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假前一天。
学委在班级群里转发下一年度交换生的通知,让有意愿的同学在八月二十三号前报名。
寝室停电。
烟淼大喇喇地坐瘫坐在椅子上,热得狂扇扇子。
顾青从她背后走过,看见笔记本打开的学校官网界面。
“你想去?”顾青随口问了句。
烟淼滚动鼠标,“说是公费,我瞅瞅。”
“半公费。”顾青纠正道:“虽然免学费和住宿,但吃饭和机票需要自己花钱,不是个小数目。”
冷晓雪听到她们对话,忽然转头问:“哪个国家。”
烟淼:“美国。”
“我高中游学去过半个月,光吃住就花了好几万。”冷晓雪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也看在哪个城市,像旧金山、纽约这些地方消费水平是最高的,要是去德州、密歇根的话费用能少一半。”
烟淼回到学校介绍一栏。
“好几个地方的学校,纽约、匹兹、密歇根、费城。”
“我当时去的就是费城。”冷晓雪说。
烟淼抿抿唇,关闭页面,“我还没想好,再说吧。”
她没出过国,英语又烂,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待半年简直不敢想象。
不过纽约昂里斯艺术学院的艺术治疗专业是世界top1,烟淼隐隐心动。
正式放假第二天,烟淼约段一鸣在校内的咖啡馆做旅游攻略。
“加上往返才三天的话时间不够。”烟淼看完旅游攻略贴,略微失望地看向段一鸣,“支洲岛和梅洲岛只能去一个,支洲岛可以潜水,但梅洲岛有果冻海……而且连环岛线的一半都走不完,也没法去吃岛口的特色美食。”
段一鸣挠了挠后脑勺。
烟淼撇了下嘴,遗憾地道:“你假期多两天就好了。”
段一鸣坐直身体没说话,望着咖啡杯出神。
“不过也没关系,”烟淼冲段一鸣笑,“这次我们就只去支洲岛,下次再去看果冻海,直接出国看!”
段一鸣捏了捏她脸颊,“都听你的。”
翌日,离段一鸣放假还有三天,段一鸣照常训练。
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塑胶跑道烫脚,段一鸣在一旁抹防晒霜,抹了一层又一层,涂完发现师哥刘奇一直盯着他看。
段一鸣将防晒递出去,“你也抹点?”
刘奇嫌恶地摆摆手,“你他妈恶不恶心。”
“……”段一鸣将盖子拧紧,扔到一旁,“别老是他妈他妈的,小心和关山一样脸黑嘴臭讨不到老婆。”
“他妈的臭小子,又偷懒是吧!”关山忽然叼着支烟背手从看台下方的小门出来。
段一鸣和刘奇赶紧系上降落伞,进行抗阻训练。
关山吼道:“腿腿腿,给老子送出去,注意摆臂弧度……没吃饭啊!”
两人汗如雨下。
段一鸣从关山面前经过,关山拿走烟,面色严肃地观察着段一鸣的跑步姿势。
落地脚支撑点位不对,重心也有轻微偏移。
连初级运动员都不会犯的错误,居然在国家队种子选手身上看见了。
就在关山抄起手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段一鸣右脚忽然一崴,整个人扑摔在塑胶跑道上。
……
放假后,烟淼都会等段一鸣训练完一起吃饭。
两人通常约定在喷泉池前见面,因为离女寝和训练场都近,也是通往校外的必经之路。
但这两天实在太热了,在室外站几分钟就开始汗流浃背。
烟淼干脆将汇合地点改在了饭店。
段一鸣几乎不会迟到,就算迟到最多不超过五分钟。
但今天菜都快凉了段一鸣还没到,发消息也不回。
烟淼看了眼手机时间,准备起身去训练场找人。
刚站起来,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糙汉审视她两秒后走来,径直在对面坐下,“烟淼是吧?”
