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千绘一愣,总感觉森鸥外和她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唔?可以这么说吧?”
她认真想了想,又感觉森鸥外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于是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相当干脆的点头。
森鸥外却松了口气似的,绽放出一个是枝千绘从来没见过的笑容,艳丽得像是朵带毒的花。
“我明白了。”
森鸥外从少女手下抽出手掌,后退几步拉开距离,青年以手抚心,垂头,半阖的眼眸眼底是灿灿的笑意。
这一回他跨过立场,走到了是枝千绘这边,成为了这样野心计划的帮凶。
青年以忠诚领命:“谨遵您的命令,首领。”
第29章 融世界于一城,筑一城为爱人(29)
喉咙很疼。
强烈的干渴让太宰治觉得自己应该是醒着的, 但他的身体就是没办法动弹,像是鬼压床,四肢沉浸地底, 荒芜感涌上心头。
动不了,大脑比往常更活跃, 最近的种种都一一浮现, 最先记起的就是一双带着冷冽笑意的苍青色浅瞳。
——吾所欲者,杀而夺之即与获赠无异。
少女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太宰治哂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这位当权者看上了。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有人靠近了。
太宰治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 被人近身的感觉逐渐朦胧起来,声音消失后,意识慢慢清晰。
“怎么不理我……”
“没动静, 还是说睡着了?”
……
啊,原来自己其实是睡着了吗。
太宰治从半梦半醒之中挣脱出来,首先入目的就是迎面而来的樱色,还有戳到他脸上的手指。
冰冰凉凉的,手指的主人看起来气色比他还差。
太宰治看着是枝千绘。
和在照片里的惊鸿一瞥不同, 这样的颜色就算是让太宰治来联想也只会想到早春的樱花。
太柔和了。以致于太宰治都开始怀疑他在情报里看见那个杀穿里世界的港口Mafia首领到底是不是眼前的少女。
“呀, 你醒了。”
少女收回手, 转头去拿床头的水杯,完全没有动手动脚被人抓包的自觉。
“要喝点水吗?你好像有点咳嗽。”是枝千绘问道。
太宰治没有拒绝, 也没有试图问一句什么。他只是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少女背过身去拿东西。
温水入喉,强烈的干渴这才缓解了,太宰治忍不住咳嗽几声, 抱着杯子又喝了一口。
是枝千绘盯着他脸上的细碎伤口。她坐在病床边的小板凳上,这个高度正好够她支着胳膊托住脸颊, 然后盯着太宰治的脸发呆。
是枝千绘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太宰治的脸——没有多少幼童该有的婴儿肥,反而带着不少伤口,不知道是自己弄的还是什么。
男孩一愣,没有反抗。
少女的动作很轻,也只是碰了碰,就收回了手。
太宰治以为这位莫名其妙把他留下,又态度如此熟稔亲昵的少女首领会说点什么,恐吓、威胁、安慰,或者开导。总之就是一些高高在上的人们对自己所有物的随意把弄。
是枝千绘也确实是这样,不过她问的是:“你脸上这些伤口要不要包扎一下?感染之后会发烧的哦?”
“……”
太宰治迷惑了。
这个人不在意吗?
他差点就配合另一个人暗杀成功了。面对挑衅港口Mafia的人哪怕还是个孩子,对于港口Mafia首领来说都不需要犹豫——杀死一个用来突破保护防线的异能者,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更何况,这是那位赈早见宁宁。
里世界以杀戮闻名的残忍统治者。
“太宰治。”
突然被喊了名字,太宰治并不意外是枝千绘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是顺着声音微微抬了抬头,没有投去视线。
但是下一句就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无厘头。
有种日理万机的首领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一句“你饿了吗?我饿了,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的荒诞感。
太宰治垂眸,避开少女的目光,随意点了点头。少女立刻唤来部下让人送饭进来。
是人间失格的魅力?
