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照镜子,他也知道脸颊在热辣辣地燃烧,怂得叫他恼火。但心里,又有一种强烈的快乐席卷,仿佛只要看到她就已经值得。
班长已经抱着一大摞卷子走了进来,从第一排开始往后传。
等白昭昭给他卷子的时候,他又趁机问:“昨天,你怎么没来?”
“我生病了……”她随口说着,靠在椅背上,翻看着卷子。
周洛然试图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谄媚,但那抻着脖子的姿态却又出卖了他,“你是不是冻到了,我把校服外套给你吧。”
她摇头,“我不冷。”
周洛然并不气馁,又在书包里掏了掏,递去一个玫红色的方盒子:“那……这个,你收着……”
她看向自己的左侧。
周洛然的手生得不错,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整齐,托举着小盒子,看着也是富有美感的。
她没接,只是问道:“是什么?”
手收回,将盒子打开,又递了过来。
她这下看到了,盒子里躺着一个项链,钻石围镶着一颗方形的祖母绿,和她的指甲盖那么大——这么贵重,根本不是学生之间能送出的礼物。
旁边的同学看到了宝石的光泽,惊讶得瞪大了眼,互相交换着不理解的眼神。
周少这是为爱发疯了……
但白昭昭却没什么反应。
他低声说道:“送你,赔罪。”
可她从来也不喜欢这些冰冷的石头,她喜欢看书,喜欢软软的围巾,喜欢美食……而且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她要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不用了……”她看看门外,确定大家都已经开始上课了,这才回头,“不过,你现在有空嘛?我有话想问你。”
周洛然被拒绝了正要坚持,听她这样说,心头又狂喜,“我一直都有空。”
“那……我们还是去之前那个器材室吧。”
~
进入器材室,白昭昭一回头,有点啼笑皆非。
周洛然那是什么表情?一脸狂热,眼睛发光,好像在等待女王赠予徽章的骑士。
这样想着,她也就问道:“你很高兴?”
他抬手掩住嘴,自认为不动声色了才放下来,细细的狐狸眼微眯,“我不能高兴吗?”
顿了顿,又觉得语气过分生硬,赶紧软了下来,“你叫我来是什么事。”
白昭昭也懒得和他废话:“我觉得,你最近有点怪怪的,所以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语气傲慢,“好好追求你,就让你觉得怪怪的吗?你还真是难捉摸欸。”
“嗯,就是说,为什么突然开始要追求我?”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他的心突突直跳,装得却平淡,“我喜欢你,不是早和你说过。”他又硬把那个盒子塞给了她,“这个,你收着,以后,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一定会满足你。”
白昭昭握着盒子,表情复杂。
收下其实也无妨,反正梦里的一切醒来就会消失;如果周洛然后悔了,她再还给他就是了。
可是她又一想,若是收下了,可能会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原谅了他。
她摇摇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不要。”不等周洛然急,她又换了个问法:“那你最近,没有经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任何事都可以。”
“没有。”
说是没有,其实倒也有一件事叫他介意。
他发现家里的牛奶可能是过期了,之前有两天,他每次去坐车的时候,都会恶心得天旋地转,到了下午就自动痊愈。
为此,他狠狠骂了厨子。
这两天他没再喝牛奶,不药自愈了。
白昭昭好奇:“那你父母呢?最近联系过你吗?”
她记得叶之悠说过,一直关心他的父母突然就不联系他了。
“和我爸妈又有什么关系?他们都在美国,很忙,几个月不联系我都正常。”他说到这里,有点委屈的烦躁,“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昭昭咬住下唇。
可能没有人和他提过见鬼的事,周洛然的生活才如此正常。
但是,自己真的是周洛然的执念吗?
他能从一个半纸人的状态变成现在这么实心的人,是因为她?
这样想着,她走近了周洛然,反而吓得他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门上,“你,你要干嘛?”
“你现在,很喜欢我,每天都想见到我?”
他简直吓懵了,装出来的冷静一下子碎裂,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不行吗?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但是我也知道你怎么想的了,我会一直向你道歉——”
声音戛然而止。
白昭昭的手附上了他的胸口——
周洛然的心脏在她的手下跳得激烈,疯狂的野兽一样,不停歇地撞击着胸腔。
他没反抗,反而闭上了细长的眼睛,表情像是一个甘心被心上人为所欲为的小可怜。
白昭昭极度失望,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是周洛然的执念。
可这个世界上,她最厌恶、最痛恨、最瞧不起的人就是周洛然!!!
她能忍住不报复他、不去计较,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精神胜利法,而如今,只要她还存在,就在变相救他,让他越来越充满活力?!!
这实在太讽刺了!
凭什么?
这根本不公平!!!
白昭昭的喉头发哽……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是不是如果执念死了,他也活不了?!
这个念头在此刻是如此的强烈,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狠狠撞在墙上,拉着周洛然同归于尽。
察觉到她放下了手,周洛然也挣开了眼睛,眼眶像是宿醉一样被血液冲击得泛红,声音暗哑:
“就……这样吗?”
“嗯?什么?”她一下子从诡异的情绪里清醒过来,抬头。
“就只是摸胸肌而已吗?”他想了想,得意地问,“那你还满意你摸到的吗?”
