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好不好奇的事情。”
五条悟俯视几乎是半个人趴到矮桌上的女孩,直截了当说出了他刚刚疑惑的事:“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天满宫。我的所有记忆里,都没有你的全名。”
五条悟发问,盯着女孩的眼睛问道:“你又在做什么?”
他记忆里这个家伙总会做出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但每次又大方到诡异的, 从来不会对他掩瞒。
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但正是因为这一层,五条悟才十分在意这件事。
千绘歪歪脑袋, 不是很在意,随口就回答了:“祭祀的时候拿去对赌,把名字输出去了。这个没什么,运气不好是正常的事情。”
区区游戏机制,问题不大。
而且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抽到的debuff!
“这能叫运气不好吗?”白发男孩骤然高声反驳道,一点没有被是枝千绘无所谓的态度混淆过去。
他猛地抓住是枝千绘的手,尖锐地指出一个问题:“事到如今,除了刚才那个禅院家的,还有谁能记得你的名字?”
是枝千绘眨眨眼睛,没有回答。
“我看得见,你身上的咒力有问题,上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五条悟抓住是枝千绘的手掌逐渐收缩,他不知道牵动他烦躁的情绪叫什么,但他能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你的术式在影响你的存在!”
是枝千绘弯下眼眸。ⓨⓗ
她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轻巧地一句话带过:“悟很关心我嘛?”
“那是当然的啊!”
五条悟说着,慢慢放开手指,“因为——因为……”
因为六眼的世界无人可及,没有人能涉足。
天满宫也不行。
可她的火焰太耀眼,吸引了天上的神子自愿走下人间。
这是五条悟唯一愿意看见的人间景色。
但神子却发现,哪怕是他想做出神隐的举措,也连名字这个最短的咒都一无所知。
这样的话五条悟说不出口。
他只能生闷气,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带偏了。
五条悟根本不懂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每次他都会被落下,吵架也吵不起来,还会被摸摸脑袋安慰着塞过来一颗糖,在柔和的许诺中看着缺失色彩的火焰继续燃烧。
“好啦,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悟以后也许也会知道的。”
是枝千绘熟练地摸到了白毛,揉揉五条悟的头发,从抽屉挑出包装最好看的糖果放到五条悟手心,一如既往地把白毛蓝瞳安抚了下去。
“那他为什么能知道?”五条悟不甘心地追问道。
“谁?”
“禅院甚尔。”
五条悟反复强调:“禅院家那个被送到你这里来的家伙。”
是枝千绘挪挪自己,坐过去了一点:“你很讨厌他?为什么?”
“那种人讨厌还需要理由吗?”五条悟啧舌,他还记得禅院甚尔喊他‘小鬼’的事情,对上的第一眼他就确认了,这个人他绝对不会喜欢。
“反正我不喜欢他。”
五条悟的声音压得很小,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他下意识挪挪自己,像还在五条家时和女孩一起披着被子围着火炉读恐怖故事试图召唤传说中的百物语之主一样,坐到了是枝千绘身边。
这个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六眼神子才像是褪去一身冷意,免去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和神性,变得幼稚了起来。
他垂着头,盯着手里彩纸包装的糖果,额前柔软白发扫过那双璀璨如钻石的苍色眼睛,掩去孩童心底那份诡异的不安。
他知道他的未婚妻不像表面那么和顺。
但他就是不高兴。
这份色彩是他的所有物,可他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甚至他清楚,这可能是天满宫想做的某一件事,而不是被迫失去了什么。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生气,就像在是枝千绘亲口告诉他,之前的祭祀她又为了什么而伤害自己时一样。
忽地,五条悟感觉到头顶有什么压了下来。
抬头一看,女孩的手掌压着他在他头顶上,好笑地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闹别扭呢,悟。”
——明明你和我差不多大吧!
