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关天,鹰四快速和云泠只会了一声,“云姑娘,隔壁院子好像着火了,我去去就回。”
她去看一眼就回来。
云泠的背影在屏风上影影绰绰,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点点倦意,“嗯,你去吧。”
鹰四来不及多想便飞快赶往隔壁院子,绕过几个转角才找到火光处。
不想竟是一个小尼姑在烧纸,见有人来了,赶紧踩灭。
鹰四皱着眉不快地说,“寺中禁火你难道不知道吗?夜深人静的时候烧什么纸?!”
小尼姑面色惴惴,走上前紧紧拉住她的手臂,“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她生前过得很不好,我就是想偷偷祭拜她一下,给她烧点纸钱,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静云师太,她会罚我的,我……”
鹰四懒得和她多说什么,准备训斥两句就了事,忽然间鼻子闻到一股呛鼻的浓烟,一瞬间瞳孔睁大,用力转过头去。
顿时冲天的火光映入眼帘,厢房燃起熊熊大火,映红了深黑的夜空。
鹰四立即跃上房顶,冲向着火的厢房,可谁曾想,短短时间这火竟然会蔓延得这么大,火光漫天,灼浪翻滚,已将这厢房四处重重包围,
鹰四麻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云姑娘还在里面!
大声呼喊,“云姑娘!”想闯进去救人便被火舌烧退,根本无法进入。大火灼了眼,也看不清里面如何。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烧断的横梁重重落下的声音。
鹰三焦急赶来,还不等出声,就听鹰四颤抖道,“快,快把所有人叫起来救火!快去!”
冲天的火光将已陷入沉睡的观云寺唤醒,寺中所有人一个接一个不知疲累飞快打水救火。
可火势太大,根本无力回天。烧焦的厢房一点一点轰然倒塌,里面的人绝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鹰三鹰四心重重沉了下去。
此事刻不容缓。
鹰四转头暗着声,面色凝重,
“快飞鸽传书,向殿下禀报此事!”
……
天色蒙白。
开阔的箭亭中,太子谢珏迎着清晨冷风,站在最中央,看着远处的箭靶目光凛冽,手臂后拉,骨节修长的手指握紧,下一瞬,箭矢划破薄雾飞速而去,正中靶心。
谢珏搭箭,再次拉弓,忽然安公公面色怆然磕磕绊绊跑来,手里拿着观云寺飞鸽传来的书信来到太子面前,顾不得行礼,却腿软到站不住,扑通一声瘫软跪了下来,悲痛难忍,眼泪顿时流下来,
“观云寺暗卫来信,寺中一厢房深夜忽起大火,救火不及。姑姑,就在其中!”
死了。
谢珏手中紧绷的弓弦忽然受到一股急促强力,发出‘铮’地一声,断了。
第40章
晨光蒙蒙。
瑟瑟冷风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灌进谢珏耳中。
手指被绷断的弓弦割出血,血珠滚落在地。谢珏一身薄雾,身背僵直。慢慢的,似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瘫倒在地的安忠,深暗凤眸如冷厉剑刃,眉骨间是僵硬寒意,
“你再说一遍,”
一字一顿,
“你说,她怎么了?”
安公公跪拜在地,泪流满面哽咽颤抖,“姑姑已……葬身火海!”
葬身火海四个字再次涌进谢珏耳膜,不知为何,一瞬间他忽然竟有些听不清。
“葬身火海……绝不可能。”他从齿间用力挤出这句话。
尚宫云泠何其聪慧,怎么可能会死在火海中。
谢珏转头快速离开箭亭,“去观云寺。”
安忠见状连忙擦了擦眼泪,爬起身跟上。
刚行至一半,就见暗卫鹰二匆匆前来,跪下双手呈上一卷佛经,“启禀殿下,这是姑姑替殿下抄的佛经。本应昨晚呈上,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耽误了云姑娘与殿下的约定,请殿下恕罪。”
谢珏顿时停下脚步,看着她手中的佛经脸色一凝,“两卷佛经?”
昨天林鹰送来的佛经他放于案前,事忙还未来得及打开来看。
鹰二连忙解释,“昨日林大人送来的并非是姑姑抄的佛经,姑姑不小心给错了法华经,便让属下连忙送来,以免误了和殿下的约定。”
谢珏面色沉下,瞬间想到什么,问,“孤与她有什么约定?”
