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妹妹,你们学校的人,都去哪了?”他说着,目光转向大街上,“你看,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街上是如此安静,没有纸人,没有交通工具的噪音,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正因为如此安静,白昭昭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巨大的东西塌掉的声音。
一定是因为周洛然也已经清醒,弥留世界的坍塌加速了……
她的额头和鼻尖也开始渗出汗来,强自镇定道:破文海棠废文都在抠裙更新五2斯九零爸乙九二“我、我不想聊天,我要买专辑,能不能麻烦你快一点……”
“哦,好啊……”他这才收回目光,慢慢扫了一下专辑的条形码,在收银机器上一指禅。
一边打着,他一边笑眯眯说,“妹妹,你好像对外面的怪异很习以为常嘛。”他的手指下发出“滴滴”的声音,“我嘛,经常能看到你经常和那天那个学生仔在外面乱晃喔,你们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我、我只是要买东西,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问题?”她尝试着又把钱向前递了递。
他眼帘低垂,看着她手里的钱,缓缓道,“怎么给钱折成这样子啊……”
“习惯……不行嘛?”
“习惯喔,好吧……你喜欢陈曦彦多久了啊,不如,我送你个赠品吧?”
这下,就连守在门外的关正浩都听出来不对劲了。
柯吉利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钥匙扣来,笑眯眯推到了她面前。
是陈曦彦的vip钥匙扣。
精细的印刷,不是仿制品;发暗的金属配件,不是新东西。
浑身的血液都随之而滞——
那是吴芳蕊珍爱的钥匙扣!
白昭昭惊愕地后退一步,抬头看向他。
“妹妹,好有缘哦……”他脸上的笑扩大,病态而迷恋地望着她,“活着遇见,快要死了,还又碰到了呢。”
门外的关正浩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蹦了起来!
他向店里跑,恨不得立刻就把白昭昭拉出来!可是——
地面突然开始像海啸前的水波一样剧烈起伏,把他向反方向推送,明明只有短短几米,他却怎么也跑不过去!
白昭昭惊恐地回头望向他!
与此同时,阴云笼罩的世界以这方寸的音像店为圆心,周遭的建筑物从外向内,一圈圈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倒塌!
砖石破碎砸落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巨大的风掀起滚滚沙尘……
而在这其中,他和白昭昭的尖叫声完全被埋没了!
好像这里已经被上帝遗弃,而他们,也将被彻底掩埋……
“昭昭!”关正浩大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个猛跃,扒住了音像店的门框!
“关叔叔!”
白昭昭也试图跑出来,伸长了手想拉住他。
但她奋力伸手一抓,指尖只是在他的手背上抓出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骨牌”已经转瞬间倒向了中央!
叫声消失,万籁永寂。
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
“啊……”
明明身体还停留在被沙土掩埋的窒息触感中,白昭昭的意识已经先一步清醒了过来。
眼前,是和她记忆中一样的地下室——柯吉利关着她的地下室。
昏黄的灯,见不到光的小窗,绿色的苔藓在渗水的墙角生长……
可是,她绝不认为自己已经醒了。因为,地下室里并没有吴芳蕊的身影,而是
——站满了羊?
整个地下室大概有三十多只羊,白色的羊羔挤挤挨挨地站满了地下室,填满了除她以外的所有空间,像是昏暗的地下室里盈满了纯白的云彩。
羊羔们很安静、很乖巧,它们注视着她,黑黝黝的眼珠湿漉漉的,像是黑色潭水,倒映着无数个她。
只是看到这些羊,白昭昭就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了,因为这么多的羊,空气里却并没有羊身上发膻的气味。
被这样无声注视着有点可怕,但看着她的是一群羊羔,那么干扰力似乎就弱了许多。
关叔叔呢?叶之悠他们呢?