烟淼点头。
中年男人倒出支烟衔上,“我有事通知你。”
烟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
打火机啪的一声砸在玻璃桌面,男人吐出口浓烟,语气不善地道:
“关山。”
“你男朋友的教练。”
第60章 不追了
时间回到一个多小时前。
段一鸣手肘撑在晒得滚烫的塑胶跑道上, 汗水大滴大滴地顺着利落硬朗的颌骨轮廓往下砸。
看上去摔得不轻,头一直抬不起来。刘奇见状一把扯掉身上的降落伞飞奔过去,关山也面色沉重地负手快步走来。
短跑运动员最宝贵的就是脚, 哪里都可以受伤, 但脚不行。
段一鸣被俩人搀扶去了医务室。
队医简单查看了一下后对关山说:“裸关节没问题, 也没有红肿迹象,只是崴了下,休息会儿就好了。”
段一鸣靠在师哥身上, 呲牙咧嘴地嘶声叫唤疼。
关山扫视完段一鸣的脸, 目光转而落在队医脸上,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你确定没问题?”
关山嗓门粗大,无论说什么都感觉凶凶的。
队医是新进来的年轻人,被他瞪着眼这么一问,又改口道:“那就痊愈后再恢复训练。”
“需要多久?”关山眉头继续往下沉。
队医想了想, “等他不疼。”
关山咋舌。
队医走后, 关山盯着段一鸣的脚不说话, 他早年训练方法不科学, 导致脚踝毛病严重,训练比赛都需要缠绷带支撑固定脚掌,到了后期全靠一口气撑着。
撑过了世锦赛, 没撑到奥运会,鼎盛时期无奈因伤退役。
做教练后,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所有人强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臭小子。”
关山一巴掌呼过去, 段一鸣脑袋直直撞上刘奇的胳膊肘。
刘奇把师弟护在身后,梗着脖子强硬又怂逼地道:“别把脑袋打坏了。”
关山挥挥手, 不耐烦地道:“滚去训练。”
刘奇撇了下嘴,扭头和段一鸣形成对视,用目光说你自求多福。
段一鸣眼神狂摇头,刘奇重重揉了下师弟的脑袋以示安慰后就离开了。
“为什么会摔跤?”关山忽然问。
段一鸣闷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不小心。”
关山本来火气已经下去了,听到这三个字又欲扬手揍人。
段一鸣连忙往后倒,关山手臂抬至半空,捏紧拳头忍了回去。
“狗屁不小心。”关山两个鼻孔出气,“最基本的落脚姿势都错了,老子看你是越训练越回去,小脑萎缩!”
段一鸣默默挨着训,不说话也不反驳。
等到关山骂倦了后他才抬头,眼巴巴地问:“关教练,我明天还训练吗?”
关山视线落在他脚上,阴沉起脸。
看来是不用了。
段一鸣眼睛闪过一抹微妙的光:“既然训练不了,我能不能提前放假?”
关山眉头皱了下,似在思考。
段一鸣眉眼耷拉下去,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爷爷生病了,想早几天回去探望。”
关山摸出烟来,点了点下巴,算是同意。
几分钟后,队医拿着冰袋进来,关山出去接电话。
队医还有其他事,让段一鸣自己在床上躺好用冰敷脚踝。
这个时候他想起手机落在训练场了,害怕没及时回烟淼消息,一着急就趿上鞋子往外跑。
刚好撞见从外面进来的关山,叼在嘴里的烟都撞掉了,段一鸣的手臂被火星子烫了一下,烟灰散落在白色地板砖上。
两人大眼瞪两眼。
关山像老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由上扫视至下,最后落在段一鸣的脚上。
他两条腿站得直直的,刚才的冲击力说明速度不低。
“嘶——”段一鸣秒变脸,扶上门框。
关山看着他,冷笑道:“别装了。”
……
川菜馆里冷空气开得很足,角落的老款立式空调卖力地送着风。
烟淼的大脑快速运转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面的男人在说什么。
段一鸣三个月逃了二十一次训练,现在已经发展到通过故意受伤请假逃训了。
关山掸了掸烟灰,“预选赛也是因为你?”
烟淼抿着唇艰难点头。
关山像是早就料到如此,低骂了句小畜牲。
“他人呢?”烟淼想亲口问问段一鸣。
一直以来,她以为段一鸣只逃了看电影那一回。因为每次询问他都回答放假或者不训练。
关山轻描淡写一句:“你别管。”
烟淼蹙眉,“所以你是想让我和他分手?”
