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等候在主楼门口,笑容透着古怪。
云棠一下车,她就迎了上来,委婉提醒道:“顾小姐,不好意思,家里……人有点多。”
张父皱了下眉:“我不是交待了下午不见客的吗?”
张母抱歉地看向云棠,解释道:“博超他堂哥去京市请了玄阳道长,今天刚好到了,还有我们家上次请的一位孙天师,他很关心小超的情况,特地请他师父出山,下午一起过来了。”
张父脸上的表情僵住。
他虽然初涉玄学界,但也听说过这一行有一事不劳二主的规矩。
眼下几方人马撞在一起,就很尴尬。
他担心云棠会因为他们坏了规矩,而怀疑他们的诚意,连忙道歉:“实在抱歉,我们事先没想过这样的情况,是我们考虑不周。”
“没关系,”云棠并不在意这个,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会客厅里坐了几个人,一个手持拂尘的黑胡子道士,两个身穿白色长褂的天师。
为首的天师看到张父亲自接来的人,脸色一沉,显然不太高兴。
孙天师看了眼他不虞的神色,开口向张父介绍道:“张老板,这是我的师父李天师,我专门回去请了他老人家来,有我师父在,令公子就有救了。”
“那就拜托李天师了。”张父礼数周到,提起茶壶给李天师续了茶水。
但李天师脸色并没有好转,目光瞥向坐在斜对面的云棠,意有所指:“你们怎么什么人都请?”
玄阳道长也就算了,那毕竟是名闻京市的玄清观观主。
可眼前这个小丫头,看不出任何过人之处,却是张父亲自去接来的,他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张父倒茶的动作一顿,故作淡然地说:“我儿子的情况很复杂,多请几位高人,集思广益嘛。”
怕李天师揪住这个事情不放,他及时转入正题:“还是请几位先去看看我儿子的情况吧。”
玄阳道长抚着胡子,态度随和地站起身。
李天师却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神情倨傲对张父说:“厉鬼凶残,这里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天师修炼靠的是阅历和积累,她这个年纪,怕是连道德经都没背完,张老板还是让她回去吧。”
云棠原本已经起身往楼上走了,听见李天师的话,折回来面向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别急,毕竟天才是难以超越的,你能力输给我不丢人的。”
李天师:“???”
狂妄至极!
李天师被气得满脸涨红,差点没喘过气。
他本就因为张家的怠慢而不高兴,现在又被云棠激怒,当下就想甩手走人。
他徒弟孙天师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劝:“师父,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大老远的咱们过来一趟不容易,来都来了,张老板答应治好他儿子,酬劳给这个数。”
他借着袖口的遮挡,偷偷比了个五。
华国人的四大原谅美德之二:来都来了,她还是个孩子。
再一听还有五百万的酬劳,李天师迈出的脚步凝滞住了。
三秒后,他面不改色地走进电梯间。
一行人上了三楼,房间里,张博超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
云棠径直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他和女鬼之间的连线上。
系统猝然间与女鬼四目相对,差点吓宕机:【我给你的明明是本甜宠文,为什么会被你折腾成灵异小说?】
【冷静点,见多了就习惯了,】云棠真诚地安慰道:【其实鬼魂和人的长相区别不大,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系统并没有被安慰到,看着云棠对女鬼很感兴趣的样子,它只好把注意力转向别处,去看其他人施法。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李天师师徒,他让帮佣搬来一张长桌,把香案、符纸、桃木剑一一排列开。
烧香敬过三清祖师后,李天师将牛眼泪滴进左眼,定睛往床上一看,旋即脸色严峻地说:“你儿子被女鬼缠身,阳气将尽。”
“阳气将尽?”张母脑袋一懵,险些没站稳,万万想不到儿子的情况已经这么危急了,焦灼地看向李天师:“那怎么办?”
