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在一楼。
少女的书房偏向意式新古典主义,复式的装饰在空间感官上给予人多而不杂的安全感,窗帘随意地拉上,光透过缝隙照进来,照射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桌上有文卷,还有少女最近喜欢的浪漫小说。
不过是枝千绘没有在桌边。
她披着暖黄色的薄毯,坐在沙发上,一头长长的樱发编成一条马尾搭在肩头,温婉又柔和。是枝千绘手里拿着一个天鹅绒盒子,正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近前的中原中也。
“之前那个材料你选做了choker,我就选了这个宝石装点一下。”是枝千绘很有兴致地打开那个盒子,展示到中原中也面前。
“喀什米尔蓝宝石,也叫矢车菊蓝宝石。它以略带紫色的天鹅绒般浓艳外观出名,我看见新收编的宝石产业链里有喀什米尔的产业时就在想,中也的眼睛很漂亮,就像蓝宝石一样。”
“怎么样?我选的还是不错的吧!”她喜滋滋地说,开心得像收到礼物的人是她。
中原中也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他眼里的蓝色柔软下来,先是再近一点接过是枝千绘手里的盒子,然后低下头,拂开颈侧的橘色发丝,露出脆弱的致命处,笑着说道:“我很喜欢,宁宁大人帮我戴上吧。”
审美得到认可的是枝千绘内心大喊一句好耶,立刻拿起choker帮中原中也戴上。
旁边的太宰治‘嘁’了一声,撇过头一点也不想看。
江户川乱步倒是很有兴趣,也许是因为他手上已经有了一颗的原因。
夏目漱石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此情此景,夏目漱石唏嘘地看了一眼森鸥外。
森鸥外保持微笑,对此十分习惯。
是枝千绘,中央空调罢了。
还能怎么办,自己选择效忠的首领,宠着吧。
但中央空调千绘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海王行为,她只美滋滋的听见了系统提示好感度上升的声音。
并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你看!送礼物这招是有用的!
这样想着,是枝千绘的心情直线up,开开心心地扬起手向门口的夏目漱石打了声招呼:“老师来啦!”
她移开目光之后,中原中也立刻就和太宰治吵上了,两小孩十分不对头,但都默契地没有打扰到是枝千绘,空出了沙发上的位置到一边比划。
而是枝千绘则是发挥她中央空调的技能,拿出了又一份!
没错,她平等的喜欢每一个纸片人!
夏目漱石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过去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盈着金与绿的宝石放置丝绒中间,极衬男人眼中的金色。
“赠送橄榄石——和平的寓意。”
夏目漱石喃喃道,抬眸看了一眼是枝千绘。
是枝千绘眨眨眼睛,笑笑,回绝了谜语人这句含着深意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寓意,就是我觉得好看啦。”
以她的选择困难症,能挑出一个正常的选项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虽然外面说得天花乱坠,但明明老师心里清楚得很。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敌对过。”
少女眉眼弯弯,笑说道:“否则上一场里世界战争我怎么可能卡着点,赢得那么快呢。”
“——”
气氛霎时沉寂。
太宰治警觉地挑头看了一眼夏目漱石,挑拨中原中也到外面继续比划;江户川乱步转了转眼珠,作为早就问到答案的人,他也离开地毫不迟疑。
森鸥外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说道:“我去倒茶,首领想喝什么?”
听见这个,是枝千绘猛地丢下世外高人的格调,大力扭头,期许道:“咖啡加糖——”
“您还生病着,首领。”
青年干部微笑着否决了这个要求。
debuff还没消,还是病号一个的是枝千绘自觉地颓了,整个人躺平下去。
“那你决定吧,都行。”
脚步远去,室内终于只剩下了这师生两个人。
夏目漱石过去关上门,这才有时间认真打量他的学生——主导了两场里世界战争的幕后主使。
一场是已经结束的。
另一场是即将开始的。
是枝千绘回以笑容。
“开始了吗?那边的反应。”
“开始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用两场战争分开诛杀你的敌人,彻底打下完整版图。”
“你从来没想过停战,也从来没想过放弃。”
夏目漱石注视着他的学生,少女脖子上的绷带洁白如新,气色脆弱得像一折即断的树枝。
异能全开、海面一分为二,前几天的种种画面一一在脑海里闪过。随之而来的后果夏目漱石再清楚不过,男人金瞳里压抑着怒色,似在质询从来不会在乎自己生命的学生,“你我的计划早在战争伊始就已经落定了,谁都改变不了。”
“包括你自己,对吗?”