太宰治不合时宜地想到,听着少女嘱咐部下的声音,嘴角的弧度微微拉平。
还是他有其他价值值得首领青睐?
就这样吧。
都一样。
成为了港口Mafia首领手里的一颗棋子,轻易死不了了。
‘叮’。
闲着没事,正准备和纸片人共进午餐的是枝千绘突然听见了系统好感度提示,打开一看:
好感度+1。
好感度-1。
是枝千绘:“?”
她瞅了一眼床上半张脸被垂下的散乱黑发遮住,看不清情绪的男孩。
不是很懂你们太宰治jpg
但是主不在乎。
是枝千绘反而在太宰治身上看见了自己误解系打法的极大希望。区区一小点好感度罢了,她的计划可是星辰大海!
午饭并没有宰某人喜欢的蟹肉饭,因为顺着首领大人身体欠佳,饮食相当清淡。
那一瞬间是枝千绘发誓她看见了太宰治眼里的失望。
但在负责安排住宿的下属禀报里如同阴暗小刺头的男孩在她面前表现出了极大的温顺,乖巧得像是精致关节玩偶,鸢色的眼眸安静至极,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是枝千绘想了想,她一向是纵容对待她喜欢的纸片人,几乎可以是无底线的地步,现在也一样:“我叫人去给你换一份吧?”
‘——’
瞬间,系统提示。
一看,刚刚还有点起色的好感度当场清零。
是枝千绘:“?”
是枝千绘总感觉这个场面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一眼。这事她遇到过。
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IF线的信里和首领宰讨论港口Mafia。
她当时试问太宰治首领死后的港口Mafia外交问题,试问集权者死后维系在他身上的经济问题……诸如此类。
据说,信送到那天整个港口Mafia的气氛都很凝重。
不过那次是好感度先减后加,再之后首领宰对她的信件口吻堪称温和,态度和他们组织上的势同水火完全相反。
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太宰治png
“您其实没必要这样对我。”男孩咳嗽几声,稚嫩的气音低不可闻,就像他的外表一样无害。
“您想利用我的价值还有更好的方式,首领大人。”他说,盯着虚空某一处的目光就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查的黑暗深渊。
太宰治想尽快、退却般地躲开是枝千绘,躲到深渊底部去。哪怕少女体温低冷,这一刻对他来说也太过于灼热。
像是阴天的太阳,把虚伪的光全数聚集在他身上。光没那么炽热,就像他能猜到是枝千绘这样做的一部分原因。
但太过了。
真的太过了。
特别是差距,年龄上、身份上,他们之间的差距太悬殊了,以致于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陷阱一词。
可太宰治又清晰的明白,是枝千绘根本不用如此低声下气的来笼络一个孩子。哪怕他的异能珍贵至此。
她只是在看着他。
“唔?”
是枝千绘睁大眼睛,震撼地看向病床上那个和中也差不多大的男孩。
这才十几岁吧?
难道这么点大就能看出来这些背后的弯弯绕绕了吗,她借太宰治的事情试探特务课等方面的计划还没开始行动呢!
不愧是太宰治。
恐怖如斯。
既然如此,是枝千绘也不遮遮掩掩了,干脆直球上场:“但正因为这样,太宰君也明白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吗?”