这下,白昭昭的表情真切地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
“你要是想亲我也可以,初吻送给你也可以啦。”他甚至蹲下来了一点,笑眯眯,“诺,这样方便你亲。”
虽然语气很无所谓,但说话还在发颤,外强中干,想来并非真的能如此“洒脱”地送出初吻。
第34章 禁地
白昭昭只觉得荒谬至极。
但随即, 那想要狠狠伤害自己的念头也冷却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没必要浪费感情去憎恨周洛然的,你会憎恨一条弱智的狗吗?可能不会,你只会打死它。弱智狗咬人的时候, 也必定不会知道自己给人家造成了怎样的阴影。
“我没有要摸你胸肌。”她干干地说着,觉得自己真的开口去解释这种事也足够荒谬了, “我只是要检查一下你的心率。”
周洛然看着她的神色, 确定她真的一点也没有那种意思, 尴尬地站直了身子。
白昭昭一脸冷淡,“如果你没有办法告诉我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 你对我来说就没有用。”她想要去开门,“我要走了。”
“你——等一下!”周洛然握住她的手腕, 又怕她不高兴,又飞快松开, “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对劲的事, 你让我想想好不好。”
“……”白昭昭无声地叹了口气, 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等他想。
周洛然表情很纠结, 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家牛奶过期的事。
不, 这个太傻逼了, 或许回去可以问问他的那些小弟。
“算了,不如这样,如果你想到什么, 再告诉我?”她这样说, 无非是怕他不放自己离开。
“哦……好啊,那我找到了, 就给你发信,好吗?”
白昭昭意外, 她从来没有给过周洛然自己的联系方式,他怎么给她发信?不过她很快也明白,八成是从别人那里要来的。
走出了器材室,白昭昭并没有往教室的方向走,一无所获,她没有理由再回到那个讨厌的教室。
“昭昭,你要去哪?”周洛然唤住她。
“我去找一下班主任。”她这样说的时候,头也不回。
“……”他呆呆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回到教室里,在周洛然的眼里,所有的同学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畏惧于他阴晴不定的狗脾气,班里这次没有人敢起哄了。
礼物虽然没有送出去,但是周洛然心情不算差,在他看来,今天白昭昭主动和他说话,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他会准备更好的礼物……
这时,坐在他左边的余志同小声问:“周少,你和白昭昭说什么了?”
“干你屁事。”心情好,骂人也带着点笑意。
“她是不是和你表白了?我刚收到朋友的简讯,说白昭昭和椰子油好上了。你可别被她脚踩两只船了。”
周洛然唇角的笑一下子固住,侧头:“你他妈的说什么!”
在周洛然的眼睛里,余志同仍然是一条丑鱼成精的正常人。现在,咸鱼眼睛里闪烁着恶意,说道:“是真的,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好像住得蛮近的,上学总是一起乘公车,你知道的,椰子油也是借读,爸妈都不在,有可能他们已经搞在一起了喔。”
他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许婷早就转过身来,听得尤其认真。
但一直对周洛然的动向格外敏感的阮梦辰,仍在魂不守舍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许婷能够再敏感一点,就会发现阮梦辰已经这样很久了……
“干,烂咸鱼,你说话注意点。”周洛然的脸色沉了下来。
“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我管你是不是真的!”周洛然一把掐住他的脸,细长的眼睛中戾气横生,“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余志同不吭气了,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周洛然又想到了白昭昭的问题,拿这个问题问余志同。
余志同惊恐地摇了摇头,眼睛却盯着他。
那表情好似在说,“就你最不对劲了!”
周洛然这才松开他。
也许是白昭昭的问题起到了作用,他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安。
为什么白昭昭要特意问起他的父母?
周洛然拿出手机,半天,才鼓起勇气给父亲发了一条信:
【你们一切还好吗?】
很快,父亲回复了:
【你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最近有没有好好温书!高考别给我丢脸!】
“干……”他气愤地低咒一声,手机被粗鲁地扔在了桌子上。
他趴在桌子上想:昭昭去找班主任说什么,要这么久……
~
白昭昭一路走出了学校后,发现视野越来越明亮——天居然晴了?
之前还阴云笼罩的天空,不但云开雾散,阳光还格外温柔舒适。
答案在校门口揭晓了——叶之悠回来了。
她发现了,好像叶之悠一出现,就会有阳光。
高大俊朗的少年等在那里,光之下,挺拔劲瘦的竹子一样。
“昭昭!”他冲着那抹红色挥手,心脏也为她而跳动。
她一路跑向他,又禁不住频频回头。
“怎么啦?”叶之悠警惕地问,“有人跟着你?”
“不是……”她一脸疑惑,“王教官怎么不在校门口。这个点,他应该还在这里看着才对。”
“可能是去忙了?”
女孩犹蹙着眉,“或许吧……”她飞快结束了自己的疑惑,又问,“你见到孙婆婆了吗?她怎么说?”
叶之悠小狗叹气,“还说呢,她今天好像心情很差,我告诉她我不小心进了禁地,她那个火气,差点要给我收了……”
本来,因为心情足够好,他在糕点门口喊得十分洪亮,可谓中气十足。
周围的纸人侧目,他反而举起双手来,一脸“没错,是我在发晒癫”的自豪样子。
谁知道,正高兴着,脑袋后面挨了一下。
整个世界都随着这一下寂静了下来。
也不用想,肯定是孙婆婆打的。
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已经被孙婆婆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了!我好像是你的狗!三天两头的,你不去找恶灵你天天戳这嚎丧嚎丧!我难道在脸上写着[我很闲]三个字吗?”
白昭昭忍不住打断他:“孙婆婆很忙吗?”
“岂止是很忙,哈哈哈……”回忆着孙婆婆的样子,叶之悠幸灾乐祸,“她简直就像刚做完苦力回来,比我跑完五公里还夸张。喏,黑眼圈——这么大喔,腮帮子——耷拉到胸前了!”
白昭昭本来正在沉思,听他耍宝,又“咯咯”笑:“你少夸张……要尊敬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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