为什么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最后的记忆,是在音像店里被尘土深深掩埋……
是的,柯吉利那个阴险又聪明的凶手,早在弥留梦异样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了。
一定是因为她唤醒了周洛然,所以导致了整个弥留梦的彻底坍塌。
花费了几分钟整理凌乱的思绪,她这才支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
涉过拥挤的羊群,手指尖还会触碰到粗粝的羊毛,她站在地下室入口的台阶处,仰头望着那扇黑色的门……
咽了下口水,她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突然,有什么东西扯住了她的裙子。
她低头,看到是离她最近的一只羊咬住了她的裙子。
这是一只羊羔,不过几个月大的样子,纯洁的眼睛里更加清晰地映照着此时的她——
她长长的头发垂下,面容覆盖着浓重阴影,像个厉鬼。
“对不起,我得走了。”
她的喉咙干干的,对着这些羊羔道歉:“对不起,放开我吧……”
羊羔清澈的眼睛望着她,抖了抖耳朵。
突然,它的脑袋上又睁开了一只眼睛。
随即,一只又一只,整个羊的身上,全布满了挤挤挨挨的眼睛,在羊毛之间,眼珠转动,都看向她!
白昭昭惊恐地捂住了嘴……
像是感染一样,整个地下室的羊都开始睁开一身的眼睛,是人的眼睛,在看她,如同一个恶心的梦。
白昭昭转头向上狂奔,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了地下室的门口,一开门,就跌了出去——
这,这是哪?
尽管光线昏暗,她还是在几秒后认了出来,门后的屋子,居然是她在衡江市旧家的卧室?!
剥落的淡黄色墙纸,简陋的床……床头,还摆着妈妈从游乐园给她买的一个唐老鸭玩具。
再回头,她的身后哪还有什么门?
她慢慢走了过去,玩具并不是正品,也买来很久了,后来搬家的时候,兵荒马乱,不知道被丢去了哪里……
白昭昭抱起玩具来,眼泪成串地落下。
但不等她伤感更久,卧室的门外传来了人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她神色一凝,伸手从旁边的笔筒里拿出了一个裁纸刀。
手握住门把手,缓缓打开。
她神色微变。
仍然是旧家的客厅,却昏暗得怪异,天花板中央的灯光投下,只能勉强照亮下方的一张四方桌子。
在桌子旁边,坐着她的父亲,和一个小孩模样的纸人,一个女性的纸人端着一盆东西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呦,我们的大小姐醒了。”女纸人阴阳怪气地说话。
她的目光又看向了桌子上的菜。
盆子里,黑乎乎湿漉漉的一坨未知生物在蠕动,一大团苍蝇在上方隆隆地飞舞。
“杵在那里做什么!”父亲侧头看向她,面容在光下看起来泛着狰狞的青色,“阿姨在做饭,你不去帮忙,只会装睡觉,偷懒,怎么,还要全家人等你落座吗?”
她回过头来,感觉客厅的灯好像变亮了一些,亮得她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女纸人脸上鄙薄的笑。
第59章 接引
父亲一筷子从盘子里捞起一团纠集蠕动的长虫, 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黑色的虫子汁水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流。
他犹在絮絮叨叨:“是你母亲有事,我才答应临时照顾你。但是你要记得, 你是判给她了的,同我没什么关系可讲。来了这里, 你要懂事一点, 替阿姨做家务, 给弟弟辅导功课。至于你的生活费,我会一笔笔记下来, 等你成年之后赚钱了,都要还给我。”
是的, 父亲总是计较着前十几年对她那微不足道的付出,即便他所给予物质与精神东西贫瘠得可怜。
“细细……”
桌子边另外两个纸人得意洋洋地笑着, 圆球眼睛变成了弯弯的形状。
白昭昭如芒在背, 知道这里有问题, 绝不能久留!
她的脚在慢慢向着门口的方向挪……
就在她快要到达门口的时候——
“你怎么要往外去?”父亲发青的脸此时完全转了过来,脖子抻向她的方向:“你要去哪里?!”
白昭昭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她望着父亲的样子, 眼睛里全是泪。
明明该是她最亲的人, 却只令她感觉到无穷的恐惧。
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和母亲一起死了。
眼前这个人,不是我的父亲!