鹰二顿了一下,不解地看了看太子一眼。然后低下头解释,“云姑娘说每半个月给殿下送佛经是与殿下的约定,不可有失!”
安忠这时快步跑来,“殿下,快马已经备好,现在就出发吗?”
谢珏抬头看着观云寺方向,眸光森森,“自然。”
“另外,”他又道,“命锦衣卫调一队人马,以宫中有刺客出逃为由,封城。”
封城?!!!
安忠瞪大双眼,封城这可是大事啊,殿下怎会突然要封城?
而且宫中明明并无刺客出没啊?
但安忠的疑惑没得到解答,谢珏已马不停蹄赶往了观云寺。
一路风驰电掣,不曾歇下。辰时,谢珏带着一队禁军上了山。
冷白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麻木冷硬亦或是其他。
厢房的大火已熄灭,只剩下一座烧焦的废墟。
没了火他们已经可以轻易走过去,可这时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里面压着的,是太子未来侧妃的尸体。
观云寺众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平常和云泠关系不错的几个人已红了眼眶,抽噎着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昨天明明都好好的。”
静云师太摇了摇头叹气,“阿弥陀佛。”
众人沉浸在悲伤中。
忽然冲进一队身穿铁甲的禁军将整个观云寺重重围住。
所有人急急转头,表情惊恐。
竟是太子亲临。
储君身穿一身深青窄袖龙纹骑射服,皂靴上溅满了泥水。
鹰三鹰四快步赶来行礼,“殿下。”
其他人也连忙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谢珏却没看他们一眼,转身直直看着那座废墟,烧焦的柱子倒塌,遍地焦土,废墟之上是碎裂的瓦片砖石,一层又一层压着。
满目疮痍。
他面容肃冷得已似结冰。
见状鹰四赶忙上前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细细禀来,不敢有一点遗漏。
谢珏听见事发时她们所有人都不在,扯出一个荒唐的哂笑,“你是说,孤让你们贴身随侍保护,她出事时,你们四个一个都没在她身边?”
无甚起伏的语调,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个寒颤。
鹰三鹰四立即跪下,“是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谢珏闭上眼,忽然不带任何情绪下令,“挖。”
谢珏命令一下,所有侍卫齐齐上前撬开那座烧焦的废墟。
挖掘过程中,匆匆赶来的林鹰揪着一个瑟瑟发抖涕泗横流的小尼姑走来,“启禀殿下,臣已经拷问过了,云姑娘私下里给了这个小尼姑一笔钱,让她在昨天夜里在院子里烧纸钱,做出走水的势头拖住鹰四。”
谢珏没说话。
十几个侍卫奋力挖掘,不过半个时辰,就将那座废墟翻了个底朝天。
这时一个侍卫来报,“启禀殿下,没有看到云姑娘的尸身。”
又一个侍卫报,“属下也没找到。”
“这里也没有。”
十几个人将废墟最后一块瓦片都没有放过,却都没有看到云泠的尸体。
鹰三鹰四内心震惊不已,怎么会没有!
那云姑娘去了哪里?
那小尼姑竟然是云姑娘买通的,她做这些,不外乎就是把最后一个鹰四调离身边。
鹰四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云姑娘是跑了?!
鹰三到处找灯油,实则云姑娘偷偷提前搜集好许多灯油藏在了厢房里,在房间四周倒上灯油,火势才爆发得如此迅猛。
她们都以为云姑娘被大火困在房间里,到处找人救火之时。云姑娘早已经趁着乌黑夜色下了山。
若非这场大火,鹰三鹰四的本事,一旦发现厢房里没有人,云泠根本跑不远。就是这场大火,迷住了两个暗卫的眼。
可是鹰四不明白的是,云姑娘这几个月明明在观云寺中安安分分修行,又时时牵挂殿下,哪里看着像是想跑的人。否则她们也不会如此没有戒心。
谢珏笔直站在那座烧焦的废墟前。
他来前听到鹰二的汇报时已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和她何曾有过什么约定。
在来的路上他便想过,她或许早已不在观云寺。他亲自前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心。
跑了,总比死了要好。
山风飒飒作响。
太子的侧妃跑了这一事实曝光大白,周围所有人吓得不敢出声,面色忐忑惴惴不安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太子。
谢珏此时内心只剩果不其然的冷笑。
一计又一计,不动声色,环环相扣。她算计这些,筹划了多久,才做的这样天衣无缝。
原来来观云寺修行,从头到尾就是她的一场愚弄他的骗局。
他越是怒,表情越是平静。
忽地轻笑了一声,却令在场的人都感觉彻寒入骨,
“甚好。”
“传孤的令,搜城。一个可疑之人都不许放过。”谢珏的声音似从无尽深渊里传来般阴寒可怖,“若找不出来,五城兵马指挥锦衣卫指挥使,就都给孤去死。”
所有人立马下跪,颤声:“是!”