不等五条悟炸毛,千绘就说出了禅院甚尔为什么会知道这份真名的原因:“好啦,他会知道的理由很简单。”
“是天与咒缚。”
五条悟愣了一下,从过往的咒术知识里摘取了这部分的答案:“出生时就携带的强制束缚,以先天条件牺牲换另取一方面的力量……你是说禅院甚尔?”
“嗯嗯,他是零咒力,再加上一层契阔,所以能记住……悟的话,咒力过于充沛了,会被咒术影响。”是枝千绘扫过游戏面板上的各项数值,定格在了由术式祈愿而来的各个buff或debuff上。
游戏机制带来的效果是不可逆转的,这是她外挂上的好处,也是弊端。
根据游戏内的咒术体系,buff或者debuff的生效需要咒术作为传导中介,在普通人皆有微弱咒力的大世界体系下,任何人都会被她的buff影响到。
——于是不走寻常路的玩家利用这个底层代码,反过来成功卡出了禅院甚尔这个bug。
反倒是五条悟,则一直被束缚在这个规则内。
其实要告诉五条悟也很简单,五十音音节拼拼凑凑,将一个名字分化成无数个音节进行暗示引导,很容易就能把‘归蝶’这两个字说出去。
唯一的问题是,不会被人记住。
哪怕是那位六眼无下限的天才神子。
ⓨⓗ五条悟睁大眼睛,身为天才的他迅速在咒术体系内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看向是枝千绘,女孩神情轻松愉快,一点没有真名无人知晓的悲伤与愤懑,咒力的火焰依旧绚烂如虹。
她给他一种这好像不是什么大事的感觉。
所以也不值得斤斤计较。
五条悟抿住下唇,最后放缓态度问了一句:“这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天满宫就天满宫吧,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
反正只要这束烟火永远属于他就行。
“当然不会!”
是枝千绘掷地有声地回答。
这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所以绝对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不会就行。”
迅速地肯定让五条悟暂时松了口气。他站起来,准备回在天满宫的临时住所去。
他过来是暂住几天,家里那些没用的废物寄希望于他和天满宫的这层联姻上,希望能拿到好处。
五条悟嫌深宅大院太闷,所以就来了。
虽然有几个五条家的术师会跟着保护他,但在外面就可以不受老橘子们的管束,而且这里是天满宫的地盘,仗着这一层,他想怎么出去玩都行。
五条悟的心情明显愉快了起来,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
视线扫过退回到桌后的女孩,她正在整理桌上的东西。洁白的绷带从手腕上展露,应该是之前发生混乱时留下的伤口。
听这里的巫女说,她昏迷了一天一夜。
五条悟顿了一下。
神祭当天的那抹血色历历在目。
“对了,悟。”
是枝千绘倒腾倒腾自己,数数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之后,决定优先贴贴超赞的白毛蓝瞳。
“要一起出去转转吗?”
五条悟欣然应允。
看着女孩跑去内室换下庄严华贵的和服,五条悟心里忽然腾起一份疑惑。
既然如此,那天满宫,她的姓氏也是这个吗?
还是说……
“在想什么?”
是枝千绘拍拍五条悟的肩膀。速度非常快地换好了衣服,就等着和纸片人一起出门了。
五条悟被一打岔,瞬间忘记了刚才在想的事情。
“没什么,走吧。”
第80章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13)
自从五条悟来了之后, 玩家是枝千绘过上了幸福美满的和纸片人贴贴日常。
她手里终于有很多纸片人了!
加上还是个人类幼崽的禅院惠,足足有三个!三个!
虽然禅院甚尔日常往外跑,每次想和纸片人单独聊天都会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努力工作。
虽然五条悟只想借她这次在外面疯玩一下, 高傲的天才孩童和她见面时总会奇怪地打量她两眼。
虽然禅院惠还是个话都不会说的人类幼崽。
……但是!
至少有三个呢不是吗。
咕呜。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遥想当年, 剧本组大佬全在她手里, 根本不需要她详说就能达成目标的富裕阵容,过于美好,令人念念不忘。
千绘如同煎饼果子一样摊在了榻榻米上, 抱着头反复翻滚,虽然灵活地避开了堆积的文件,但最终还是成功让额头撞到了墙。
‘咚!’
