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利益都在向天满宫的方向倾倒。
这一次御三家完全占不了上风。
阴影下的那些行将就木的枯骨们不禁在心中咒骂,仅仅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的面庞狰狞到宛如青面獠牙的恶鬼。
——最初到底是谁提议直接暗杀她的?!
……不过还好。
禅院家族老的目光稍稍掠过樱发女孩身后的那个青年,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天满宫接下了禅院甚尔这个礼物,就证明他们禅院家和天满宫还有结盟的可能,既然无法将天满宫彻底踢出咒术界,那暂时能和她议和也不错。
至于‘礼物’本人的想法……
禅院家族老无声嗤笑,完全没在乎这件事。
能为家族做出贡献,这大概就是那个没有咒力的废物从出生到现在唯一有价值的地方了。
不仅是禅院家这么想。
距离禅院家代表不远处的五条家族老更加放松,甚至眉目含笑地打量起以一己之力威胁御三家的女孩。
这就是他们五条家未来的主母啊。
只要悟能和她联姻,无论天满宫现在的势力多么辉煌,到头来,都还不是他们五条家的。
五条家族老得意得扫过其他两家代表人的面色,只不过在看见女孩身后那个黑发青年时稍微拧眉了一瞬,又在发现加茂家代表人沉重的面色时展开了眉眼。
禅院家就算送出了一个有禅院姓氏的族人又怎么样。
天满宫终究还是他们五条家最重要的盟友。
…
是枝千绘悠哉的一一掠过阴影下那些神色各异的老橘子,记下了他们的反应,略微回忆了一下咒术界的势力分布,再对比这些人,在脑海里给其中几位脸上画上了红色的叉号标记。
她轻轻哼笑着,眉眼弯弯。
就好像猜不出他们在想什么将她物化成附庸的想法似的,心情愉快极了。
身后的禅院甚尔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略微抬了抬眸。
他什么都没说,听从是枝千绘的指令似的,噤声安静地坐在她身后,依旧满身杀意,呈保护者姿态。
“既然这件事不方便讨论下去,那我们就回到最开始的事情上吧。”
是枝千绘忽地拍拍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少女嫣然笑道,从她的神色里看不出任何阴谋诡计,好像一切威胁都只是为了一句诚恳的:“我们来谈谈那道施行的新政,谈谈咒术世家未来会在国际上占据的利益吧?”
阴影下的人群瞬间嗡然响动。
无边的利益宛如带血的鲜肉,吸引垂涎的鬣狗。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敌视的目光不是放在堂下唯一处于光亮中、也不属于御三家中的那个女孩。
这是回报率极高的投资。
御三家诛杀不了天满宫,御三家和天满宫有各自的联系。
既然如此,他们能争抢的就只剩下彼此手中的那份。
…
她的心情很好。
禅院甚尔跟在是枝千绘身后,尽量放缓步子,不明白这个人走这么慢到底是因为真的走不快还是想观赏一下沿路的风景。
以他和这个小鬼的交易,大概是后者。
男人锐利邪肆的眉眼扫过走廊转道的窥探,那些视线便如鸟兽般逃窜散去。
但前面的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点都不在乎旁边发生了什么。
禅院甚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似是无意地问道:“你就这么放过那些老不死的家伙了?我说,这不是你最开始要做的事吧?”
“还是说,你看不懂他们看你的眼神?”