她的言行举止里带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侵略性,尽管和男孩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她还是强势地宣称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仅此而已。”
太宰治缩了缩,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是枝千绘坦坦荡荡地笃定道。
男孩的表情空白了几秒。
但他还是勾起笑容,好像答应了一般缓缓地、轻轻地点头,棕黑发色的男孩用低哑的气音回答,好像很听话很乖巧的小孩子讨好大人一样。
“那就如您所愿。”
太宰治回答。
不透光的眼底依旧是赤沉的鸢色,愈发浓厚的赤味在其中绽放,暗沉的是本人的内心,连一丝亮光也无。
——不信。
哪怕通透人性的男孩看得出来少女并未掩饰的直白,但他还是不信集权统治下权势滔天的港口Mafia首领会把目光投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身上。
——不敢。
他不敢赌。河底烁金的光耀就在那里,但他不敢去拨开污泥迎接触手可及的温暖,水已经够冷了。
但内心深处的无力还是让他看向床边的少女,又滑落到下垂的樱色编发上。
太直接了。
也太复杂了。
最后干脆放空思想,眼底空洞,不再思考这些事。
得到太宰治同意,是枝千绘开心地点头,安排道:“之后你就住在这里吧,中也也住在附近。这一层的安保还不错,你的安全我也能放心。”
是枝千绘算了算她的进度,又看了太宰治一眼,小孩朝她露出熟悉的漂亮笑容。
可爱,空洞。
看不见一点真诚。
是枝千绘目移。
好吧其实她看得出来纸片人的心思。
上一次看见这么假的表情还是在森鸥外身上。不愧是正篇里被森鸥外称之为和他很像的人,属性上简直一模一样。
是枝千绘咳嗽一下,说道:“至于其他时间……你就跟着我吧。”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不在乎这个。但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消失,所以,不推荐逃跑哦。”
闻言,太宰治微微屈指,想到了那个绿眸少年的问话,触及了一个令人惶恐的想法。
他再去看面前的人。
少女眨眨眼睛,在等待他的反应。
强烈的割裂感。
千绘的外貌是在大街上足以令人驻足的明媚俏丽,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双苍青浅色的眼睛往往会弯成一道月牙,盈满璀璨的清光。与她的发色一样,是三月里樱花漫天,在苍青天穹下交织出的绚烂。
如果仅看外表的话一定会让不少人误会她是什么青春靓丽的少女吧。
可这幅外表下的深邃,就算是枝千绘明着告诉他她要做什么,太宰治都也看不清这个人的真正目的。
只是想得到他?
还是看重他的异能?
少女在他眼中,就像是谱写一桩戏剧的导演,由于头顶的灯光太炽亮而看不清她真正的面庞。
“可是这样的话。”
小孩茫然地说,放在被面上的手无意识抓了抓,五指间抓出一片褶皱,这样干脆的占有欲让他极度不适应,找不出来与之匹配的理由,只能去问:“那……我是您计划里的哪一环呢?”
少女究竟需要他身上的哪一点呢?
是枝千绘眉目瞬间软了下来,柔和地绽开笑容,她告诉太宰治:“至关重要,你是最重要的一环。”
——我是什么?
——最重要的。
扭曲的被需要一瞬间充斥着小孩的大脑,等价交换带来的安全感让他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
强烈的侵占不容许他退缩。
太宰治安静下来了。
没有计较得失,也不想计算前因后果。他只是没再说话,也没再试图问什么。
安静又可爱,像精准的木偶。
以至于在是枝千绘提出要不要给他脸上的伤口消个毒包扎起来的时候,太宰治的态度都软得出乎意料,让抬手就抬手,让转头就转头。
只不过那双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是枝千绘摸不着头脑。
包扎好了,少女放下绷带。太宰治看了看手臂上缠绕的一圈洁白的绷带,尾端还扎着一个小巧可爱的蝴蝶结。
那里原来是他自己弄出的伤口。
还有脸上。
还有脖子上。
都是小孩在迷茫到极致时,对自己存在、对世人存在的悲鸣质询,企图在疼痛中找到清醒。
是枝千绘把这些缠在绷带下面,她一句都没打算过问,用包容的态度将对待他。
用纵容冷敷住血液逆流带来的炙热,就像是枝千绘直截了当地告知自己的目的,一定要强留住他一样。强势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柔软。
小孩机械而迟钝地张张嘴。
他喊道:“首领……”
“叫我宁宁吧,或者赈早见。”是枝千绘说,她摸摸乱蓬蓬的棕黑短发,婉拒了这个称呼:“港口Mafia不适合随意效忠,想加入的话要好好考虑。”
“赈早见……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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