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久仰大名。”为首的女人伸出手与云棠一握。
她大约四十来岁,神情严肃,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黑色制服衬得气场十足
:“我是东淮特调局的队长孟泽澜。”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孟泽澜对云棠并不陌生。
她们这支队伍组建得极其艰难。
玄门在华夏大地存在了上千年,许多玄学秘籍被各大门派所垄断。
在这样的境况下,依靠官方自己培养人才显然不够,他们也会选择性地从外面招揽天师。
官方有一套考量标准,早在云棠的直播间屡屡上热搜时,特调局就注意到了她。
对着直播视频研究了无数遍之后,上级决定把云棠列为重点招揽对象。
只不过还没开始行动,她就先一步遇到了人。
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云棠脸上打转,孟泽澜主动开口:“云大师也是为了打生桩的事来的?”
云棠疑惑:“什么打生桩?”
“是这样的,”林弘山接话道:“我们接到报案,白石村有两个孩子被拐,经过排查,确定了嫌疑人是近期在村子里摆摊的天师,他以免费算命为由接近村民,趁机拐走了两个孩子。”
他看了孟泽澜一眼。
案件调查到一半,警方发现特调局也在关注这桩案子,只不过双方侧重点不同。
孟泽澜接话道:“我们老早就注意到蒙山风景区发生的诡事,这里的开发一直不顺利,不是机器坏了,就是山体硬得打不下地基。
因为事故频发,施工队里传出了一个流言,都说这座山是有山神的,开发商在这里大兴土木,霸占了山神的地盘,才惹得山神震怒。
听到消息后,特调局到现场勘查了几趟,发现流言不实,就将这件事情搁置了。
可没想到开发商丧心病狂,竟然想用打生桩的方式来镇压神明,我们一路追踪过来,却在山里迷失了方向。”
说到此,孟泽澜眉头紧锁。
她们队伍中有风水世家的亲传弟子,是勘测地形、寻龙点穴的佼佼者。
结果连他都迷了路,事情显然很不简单。
云棠想到周围格外浓郁的灵气,挥了挥尚未熄灭的符纸:“现在呢?”
“什么?”
没等孟泽澜反应过来,队伍中响起一声惊呼:“罗盘有反应了!”
她连忙往队员的罗盘看去,发现磁针所指的方向,正是云棠脚下的路!
孟泽澜瞬间瞪大了眼睛。
困扰她们许久的问题,云棠随手一挥就解决了,怪不得能在直播间受到那么多网友的追捧。
她有心把人招揽进特调局,语气诚恳地邀请:“两个孩子的情况很危急,能不能请大师与我们同行,找到那伙人的位置?”
云棠想了想,答应了。
打生桩出自《鲁班经》,相传古时建筑技术不发达,事故频发,于是建桥前,人们会先将一对童男童女活埋于桥墩中,让其成为桥梁的守护神,依次来确保工程顺利进行,因为这种方法过于残忍,后来被玄门列为禁术。
她身为玄门中人,制止这种残害无辜孩童的行为属于份内之责。
云棠扬起手中的符纸,仔细分辨山气流动的方向,随后带着两队人朝山林深处行进。最终绕到了侧峰的半山腰上
驻足一看,侧峰与主峰的连接处,修了一半的玻璃栈道已经停工。
地势较为平缓的山坳当中围聚了数十人,面前是一排长长的供桌。
桌前,一个黄袍天师正拿着香烛在跳罡步,纸灰被风吹得四下飘散,整个山坳烟火缭绕。
“时辰已到,大家搭把手,把这些三牲祭品推下去,进献给山神大人!”黄袍天师将香烛插进香炉,伸手往脚边一指。
云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供桌底下堆叠了几个麻袋,袋口扎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随着众人搬运的动作,里头有东西在剧烈挣扎,“咩咩哞哞”的叫声此起彼伏,仿佛进入了什么大型屠宰场。
市局的刑警见状,迅如闪电地冲了过去:“干什么,谁允许你们用活人祭祀的,你们这是故意杀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他们穿着警服,个个脸色沉得能滴墨,气势唬人。
负责人心里漏跳了一拍,讪讪笑道:“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老实人,怎么敢用活人镇基呢,这些只是活牛活羊活猪。”
林弘山视线在麻袋上转了一圈吩咐警员:“全部打开检查。”
负责人自认问心无愧,配合着让了路。
他本以为随便检查一下就没事了,没想到黄袍天师突然跳了出来,阻止道:“不行!仪式已经做完,这些都是山神大人的所有物,再打开会触怒神明的,大家快把祭品推进去,不要耽误了吉时!”
