挤”之间纠结一秒,我就在壁橱拿了新的被子,爬上床,挨在他边上贴着墙睡下。
关掉了小夜灯。
……
约莫过去二十分钟。
“咚”一声。
我从尚未陷入深度的睡眠状态悠悠转醒,翻个身。
发现原本占据我旁边位置的障碍物已经空了,没有多想,打了个哈欠,就抱着被子稍微一滚。
躺到床中央的位置舒适地瘫成大字,闭了眼,继续睡。
后来我应该是睡着了。
大概后半夜,我直接被热醒。
气恼地睁开眼,就发现这时怀里多了一只大毛毯。
毛量非常可观的耳朵就贴住我下巴,原本没给被子盖住的腿也被一层厚厚的动物毛盖住。
热死。
灾难性的场景,五条悟就好像只紧黏住不放的牛皮糖,正用抱脸虫的睡姿扒在我身上。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我抱怨地咕哝一句,就不耐烦去推他脑袋。
企图将热源推远些。
他不知道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被我伸着有点被压麻的胳膊往外推,鼻子里发出一声很不情愿的鼻音
近乎梦呓的声音,含糊嘀咕了两句什么,哼哼唧唧显得委屈。
我刚怀疑自己是不是用力太大,把他脑袋推得有点难受,犹豫地刚一顿住,才老实缩得离我远一些的对方,就又迅速跟蜜袋鼠一样咻咻抱上来。
救命……
夏天嗳,他真不热吗?
我还是不打算惯他,按上他脑袋又准备往外推。
可是这回他发出“嘶”一声,好像真的给弄疼。
我吓一跳,开了小夜灯起来。
“怎么了?”
看到五条悟捂着头,有些水汽的猫眼可怜兮兮望上来。
“痛。”他说,“你摁到我脑袋的包。”
我皱眉,困惑:“你脑袋上什么时候弄的包?”
五条悟:“就刚刚你把我踹下去撞的……”
我:“?”
往前稍稍回想了下。
记忆里的确有听到“咚”的一声。
搞了半天原来是掉下去了。
“抱歉,”我心虚,“睡相不好。”
对他招招手,人就乖乖过来了。
把他额前本就不长的小软毛掀开些,借着灯光凑近看。
果然红红的,有被撞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包。
“床太高了,”我说,“你回你那睡,别被我挤下去。”
用术式很快就治好。
被我敷衍挠挠耳侧安慰时,身后粘住的尾巴还一晃一晃地扫,听到这就顿住。
明显不情愿,苍蓝色的猫眼昏暗环境下反着光,幽怨盯过来。
我真害怕他要黏我一晚上,这天气,我第二天绝对起痱子。
于是只能使出杀手锏,指指他身后。
“有狗。”
话音一落,果然,他嗖一下弹跳起。
再眨眼就已出现在床外边的矮桌上。
躲在台灯后,龇着牙往这边警惕看。
还打碎我一水杯。
我:“……”
纯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现在实在太晚了,碎片只能第二天早上再清理。
玻璃渣弄得到处都是,为了防止明天起床时忘记并扎脚,我们索性决定回五条悟房间睡。
好在他床挺大,比我那大很多。
睡十个都没问题,两人就更谈不上拥挤。
“晚上不许再靠过来,热。”
我警告他,将迷迷糊糊状态下又想黏过来的五条悟强行扒拉开,规范他只能呆在一个范围。
“嗯。”
他很平淡地答应下。
但根本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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