“只要除去厉鬼就没事了。”李天师吩咐徒弟在张博超周身撒上糯米,紧接着将案桌上的符纸点燃,掐诀念起了咒语。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香烛味道,系统一阵安心。
床上的张博超也随之呛咳了起来。
张家父母惊喜万分:“有反应了!”
李天师见状,心中自得,加紧了念咒的速度。
可下一秒,变故骤生,张博超突然开始呕血不止。
随着他咳嗽的动作,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边涌出,很快把枕头染红。
第33章
李天师念咒的声音为之一顿, 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天哪!怎么会这样?”张母惊呼一声,泪流满面地冲过去抱住儿子,帮佣也手忙脚乱凑上前, 拿着毛巾替张博超擦拭。
一时间, 房间里混乱不堪。
反应最快的是玄阳道长, 他快步奔向床边,掏出镇魂的黄符压在张博超胸口上,又在他百会、天枢、太冲三处穴位各拍了一下,这才终于止住险情。
李天师面色铁青,完全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变故。
在他看来, 这只女鬼修为低微,他用的是最基础的杀鬼咒, 就算不能将她灭杀, 也不至于让活人吐血。
杀鬼咒对阳人分明是不奏效的。
等张博超的情况稳定下来, 张父才有心思探究:“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 房间里的人都将视线投向李天师, 尤其是他的徒弟,眼睛里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李天师:“……”
他娘的, 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中, 李天师沉默半晌,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事情很棘手……”
张家人:“……”
在场的大多都是人精,听话听音, 都知道了李天师其实也没弄懂。
唯独孙天师对他崇拜过甚, 只将其当作一句随口的感叹,他求知若渴地请教道:“师父, 是怎么个棘手法?弟子之前先用杀鬼咒,再用驱邪符,都不能对女鬼造成伤害,这种情况下,弟子应该怎么做?”
李天师听着徒弟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流程,再次陷入沉默。
他挣扎半天之后,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对徒弟说:“情况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依你现在的道行也听不懂。”
“哦,弟子知道了。”孙天师讪讪地退到一边,为自己学术不精感到羞愧。
见李天师无能为力,张致远看向自己请来的玄阳道长:“道长,请您救救我堂弟。”
玄阳道长摇头叹息:“你堂弟自愿和女鬼缔结了契约,通过契约的连接,一人一鬼早已同根同脉,休戚与共了。
贸然使用符咒,固然可以影响到女鬼,但你堂弟作为契约的缔结者,同时也承受了一半的伤害值。只怕法事做得越多,你堂弟的情况会越严重。”
李天师的徒弟慢慢瞪大了眼睛。
他听懂了,这位玄阳道长的意思是,张老板的儿子成了女鬼的移动血包,无论女鬼受到多大的伤害,都能转移到张博超身上。
相当于给自己穿上一层抗伤害的buff。
难怪他奈何女鬼不得,反而差点把张老板的儿子送走。
这么多天以来,终于有人能道出其中原委,张家人忍不住升起希望,问玄阳道长:“把契约解除,小超是不是就没事了?”
“原则上确实如此,但是这道契约由双方自愿订立,受天地法则的保护,要是想解除的话,也需要双方自愿。”
众人心里都清楚,想让女鬼主动解约谈何容易?
张博远:“如果强行切断呢?”
“这道契约由无数根因果线连接于三魂七魄之中,有些是阴魂向张小友输送伤害的,有些是阴魂从张小友身上吸取生机的,无论斩断哪一种,张小友都会被连累致死。
而且这些因果线紧紧缠绕,你可以把它想象成麻线团,一时半会根本理不清。”
听完玄阳道长的解释,张家人心情沉入谷底。
张母哭倒在床边:“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张父心急如焚地在房间里踱着步,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完全无法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他通红着眼,像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企图翻盘一般,压上了最后的筹码:“只要能治好小超,我愿意让出我名下的一半股份。”
话音落地,李天师眼神闪烁,玄阳道长直接表示爱莫能助。
张父心下一沉,几乎不抱希望地把目光转向云棠。
从进到房间,云棠就没再说过话,她一直在研究张博超身上的契约。
张父望过来时,她正好研究得差不多了。
对上张父的视线,语气轻松:“这好办,你们可以跟女鬼坐下来谈谈,说服她自愿解约。”
众人:“???”