……
云泠在天色将白之际终于来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抬手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
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道温柔的中年妇人的声音,“谁啊?”
话音落下,门打开,一个偏圆润的中年女人看见云泠,愣了一下,“姑娘,你找谁啊?”
云泠笑了笑,“嫂嫂,我找明燕兰。”
当初云泠去劝导沈春香,一番话入了沈姑娘的心。沈春香是个豪爽的姑娘,后来在行宫里的时候几次来找她玩。
并盛情邀请云泠有一天放出宫后去沈府找她玩。云泠道就算出宫了她也未必找得到沈府,沈春香从小到处玩,对这京城哪里不熟悉,当下就给她画了一幅京城布局的草图,还给她标了哪几处好玩,往哪些小道走更近。再加上云泠在宫中看过的官道图,在观云寺中,她在脑海里将这些临摹几千遍,所以虽是第一次出皇宫,她还是顺利地找到了明燕兰家中的地址。
明燕兰提前放出宫是她亲自经手的,家中的地址她离开时又在尚宫局翻了一遍,所以绝对不会记错。
太子察觉到她逃跑一定会封城。一开始一定严查客栈,驿馆等落脚之地。
而她从山中下来,时间不够出城,所以只能趁着这个时间先来到明燕兰家中躲藏。
当初听明姑姑所说,云泠便知道她哥哥嫂嫂一家都是良善心软之人,对明锦这个妹妹也十分看重。家中位置又偏僻。
这也是云泠会躲到这里的原因。
燕兰听到母亲叫唤,从屋内咳嗽着走出来,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云泠,震惊了一瞬,“姑……,云姑姑?”
缓了一下,才继续道,“您怎么来了?”
云泠转头和燕兰母亲说,“明嫂嫂,先把门关上吧,我有些事想与你们商量。”
燕兰母亲听燕兰说是什么尚宫,竟是宫里来的贵人,连忙听话地把门紧紧关上。
还请云泠进屋喝茶。
结果听到云泠的来意后,两人差点惊掉了眼。
燕兰已经吓得手足无措了,私逃皇宫,可是砍头的大罪,云姑姑怎么敢……
可是若不是云姑姑相帮,她这条命本就要交代在宫里了,姑姑的再造之恩,她不能不报。
燕兰母亲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六神无主。
云泠自然知道她们的担心和害怕,她们一家都是老实人,遇到过最大的祸事也不过是女儿被召进宫当宫女。
“明嫂嫂放心,我绝不会连累你们。”说着云泠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玉佩。
明嫂嫂立马说,“这是锦儿的玉佩。”
燕兰也怔怔道,“我姑姑在宫里怎么样了?”
云泠缓缓道,“明姑姑如今在浣衣局,那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燕兰你也知道的,酷暑冬寒从无歇息,健壮些的还欺负弱小,在那里活着,几乎生不如死。”
“明姑姑曾经又是尚宫,得罪了不少宫人,受的苦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听见云泠这么说,燕兰母女已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我苦命的锦儿啊。”
“姑姑……”
云泠:“我有办法让她过几年就放出宫。”
燕兰母亲立即说,“真的?”
“自然,”云泠语气坚定,“燕兰就是我一手安排提前放出宫的,嫂嫂还能不信我?
燕兰立即忙不迭点头,“是云姑姑安排的。”
云泠:“我虽出宫,但尚宫局里都是我的亲信,我离宫前早已安排好了。若你们帮我,不出两年明姑姑就可归家。”
明嫂嫂擦了擦眼泪,“我和燕兰她爹唯一的心愿就是早点接锦儿出宫,只要云姑娘能让锦儿出来不再受苦,有什么要帮的你尽管说,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要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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