世界安静了。
是枝千绘安详地双手交叠在腹部, 仰面朝天,额头红了一块,双目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啊,果然。
还是认认真真打她的误解系就好了,攻略那么麻烦的事情还是用刷最厉害的礼物这招解决最方便。
反正羂索都拉过来了。
与反派狼狈为奸的妙计怎可止步不前!
“天满宫大人。”
敲门声响起, 往门口一望, 透光的纸门上映出成年人的身影, 正谦逊地弯下腰,高声禀告。
说来人就来了。
千绘扬声:“进来。”
——‘哗啦。’
推拉门被轻轻拉开, 白色斋服的祢宜抱着大堆文件进入室内。
羂索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
这幅身躯是什么性格他就伪装成什么性格,蜷曲在暗中窥探时机,也观察着这位试图拉他入伙的人类女孩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种事情……
就连他都没考虑过。
“这是禅院家送来的资料,天满宫大人, 您过目。”羂索将怀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挂上虚伪的笑容, 温声说道:“看样子,他们是打算用下辖家族,换取您的支持。”
是枝千绘从榻榻米上挪起来,扑腾两下挪到桌边翻了翻,“……送来的昭和年代起家的第三产业吗,诚意还不错。”
不错是不错。
可惜还没把他们逼入绝境。
“不过这样就很好了,出卖下辖家族利益的上位世家,自发的举措比再多算计都好用。”是枝千绘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迤迤然抽出钢笔,准备写一封诚恳的回信,表达天满宫和禅院家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盟情谊。
羂索看着垂眸写信的女孩,目光在她的发顶停留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明白了是枝千绘要做什么:“小家族没有底蕴,转圜余地小。随着咒术界的局面动荡本身就在天满宫和咒术世家之间摇摆不定,在上位世家的打压下转投天满宫也是无可厚非……”
“你是打着这个主意啊。”
羂索低笑一声,“孤立的同时还私下和御三家分别结盟,从他们身上攫取他们认为无伤大雅的微小利益,给他们可以联盟的错觉。”
一方面孤立,一方面结盟。
两面三刀得让人不寒而栗。
但羂索知道她在做什么。
底蕴,这是咒术世家身上最难缠的东西。
羂索在过去的千年也尝试过,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只能转而从个体身上下手,例如在六眼出生时便杀死他。
很可惜,星浆体和六眼都是时代注定的存在,他的计划未能如愿。
而今,咒术界兴欣的势力天满宫的底蕴不输御三家,只是此前所拥有的力量与咒术关联甚少;如果没有神道指令这道限制,曾经的神道教可是这个国家君权神授时代的顶峰力量。
无论是重启旧时代的辉煌还是什么,天满宫神社这一招都是一步尤为关键的棋。
……天满宫。
羂索目光沉沉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内心忽地生出了一个想法。
他能否用天满宫代替咒灵操术的那个环节?
不,暂时还不能这么笃定。
咒灵操术的意义很重要,不是一个天满宫可以取代的。
但她的存在确实影响到了他的计划。
是枝千绘抬头看了一眼无形之间陷入思考的反派君,勾起唇角,顺着羂索之前的话,再添一把火:“是这样。御三家是咒术界当下的主要作战力量,拖守旧思想的福,大量高级术师集中在他们当中;撕开了他们的联盟,我想做的事情才能顺遂无阻哦,羂索。”
看着笔尖不轻不重地划过纸面,留下黑色墨迹。
羂索收了收指尖,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
“天元。”
“天元?”
是枝千绘转转钢笔,将写好的信件封口,一边回答:“对,小时候跟着五条家去过一趟东京,闲着没事做,和悟一起钻薨星宫地下结界去过。”
“在那里见到了一个物理意义上的烂橘子,挺丑的。”
是枝千绘吐槽道。
如果现场没有五条悟这个漂亮的白毛蓝瞳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进错游戏了。
羂索忽然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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