云棠冷笑了声:“会把活人当祭品享用的,算得上什么神明?顶多就是邪祟装腔作势!来一个我杀一个!”
山风猎猎,将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扬起,每根发丝都透着杀伐果断。
山坳里静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手上的麻袋放下也不是,继续抬着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话。
黄袍天师睁着冷厉的眼,看向云棠:“小姑娘,我念你年轻无知,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扰乱祭祀仪式,出言不逊亵渎神灵,就不怕神明降罪吗?还是说,你要拉着这里的所有人陪葬?”
“是你想拉人陪葬才对吧。” 云棠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注视着麻袋上用鸡血绘制的符文,声音冷淡:“不如你来告诉大家,你在袋子上画了替身咒,是想用这些活物代替谁?悬崖底下有什么?”
她说得轻描淡写,听在黄袍天师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他眼神阴鸷,和云棠对视了半晌后,将手里的桃木剑往地上一掷:“好,我不管了,看你们今天谁能活着走出这个山谷!”
警察根本就不信黄袍天师的妖言惑众,他们已经确认了对方就是假扮算命先生,偷偷拐走孩子的人,神情坚定地拨开人群,将地上的袋子一一解开。
成堆的活畜被放出来,惊厥之下四处逃窜,现场一片狼藉。
接连拆了几个袋子,警员从中抱出两个昏迷的幼童。
“什么?真的有孩子!”
见此情况,施工队的人纷纷错愕,七嘴八舌的质问黄袍天师:“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负责人头都大了,难以置信地说:“怎么可能?我安排的明明都是牲畜,怎么会混进去两个孩子?”
所有人目光如箭,直直地射向黄袍天师,誓要讨个说法。
黄袍天师面露愤恨,深知自己已经暴露,再辩解也无济于事,掐了个隐身诀试图逃离
,却被云棠一道灵力打了过去:“罪行败露就想跑,没门!”
黄袍天师不知云棠的修为深浅,单看外表,对方不过是个长相娇柔的年轻女生,他心中不屑,并不把小姑娘放在眼里。
等意识到她实力强劲时,已经迟了。
灵力聚起一道小型旋风,猛烈地刮向命门,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扇倒在地。
孟泽澜拎着禁锢灵力的手铐上前,丝毫不给黄袍天师逃脱的机会,眼疾手快地锁住他。
这件事涉及到玄学因素,黄袍天师交由特调局审讯,警方则把其余人带回去批评教育。
施工队的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也不敢反抗,灰头土脸地跟着走了。
就在这时,天色倏然一变。
灰白的雾气从林木间蒸腾而起,很快蔓延至整座山谷,不一会儿,远处景物变得模糊,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罗盘又失灵了……”特调局成员看了眼手上的工具,声音无奈。
漫天大雾里,孟泽澜看着远处淹没在浓雾中的峰峦,神色凝重。
他们这是又遇到鬼打墙了。
特调局本身就是为了解决非自然事件而成立的,寻常的鬼打墙她们当然不怕,但这座山林邪门得很,她们身上的驱邪符一点也不管用。
想到刚刚是云棠替她们引路的,孟泽澜侧首看向她,正要开口,后边队伍里忽然一阵骚动,只听林弘山沉声吼道:“孩子呢?孩子哪儿去了?”
紧接着是一个警员略显慌张的声音:“孩子是小张和小王背着的,他们也不见了!”
孟泽澜脚步一转,快速往回走:“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孩子,连同背着他们的警员都失踪了。”林弘山抹了把脸。
山里雾气太重,能见度低得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不留神人就丢了。
“你们看吧,我早就说过了,不敬神灵的人,谁都别想活着离开。”黄袍天师一脸得意,话语里满是幸灾乐祸。
看管他的特调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他确实擅长挑拨离间。
这句话一落地,施工队立即响起了噪杂的议论声。
他们经历过工程的种种不顺,难免对神秘事物多了一分敬畏,一切正如黄袍天师所言,自从祭拜被打断,事情就不对劲起来。
好好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一眨眼起了这么大的雾。
山林也变得跟迷宫似的,怎么都走不出去。
队伍里有人小小声抱怨:“早知道……就不让他们多管闲事了。”
警员扭头看过去,语气严厉:“说什么呢?”