…
森鸥外在泡茶。
少女首领的喜好作为秘书的他当然知道,但同时作为前私人医生,森鸥外拒绝放任是枝千绘轻视自己的身体健康。
热水滚过茶叶,放好茶杯。
森鸥外端上托盘,走向书房。
路过客厅的时候能看见叽叽喳喳正在吵闹的两个十岁小孩;江户川乱步在窗户边上,正举起脖子上挂着的猫眼石项链,眯起眼对向日光,透过它在看什么。
清新的翠绿色和他的瞳色相近,森鸥外记得江户川乱步收到的时候特别喜欢,而审美终于正常一回的少女首领也非常开心有人认可她选的礼物。
森鸥外来到书房门前。
他把托盘换了只手,空出一只手来准备敲门,却发现门似乎没有完全关上,将要推门的时候,虚掩的房门里骤然传出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喝:“赈早见宁宁!”
“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一遍……”
“身为集权统治者,你这样做你自己会承受什么后果!”
霎时。
森鸥外刹住手,整个人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停在原地,蒙蒙的暗色像墨滴进水中,沉进了漂亮的紫红色瞳孔里。
门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知道。可是,老师。”
另一道女声平静到了极点:“这件事从战前就计划好了。您和我决裂,以我的行为来增长您的名望,压制门阀、获取特务课的信任,集中管控港口Mafia没办法一举拿下的敌人。”
“这些事都很成功。”
“连对这件事有疑虑的种田君都在我发起暴动的第一时间找您商量了,不是吗。”
——首领的声音。
——她说的是什么?
森鸥外的心激烈的跳了跳。
聪慧的头脑让他很快能反应过来,可越是顺着少女的话想,大脑越是一片混乱,需要时间才能捋清这简短几句话背后的信息量。
倏地,森鸥外想到江户川乱步对他透露过的一件事。
【她在和那个大叔唱双簧呢。】
青年瞳孔睁缩。
无数细节从记忆的各个角落飞来,好像黑洞牵引繁星,森鸥外下意识扶住额头,晃了晃绷紧到极致的身体。
青年眉心凝成一团,剑眉下压,浓密纤长的睫羽阴影下,一双紫红色的瞳孔锐利如剑。
森鸥外忽地明白了。
夏目漱石和赈早见宁宁之间从来没有决裂。
他们一直是师生。
这一点想通之后,无数让森鸥外困惑的疑点也骤然解开。
棋子落盘,掷地有声。
早在里世界战争开始之前赈早见宁宁就清楚的知道,无论最后她能打下多少地盘,她终究是白身起家,另一部分敌人——也就是藩阀,这种根深蒂固的毒瘤很难铲除。
于是,赈早见宁宁用背负兔死狗烹的骂名,换夏目漱石重回他原本的政治圈,由此来辅助港口Mafia应世界局势而参与的第一场里世界战争。
有夏目漱石暗中帮助,港口Mafia的胜利是意料之中。
但就算是这样,敌人也很难完全铲除。
于是就有了森鸥外的出现。
夏目漱石通过森鸥外下毒赈早见宁宁,以强烈的反差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获得了巨大的威望,以致于被视为‘唯一可以和赈早见宁宁抗衡的人’,从而更加能得到诸多信息。
同时,森鸥外的出现也是赈早见宁宁获取宣战借口的第一步。
世家藩阀单个对付于港口Mafia来说轻而易举,赈早见宁宁要防止的是他们抱团。扎根在这个国家数十年的根基如果虬结在一起,很难应对,那么只能离间他们,想尽办法拆开合纵的局面。
一切尽在首领的掌控之中。
顺着这样的思路,森鸥外忽地发现了什么。
广而宣之的自治权利、安排他参与的计划、她因他而诱杀的干部、那些不管不顾也要闯进港口Mafia总部的袭击者——
就像一张精密编制的网,一切都只能被赈早见宁宁给出的线索推动前进,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间自发走向陷阱,犹如身处洪水中的蜉蝣完全无法拒绝浪涛,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阴谋席卷而下,被湍急的水流裹挟逐流。