那种眼神禅院甚尔见过太多了。
完全是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当成物品一样随意拿取的目光。
哪怕她现在有了能制衡御三家的力量,但只要她身上还有那个联姻一天,身为女性的枷锁就永远会为她招来这种视线。
“唔?”是枝千绘被从思考里叫醒,眼里的浅色懵懂地望去,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这个啊,这个我知道。”
是枝千绘不在乎,她嫣然弯下眉眼,对这种事一笔带过,没有投去半分注意:“只要有价值,这也是很不错的手段,只看怎么用而已。”
“——反正,我最后的目的一定会达成,无所谓。”
是枝千绘身边浮动着全息面板。
「玩家开启事件链《逐鹿星河》。」
「当前达成天堂之战条件进度为40%。」
「保守封建的家族依然抱守着那堆古旧的瓦砾死死不放手,对周围的新兴力量充满恐惧和不信任。」
「无关紧要的纷争在历史长卷中随处可见,他们正在衰落,却从不反思,固步自封得让人发笑;新世界需要沃土,是时候将他们踹下历史的舞台了。」
文本安静地逐字浮动在面板上。
没人看得见这样深远的密谋。
是枝千绘微微垂眸,樱发静静地垂落华贵艳丽的京友禅和服上,她没再说话,背着天光,行走在石砖路上的女孩宛如一尊被奉在神社里接受万民朝拜的神像。
禅院甚尔轻轻一瞥,蓦地怔住。
他看见那双苍青色的瞳孔里透着无上的喜悦和疯狂。
第69章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2)
禅院甚尔会留在是枝千绘身边的理由有很多, 但用最表面的一句话来解释的话,可以概括为:以契阔为誓约,禅院甚尔是禅院家赠送给天满宫的家臣。
虽然这么说, 但禅院甚尔不在乎是枝千绘在做什么。
御三家的死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不如说他很乐见其成看见那些自视甚高的老不死们被一个小姑娘斩下头颅, 死不瞑目的表情说不定还能取悦到他。
但那个表情还是惊到了禅院甚尔。
他很久以前见过天满宫归蝶。
不是被当做讨好天满宫的礼物送来之前, 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潜入五条家去看那个六眼小鬼时,在五条悟身边看见过尚且年幼、无力孱弱的小女孩。
那是个可爱的孩子, 长得很漂亮。
但在封建世家里,单单只是长得好看绝对是一道催命符。
而且他还听说,她延续了一支古老的血脉。
那是禅院甚尔第一次看见天满宫归蝶。只是看见的那一眼, 禅院甚尔就预知到了这个叫做‘归蝶’的女孩的未来。
她会成为御三家其中一家次代家主的妻子。
她会永远困在深宅大院里,成为一尊名贵的花瓶。
喘不过气的桎梏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悲哀,或许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妄想一下四方天空之外的世界。
——直到。
他在一次咒术世家们聚集的礼祭上第二次看见了这个女孩。
她比上次长大了一点,衣着打扮也不同了许多。
对比起上一次厚重的和服,第二次看见天满宫归蝶时, 女孩穿着的松鹤纹千早下是绯色的巫女服, 她在漫天樱花下起舞, 神乐铃与五色丝带交织,一时之间恍若天人。
那个时候似乎没什么人叫她的名字, 迎来送往的人们称呼她为——「天满宫」。
那时候禅院甚尔才发现,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姓氏,只听说了名字。
结合过去的记忆,他猜她大概是叫天满宫归蝶。
不过那次的匆匆一瞥也没让禅院甚尔有多留意人群中的樱发女孩, 直到第三次见面,禅院甚尔才恍然惊觉, 不被他看好,他以为会和无数世家女性一样会困死在后院的女孩已经成为了什么。
天满宫归蝶。
出身五条附属的下辖家族,身为被物化的女性却以自身血脉跳出咒术,反倒是拿到了神道方面天满宫神社的代行权,事到如今已经能与御三家平起平坐,从被用来联姻的棋子一跃成为掀起浪潮的人。
和他不一样。
或者说,完全相反。
禅院甚尔生来没有咒力,饱受歧视和白眼,禅院这个淤泥般腐臭的泥潭让他窒息,他能做的只有逃离,越远越好。但始终走不出禅院家的手掌心。
相较之下,天满宫归蝶的命运始终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不仅仅是自由。
她活得比那些掌权的老不死更恣意。
禅院甚尔本以为他们不会是一路人。
犹如云泥之别一样,万千瞩目的天满宫宫司怎么也不可能会注意到路边一个连咒力都没有的人。
女孩却向他伸出了手。
天满宫归蝶指名了禅院甚尔。
犹如拨云见日一般,曾经如阴云一般笼罩在禅院甚尔头顶的‘禅院’二字再也不可能越过‘天满宫’对他指手画脚。
她将他从沉闷到窒息的禅院家里拉出来。
天满宫归蝶给予了他尊严、自我以及和禅院家平视的权利。
代价也很简单。
甚至对比起她的付出来说,微不足道。
“……”
让人捉摸不透的小鬼。
禅院甚尔烦躁地走在神社的鹅卵石小路上,挥开脑子里的事情。男人怀里抱着一大堆文书,都是送去给是枝千绘处理的重要事件。
天满宫归蝶的住所在神社中心处。
这里布置着类似于薨星宫一样的结界,虽然距离外面也就隔着几个供奉殿宇的距离,但没有住在这里的人允许绝对绕不开这里的陷阱,强行闯入反而会被困死在外面。
用天满宫归蝶的话来说就是‘天满宫祖上也是阔过的,会有不亚于天元的结界也很正常嘛’。
除了天满宫归蝶的心腹之外,能畅通无阻进入这里的就是禅院甚尔了。
越过红木门框,禅院甚尔什么都还没做,远远地就看见了屋顶的瓦砾上站着一个女孩。
樱色的编发,华贵的和服。
不是今天才和御三家对峙过的天满宫归蝶还能是谁?