李天师嗤笑了声:“谁不知道要让女鬼自愿解约?关键是有那么容易吗?这女鬼要是能听劝,一开始就不会哄着人与她定下契约了。”
“只是坐下来谈谈这么简单吗?”张致远也觉得云棠异想天开,他疑惑地问:“如果这个女鬼有那么好说话,那为什么我们之前请的大师都束手无策?”
云棠思考片刻,眨了眨眼:“可能我比他们讲道理吧。”
张致远不知云棠的能力深浅,只能看向张父,等待他拿主意。
张父没有犹豫太久,玄阳道长在京市很有名望,连他都说没有办法,儿子的情况怕是已经无可救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很快下了决定:“顾小姐,你试试看吧。”
云棠视线在李天师和玄阳道长身上转了一圈,选择了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玄阳道长:“道长,可以借你两张安神符吗?”
玄阳道长大方点头,从乾坤袋里数了两张出来。
云棠接过安神符,将灵力凝于指尖,操纵着符纸往女鬼的方向飞去。
两张黄符把女鬼的魂体包围在中间,不断收紧,最终缩小成拳头大的球体。
安神符以疗愈为主,不带任何杀伤力。
女鬼被困在其中疯狂叫嚣着,却没有受到伤害,自然也无从影响到张博超。
云棠把符纸包成的小球递给玄阳道长:“麻烦道长看着她,别让她有丝毫动弹。”
玄阳道长慈眉善目地颔首:“道友放心。”
云棠再次来到床边,抬手往眼睛上一抹。
再睁眼时,瞳孔结出金色印记,世界变成了黑白二色,女鬼和张博超之间的契约却越发明显。
她凭空操纵着灵力,对契约线进行挑拣分类。
刚刚李天师做法的时候,她已经弄清了这些契约线是怎么运作的。
完成分拣后,云棠以灵力化刀,切断了一根输送伤害的线和一根吸取生机的线,又将其相互嫁接。
李天师的徒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操作,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她这是在干什么?”
“互换!她把因果线的运输方向互换了。”
玄阳道长瞪大了眼:“如果她能成功把所有因果线互换,形势必将翻转,张小友所受的伤害会转移到女鬼身上,女鬼储存的生机也会回流到张小友体内。”
这个办法好啊!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玄阳道长一阵懊恼。
但随即又意识到,就算他想得出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充沛的灵力,支撑完整个操作。
李天师的脸色已然僵得不能看了。
别说想出这种闻所未闻的解决办法,他连张博超身上的契约都没看出来。
一人一鬼之间有数万根连线,切断其中两根并不足以引起天道的注意。
云棠动作极快,一秒钟内能对接十根,这个过程精密、细微,需要对灵力极高的掌控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进行到中途,女鬼似是有所察觉,试图挣扎。
玄阳道长迅速回过神,又给小球加盖了一层符咒。
刹那间他灵光乍现,突然弄懂了安神符的用途。
这就相当于外科手术必备的麻醉药,让女鬼在神志不清中被迫接受了因果线的转换手术。
一个多小时后,云棠停下了动作。
张父迫不及待地问:“顾小姐,怎么样了?”
云棠活动了下发酸的手指:“可以把女鬼放出来了。”
玄阳道长配合着把禁锢女鬼的符咒解开,云棠灵力画符,在女鬼恢复自由的瞬间,将咒文打入她体内。
咒文一接近女鬼,便化作点点金色微芒,女鬼的魂体逐渐凝实,显现在众人面前。
落在张家人的视野中,便是一晃眼,房间里凭空多出了一个女人。
她披散着头发,面色青灰,没有眼白的眼睛大而无神,和恐怖片里的女鬼形象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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