青年没由来打了个冷颤。
无边的寒意涌上心头,好像突然之间如至寒渊。
首领……到底想做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
“异能大战已经结束了,横滨即将迎来充满可能性的和平时期,但走向伟大未知世界的第一步必定是风雨交加。”
“老师,想要融世界于一城,筑一城为世界,仅仅靠杀戮是不够的。有舍才有得。”
“我曾经对您说,我想以我的全部力量,将这里打造成无人能及的理想之城。而现在,我已经在腥风血雨之中完成了第一步。那么接下来,我就更不可能停下来了。”
“我想做什么不重要,您只需要记住一句就好。”
那平静而淡漠的女声说道。
“我会筑造我的理想城。”
“无论用什么手段。”
第38章 融世界于一城,筑一城为爱人(38)
夏目漱石气势汹汹的来, 怒气冲冲的走,对门口的森鸥外没施舍半点目光。
对此,是枝千绘心态平和。她知道, 夏目漱石只是来问一句而已,真要否认她几年前计划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拒绝了。
少女眉目含笑。
她这位老师啊, 给她下毒用美少年计算计她的时候是真心的, 现在的关心也是真心的。他们之间一向是这样,只不过长辈在对待不听话的后辈时总会保持矜持。
千绘想,希望提前送的礼物能让老师开心一点吧。
好了, 既然老师送走了。
现在她要继续她的中央空调(划掉)行为了!
是枝千绘看看最后一个装着宝石的盒子,这个是给太宰治的。因为夏目漱石来得早所以就暂时搁置了。
她又看了看游戏记录,每送出一份礼物, 就有对应的纸片人给她加好感,一路up上来,所有纸片人的好感度都上了一大截。千绘酱觉得自己这个操作十分完美。
不亏她迹部景吾四宫辉夜能问的都问了个遍,集万千高雅鉴赏家的眼光于一身挑出来的漂亮宝石,配她喜欢的纸片人正好!
看, 就说了送礼物这招是有用的!
少女斗志昂扬, 觉得自己这把稳了。
美好HE近在眼前。
再看见不知道为什么僵硬在门口不进来的森鸥外, 是枝千绘的心情也好得爆棚,连没有喜欢的咖啡都不计较了, 欢欢喜喜地走向他。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老师已经走了。”
说着,是枝千绘从森鸥外手里端走托盘, 转身放回到办公桌上去,浅尝了一口新晋直属干部的泡茶手艺。
森鸥外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顺从地跟上去。
刚才听见的对话还回荡在脑海里,森鸥外探了探少女的神色,确认首领的欢快不是装出来的之后,很聪明的没有直接提起,而只是关心地问道:“您和夏目先生吵架了?他出去的时候心情很差。”
……何止是不太好。
森鸥外清楚的记得,夏目漱石在背对着赈早见宁宁离开的时候,金瞳里透出的是切实的悲伤。
就好像这是个旷日持久的迷题,而森鸥外解开的疑惑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谜底没有被揭开。夏目漱石作为守密人理所当然知道一切,某个真相藏在心里,因此离开的时候才会抑制不住的露出那样的表情。
真相是什么呢?
森鸥外看向了是枝千绘。
少女正在办公桌前,柔顺的樱发搭在肩上,暖黄色的薄毯给冷淡的气色增添了一份温暖,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孱弱了。
她心情很好的拿起最后一颗宝石,满目笑意,雀跃地把注意力放在了生活的小事上,没有被刚才的事影响到分毫。
“你说老师?”
“没什么,和你知道的一样。他一向不喜欢我杀伐太重,过段时间就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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