没有得到回应,父亲似乎更愤怒了, 他鼓起了腮帮子。一秒后, 昭昭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是鼓起腮帮子, 而是皮肤下面长出了晶莹剔透的肿胀肥肉,遍及全身, 从衬衣的缝隙绷出来。
“啪、啪!”接连几声,衬衣被崩开了,肥肉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宽,父亲的胳膊都被夹在了肥肉里。
他的五官在挤压中消失,图留一个嘴巴,舌头已经分裂成了三条长长的须子,在胡乱地舞动……
“你,你别过来……”眼见着至亲变成这样,白昭昭简直惊恐得喘不过气来!很快,父亲变成了一个臃肿且拖着扁扁尾巴的巨大肉色蝌蚪样的虫子,身上黏黏地向下滴着透明粘液。
她几乎要吐了。
“何骏……”阿姨僵硬地抬起手掩住嘴,尖酸地说道,“你的女儿可真缺教育啊……”
“咴————!”肉色的蝌蚪张开嘴,发出了奇怪的声波,震得白昭昭捂住耳朵,脑袋一阵针扎似的疼。
她知道自己必须赶紧跑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已经猛地转身,发疯般夺门而出,向楼下跑!
跑到下一层,她却看到楼下的门开着——是和楼上一模一样的门,连楼道里堆叠的垃圾都一模一样!
她的父亲变成的粘液虫子正扒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跑啊,怎么不跑了?”父亲黏黏地蠕动,向天花板攀爬。
身后,同样的虫子探头,哕哕笑着:“跑啊,你要跑去哪里啊……”
“滚开!”
她尖叫着向下跑去。
可是每一层,都是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垃圾,同样的父亲。
她在无尽的楼梯中徒劳地跑着,身后只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虫子。
它们越来越狰狞,身上的粘液一坨坨向下掉,他们的声音威严又滑稽,说出了她心底的噩梦,“昭昭,你要去哪?”
“你母亲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你要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你实在是太不乖了,你比弟弟差远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层,密密麻麻的肉色虫子已经占据了身后的楼道,在翻滚奔涌,离她越来越近……
继续向下跑,只会增加更多的虫子!
命悬一线的绝望和高压下,她眼睛的余光却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怪异的红。
等一下,自己家的对门,好像变了?
——在之前的楼层,她家对门都是一个老旧的防盗门,但是眼前这个不一样。
她猛地站定。
眼前的门是簇新的暗红色防盗门,门上贴着福字,不像是这个楼里会有的装修。
白昭昭心里一动。
“砰砰砰!”
她不再向下跑了,转而疯狂地砸门,“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虫子们在大喊:
“你在做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
“快跟我回家!!!”
排山倒海的巨大虫子缠裹着粘液涌来——
白昭昭觉得自己完了。
她怎么就会停下来敲打这扇门呢?
要是它根本就是个陷阱、根本就不会开呢?
她会被虫子淹没!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就在她在虚软中绝望时,门突然被猛地拉开了!
她跌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里,被紧紧抱住。
在她身后,竟然传来了火焰烧灼的滚滚炙热!
惊慌抬头,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叶之悠的下颌。
少年一只手臂紧紧拥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掌心射出了明亮的火焰,整个楼道顷刻成了烈火地狱,烤灼得虫子“滋滋”作响,在火海里奋力翻滚!
“啊————!啊————!”
每只虫子的嘴里都传来了父亲的咆哮声和惨叫声,翻滚着向后缩……
“砰!”
门被猛地关上了!
“昭昭,你怎么会在这个门后!”少年兴奋地扶着她,“太好了,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简直是经历了漫长的生死离别又重逢,他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忍住不去抱住她。
白昭昭呆呆打量着他:
叶之悠显然已经恢复正常了,甚至状态好得过分,他眼睛明亮,白色的短袖T恤露出了臂膀——两边的手臂都是好好的。
当他出现的时候,就像是阳光强行把暖洋洋的光抛洒在人的身上,热烈、令人无从拒绝。
她一肚子问题,脱口而出的却是:
“你刚才……是手心里喷火了吗?”
“对啊,我也完全没想到,没吓到你吧。”他也忍不住看着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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