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跳出她的介绍词条和照片,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皮肤白净,身形高挑,穿戴风格很有艺术家的气质。
根据词条上的介绍,她是Y国人,二十五岁之前的人生乏善可陈,也从未接触过油画,却在一次午睡之后,忽然觉醒了绘画的技艺。
她本人对此的解释是,圣母玛利亚在睡梦中感召,授予她表现和传递美的能力,也因此,她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Maria。
由于这段神奇的经历,再加上她的画作确实灵气逼人,Maria成了油画界的新秀。
只是不知为何,云棠点开她的照片时,铺面而来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这个人好奇怪。】系统突然出声。
云棠心神微动:【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系统研究了一会,勉强描述道:【她外表和善,灵魂却很肮脏,就跟她画的那副《日出》一样。】
朝气蓬勃的景象底下,掩盖着血腥污秽。
它有些好奇:【外国人的事,你也能管吗?】
【当然要管,她很可能跟人皮鬼有关系。】
【那些人皮是她画的?!】系统惊叫了一声:【邪修组织不都是本土的吗?为什么要找个外国画家?】
云棠也不清楚。
早在直播途中,她便将对于Maria和人皮画师的猜测告知了孟泽澜,特调局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可能任由Maria逍遥法外。
* * *
一切正如云棠所料,官方的行动相当迅速,不到两天,就查清了这名油画家的底细。
云棠接到特调局的电话时,正倚坐在庭院的凉亭里,看梁姝穿梭在荷塘中摘莲蓬。
半山别墅的荷花已经开过了两轮,头茬的花瓣枯萎凋落,只剩下青碧的莲蓬□□着,梁姝眼馋许久,终于等到了采摘的时机。
“云顾问,我们查到了Maria的底细。”孟泽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云棠将落在梁姝身上的目光收回:“怎么说?”
“这位Maria的画作主要在我们国内畅销,所以她长期定居在华国,游走于各种艺术展览和商界宴会,因此结识了不少上层社会的人,她的身边,说一句‘名流景从’也不为过。不过有一点很特别。”
孟泽澜语气微顿,接着说道:“她似乎在跟一个医生交往,但无论我们怎么调查,都找不到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他们的交集来得莫名其妙,而那个医生……姓马。”
“你怀疑对方跟马天师有关系?”云棠垂下眼眸。
Maria的作品与人皮上的图案风格相似,而她的男友又恰巧与制作人皮的马天师同姓,实在让人无法不多想。
“是,我们已经打听到她明晚要出席一场东淮市的欢迎晚宴,准备到时探一探她的底细。”
挂断电话之前,孟泽澜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针对上次塘寨村的事,我们提审了黄袍天师,他在供述中提到了您的身世。”
云棠闻言,心脏突地一跳,想起真假千金抱错一事,顿时有了预感:“我的身世有问题?”
孟泽澜深深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几天前的一个深夜。
那时候临近十一点,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时,办公大楼只剩下值班人员。
几个人循着声音赶到特制牢房,愕然发现黄袍天师口吐鲜血,面无人色地晕倒在地,明显是遭到了法术反噬。
结合许余洲和段颖从西山市传来的消息,不难确定黄袍天师在塘寨村拐卖案中所起的作用。
经过不眠不休的审讯,黄袍天师的心理防线最终被突破,吐露了不少拐卖集团的内幕。
据他所说,天师只负责隐蔽行踪,至于拐卖人口这样的小事,还不值得他们为此费心,自然会有底层的普通人操办妥当。
唯有一桩,是上面的大佬亲自指定的。
当时天师们接到任务,上级让他们准备一个刚出生不足三天的女婴,将其送往东淮市的私人产科医院,与顾姓夫妇所生的女婴进行调换。
“二十三年前的抱错,是他们故意为之?”云棠眉心紧蹙:“为什么?”
孟泽澜摇了摇头:“黄袍天师说他级别太低,只负责执行任务,具体原因他不清楚。”
云棠肃着脸,眼中闪过冷意。
级别太低?那就找级别比他高的。
她对着手机话筒说道:“明晚的欢迎晚宴我决定参加,马天师我亲手去抓。”
“您能过去的话,我们抓到人的胜算就大了!”孟泽澜激动不已,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云棠继续跟她聊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望着满塘荷花微微出神。
一直以来,她对邪修组织的事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无论是人皮鬼,还是特大拐卖案,云棠都是受人之托才掺和进去的,而她自身则游离在事件之外。
她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犹如一个看客,对书中的人和事总有淡淡的疏离感。
真假千金的互换既然不是意外,也就意味着她从穿书的那一刻起,便被邪修组织的阴谋裹挟其中,永远不可能置身事外。
但原主本身从未接触过玄学灵异,邪修组织费尽心机将她掉包,目的在哪儿?