禅院甚尔当即出声喊道:“你在上面干什么?”
瓦砾上的女孩似乎被骤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都向下倒去。
禅院甚尔眉头一皱,当即就开手里的文书快步赶到屋檐下,还没等他伸出手,倏地,就见视线的女孩身上似乎多出了什么。
极速下坠的风噪吹动男人额前的黑发,视线对上的瞬间,禅院甚尔瞳孔缩了缩。
一缕樱发掠过眼前。
犹如从树梢坠下的樱花,她以极为违反物理界限的姿态在半空中扭身,翻转身体,脚尖轻巧落地,只溅起一圈灰尘。
她的眼里有竖起的兽瞳。
过去的记忆在眼前掠过,禅院甚尔怔了一瞬。
一刹那的时间,女孩已经在地上站稳,孩子气地嘀咕着‘吓我一跳’,拍拍和服上的灰尘站起来。
她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好像在问‘没见过人会从屋顶上掉下来吗’这样无厘头的问题。
禅院甚尔收敛翻涌的心绪,再展现出来的还是那个性子恶劣的禅院姓氏礼物,他指着女孩的脑袋,问了问天满宫归蝶头顶上多出来的东西:“这是什么?”
她顺着他的指向扭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更加不解地冲禅院甚尔歪歪脑袋,散乱的樱发飘摇。
禅院甚尔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真没发现还是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问什么,干脆伸出手,覆到天满宫归蝶头顶上——那里多出了一双蓬松的耳廓狐般的大耳朵。
碰到毛茸茸的粉色绒毛时,禅院甚尔下意识放轻了力度。
柔软到像是棉花一样的触感徘徊在指腹。触感是温热的,好像她的心跳也从接触的地方传来。
很软。
就像女孩的外表一样。
三秒之后,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眼眶睁大,满脸恍然大悟——“你说这个啊。”
天满宫归蝶摸摸头顶,樱发间立起的兽耳抖动了一下,粉色的绒毛柔软好似飘乎乎的棉花云,身后蓬松的大尾巴也甩动来去。
“这是我的术式,在咒力激化的时候会显现出兽类形态。”她说,女孩抖抖兽耳,抬起手略微控制了一下咒力,很快外显的特征就化为粒子逸散消失。
她无辜地望过来,眼里一片纯澈:“怎么了?”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瞥开视线,一句话没说。
“你在他谈事情?跑上面去做什么?”男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看向旁边在场的另一个人,看衣着打扮认了一下,应该是天满宫归蝶身边的心腹,职位的话不太清楚,应该是祢宜吧。
神社中地位仅次于宫司、权宫司之下的神职;主要工作是负责辅佐宫司,也兼顾管理其他成员,没记错是天满宫归蝶的重要心腹ⓨⓗ。
不过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样。
额头上有一圈缝合线,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什么。
“看风景。”
是枝千绘认真地回答:“突然发现天满宫神社的风景也很好看,而且谁说不能一边看风景一边讨论事情了。”
禅院甚尔:“?”
果然是个幼稚又难以捉摸的小鬼。
心思深沉,脑回路也非常跳脱。
“随你吧,你要我拿的东西我都带过来了。”禅院甚尔抬步转回去,捡起了刚才一时之间丢到一边的文书。
重新捡起来之后倒是没有直接递给是枝千绘,而是到祢宜身边,手一送一松,他这个临时工具人帮忙拿来的文书便哗啦啦掉进了正经有秘书地位的祢宜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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