那人咽了下唾沫,默默别开脸。
他也知道自己这话丧良心,可警察介入之后,不仅救不了两个小孩,情况反而更糟糕,连同他们也出不去了。
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特调局的成员一连祭出三张驱邪符,面前的景象却毫无变化。
云棠瞥了眼,提醒道:“这是灵气构成的幻境,驱邪符对它不管用。”
“灵气?”段颖诧异地张了张嘴:“难道那个什劳子山神,真把两个孩子当成祭品了?”
云棠也不清楚。
要知道幻境能杀人于无形,身处迷障中的人很难分清眼前幻象的虚实,平坦大道可能是万丈深渊,汪洋大海可幻化为巍峨高山,稍有不慎便会死于种种意外。
但她没有从这个幻境中感受到恶意,对方似乎只是想把她们困在原地,他真正的目的是两个孩子。
幸好她多留了个心眼,在警员找到孩子的时候,就从他们身上各取了一根头发。
云棠将两根发丝合拢在掌心,附以一层薄薄的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她心神悄然一动,猛地睁眼:“他们在悬崖底下。”
众人俱是一惊,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半山腰,悬崖据此有几百米深。
那个“山神”居然能一下子瞬移四个人下去,这本事得有多逆天!
一群人在云棠的指引下,匆忙往崖底赶去。
峡谷背阴,一进谷口便感觉凉风习习,雾气更深重了。
云棠在迷雾中站定,灵力化刀,抬手破开幻境。
浓白的雾瘴犹如被扯开的绸缎,迅速向两边退却,阳光从一线天穿透进来,悬崖底下绿草如茵,野花灿漫。
与此同时,梁姝脑袋像被谁敲了一棒,瞬间清明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幢房子,激动地摇着云棠的手:“这就是那个工厂!”
说着,她猛地反应过来,纳闷地自言自语:“奇怪,我之前为什么想不起来?”
云棠一脸了然:“有人不想让我们发现这儿,故意蒙蔽了你的记忆。”
这个人毋庸置疑,就是拐走孩子的“山神”。
至于它是人是神还是鬼……
看一看就知道了!
她径直走到房子前,这是一栋红砖砌成的平房,占地面积很大,屋顶用铁皮封顶,门口栽了两棵桑树。
阳光被茂密的树冠遮挡,在门前留下两团暗影。
若是没猜错的话,屋后应该还种了柳树。
风水学讲究“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阳宅仿造阴宅的格局,果然是养鬼的好地方。
感应到两个孩子的气息,云棠双手用力,推开厚重的铁门。
被带走的四人就躺着离大门不远的空地上。
警察急忙上前查看:“张哥,老王,你们快醒醒!、
叫了几声,两个警员悠悠转醒,一睁眼就满脸震惊:“卧槽!我怎么睡着了?这又是哪里?”
警察:……
得,不用问了
确认过几人身上没有异样,云棠随梁姝来到左手边第一间屋子。
进了门,目之所及是一个巨大的砖砌的池子。
池里是干涸的,池壁凝固着一层黑褐色的血痂,丝丝缕缕的阴气顺着砖缝往外溢。
池子正中央盘膝坐着一个男鬼,穿一袭白色滚银边的道袍,皮肤冷白,低眉垂眼,一副慈悲模样。
【哇!】系统一脸花痴:【好帅啊!这是神仙吧?】
云棠:【……这是鬼。】
【不可能!】系统斩钉截铁:【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鬼!】
云棠:【你不要以貌取鬼。】
系统:【……】
云棠视线停驻在男鬼身上,暗中感叹:这只鬼的功德好深!
捕捉到周围与男鬼出自同源的灵气,她眼底闪过恍然
以身化灵,滋养了这片山谷的亿万生灵,难怪死后能有滔天功德。
他跟梁姝的情况很像,不仅满身功德金光,而且魂体内煞气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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