关山重重敲了下桌面,发出的声响像是警告,“不是想,是必须。”
烟淼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劝他,让他不要再逃训了。”
关山抽完一支烟又续上一支,对面的女生年龄看着很小,他甚至做好了女生会委屈巴巴哭的准备。
所以话说得不够重,点到为止。
但她明显没有退让的意思。
关山也不客气了,“你在耽误他。”
“要提分手也是段一鸣提,就算你是他的教练,你也无权干涉他的感情。”
烟淼觉得这样太自私了,她应该和段一鸣敞开心扉交流。她知道段一鸣没有安全感,恨不得每分每秒待在她身边,摇着尾巴围着转。
说实在,很多时候烟淼也心累,但她理解段一鸣。
就像以前她喜欢闻泽那样飞蛾扑火,她一直在推己及人。
关山:“直说吧,段一鸣明年要进国家队。”
烟淼嗯一声,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国家队不允许谈恋爱。”
“就算进了迟早也会被开除。”
烟淼露出明显愣怔的表情。
接到隔壁桌大学生投诉的服务员快步走过来提醒关山室内不能抽烟,关山将烟摁灭,“再这样下去——”
他顿了顿,接来下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宗罪重压在烟淼身上。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跑出成绩。”
-
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吃,关山走后没多久,烟淼也出了店门。
她走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抽。
手机铃声响了几遍后烟淼才接通。
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但俩人都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段一鸣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在哪儿?”
烟淼说:“学校外面。”
“吃饭没?”
“吃了。”
过了几秒,段一鸣才又小心翼翼地试探,“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什么事?”烟淼反问他。
段一鸣像松了一大口气,“教练突然加训,手机放后勤室里的,没法看,对不起啊。”
烟淼“嗯”了声。
段一鸣:“你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段一鸣来之前,烟淼将烟收好,又倒回便利店买了一盒柠檬味的口香糖。
不到五分钟,段一鸣远远地跑过来。
“没吃饭吧,想吃什么?”烟淼对他笑。
段一鸣见她表情无异,悬在胸口的石头才真的落下。
关教练发现他是在演戏后,从师哥嘴里撬开了所有的事,两人争执不下,关山一气之下将他关进体育馆底楼的储物间。
段一鸣是翻窗跑出来的。
两人来到烟淼最爱的那家甜品店点了两碗冰汤圆。
吃汤圆的过程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他们说说笑笑,彼此分享着今天发生的美好或有趣的事。
段一鸣照例将烟淼送到女寝楼下。
昏暗的灯光下,烟淼低头用脚尖百无聊赖地碾过地上的碎石,“明天就不一起吃早饭了。”
“想睡懒觉?”段一鸣笑着揉她的脑袋,懒散地勾起唇角,“不是说早起去图书馆学习么,吃完再回去睡。”
小范围内的碎石被烟淼全部踢拢聚集在鞋底下。
她抬头,微昂着下巴去找段一鸣漆黑的瞳仁。
那里面映着她。
也映有身后广阔无垠的星空。
对比之下,她显得极其渺小,也衬得星空不再闪亮,黯淡一片。
星空不该是这样的,星星应该发光发热。
烟淼垂在身前的手十指紧握,“段一鸣,我们就到这儿吧。”
周遭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住,也冻僵了段一鸣。
冥冥之中有预感,但段一鸣一直抱着侥幸心理。
他像卡了壳的机器,生锈的轴承,极其缓慢地翁张唇瓣,“嗯,女寝不让进,想我送也不行。”
烟淼半垂着眼皮,重新组织语言,“我是说结束了。”
段一鸣掏出手机,急躁地在屏幕上戳着,“酒店我选了两家,都是海景房,你看看——”
被烟淼打断。
“分手吧。”
这三个字直接判了段一鸣最后的死刑。
他喉结晦涩地滑动,“今天不是愚人节。”
烟淼:“机票已经退了,我明早回家。”
两人的语气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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