她目光一凛:【系统。】
【宿主,怎么了?】
【你当初为什么绑定我?原主的灵魂去哪儿了?】
系统:【……】
沉默了好半晌,就在她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系统才支支吾吾开口:【我、我不知道,绑定宿主、发布任务都是后台写定的程序,我只需按照指令运行。】
云棠心里倏然升起一股烦躁感。
转世之后,她拒绝系统进军娱乐圈的提议,选择在网上直播算命;主动接受张家的委托,由此触及邪修组织的阴谋,
看似每一步路都是她自己决定的,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步步将她推向既定的道路。
而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却被她忽略了——她穿越的契机。
云棠自认不是足智多谋的人,却也不至于疏忽大意至此,被不明科技产品带入一具陌生的身体后,丝毫不对系统的意图生出疑问。
现在想想,穿越之初像有什么东西诱导了她的思维,让她欣然接纳了穿书的奇遇和系统的存在。
唇上忽然一凉,云棠从思忖中回神,抬眼看去。
梁姝抱着大束莲蓬走进凉亭,捏了颗莲子抵在她唇边,见她看过来,努了努嘴:“吃呀,我洗干净了的。”
云棠松开齿关,嚼了两下,独属于莲子的清甜在口腔中蔓延,驱散了心里淡淡的烦闷。
“好吃吧?”梁姝利落地剥掉青色外皮,将粉白的莲子往自己和云棠嘴里塞。
吃了十几颗,她意犹未尽地看着剩下的莲蓬,兀自安排了它们的归宿:“这些拿去给镜澄道长做菜,排骨莲子汤也好喝的。”
云棠笑了笑,不置可否:“梁太太给的邀请函,你还留着吗?”
“你想去啊?”梁姝惊讶地瞅了她一眼。
印象中,云棠应该不会喜欢这类生意场上的交际。
云棠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声音平静地说道:“社交确实无聊,不过我对瓮中捉鳖还是很感兴趣的。”
梁姝:“……”
她虽不知道那只鳖到底是何方神圣,却不妨碍对它产生了无尽的同情。
能让一个社恐主动出入社交场合,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
梁姝暗自感叹着,起身离开了凉亭。
将莲蓬送到厨房,她返回卧室给梁太太打了个电话,让妈妈帮忙准备出席宴会的礼服。
她已经知道云棠曾在顾瑶的生日宴上出丑的事,决心让云棠在这次的晚宴中大放异彩,亮瞎众人的狗眼!
* * *
转眼到了宴会当天,梁家送来了专业的造型团队。
刚吃完午饭,云棠就被按在化妆桌前,任由梁姝拿着各式礼服往她身上比划。
梁姝刚挑中一条缀满碎钻的鱼尾裙,立刻遭到云棠的反对:“这件不行。”
梁姝:“为什么?”
她觉得很好看呀。
云棠坚决摇头,语气中透着嫌弃:“不方便打架。”
梁姝:……
差点忘了,云棠不是去艳压群芳的,那些身价上百亿的商界名流,在她心里还不如一只鳖。
梁姝一下子泄了气。
最终在造型师的建议下,云棠选了一件手工裁制的旗袍,浅米色,仅在胸前和裙摆边沿绣了珍珠,显得低调又不失精致。
收拾妥当后,云棠坐上梁家安排的专车,直奔宴会厅。
晚宴设在鼎泰集团名下的酒店,这是梁家自己的产业,一下车,梁姝轻车熟路地把云棠领进私人休息室。
见两人到来,梁家夫妇十分高兴,他们和女儿阴阳有别,频繁接触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平时只能打视频电话,梁姝愿意参加宴会,他们又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梁姝不适合显露在人前,只在父母跟前露了个脸,便收敛气息,以隐身的状态跟在云棠旁边。
与此同时,顾瑶和未婚夫正在赶往欢迎晚宴的路上。
车子后排,顾瑶偏头看了眼未婚夫英俊的侧脸,语气温柔地安抚道:“阿奕你放心,既然那位富商先生喜欢艺术,只要我们投其所好,一定能与他搭上关系。”
“我知道。”沈奕温和的笑了笑:“你为了我,在这件事上花了很多心思,辛苦了。”
“我很开心能帮到你,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也有能力帮衬你了。”
顾瑶朝未婚夫甜甜一笑,谈起了自己的计划:“我特意打听过了,Maria这些年深耕国内油画界,名声在M国比较小众,如果这次能把她介绍给那位富商,以她的才气,斯蒂芬先生一定会被折服的。”
“嗯,我相信你。”沈奕点点头。
顾瑶松了口气,视线转向窗外。
通过引荐Maria,让沈奕在一众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从而赢得与斯蒂芬合作的机会,只要沈家在M国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对海外市场的开拓便能更进一步。
而这些算起来都是她的功劳。
顾瑶这辈子走得顺风顺水,在娱乐圈甚至被称为锦鲤小花,唯一让她遭受打击的就是真假千金事件。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顾家真千金另有其人。
好在云棠自小流落孤儿院,无论见识、性格,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是她的对手,顾家也没有过分注重血缘关系,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但顾瑶心底有更深一层的顾虑,她跟沈奕的婚约是建立在两家联姻的基础上,万一真假千金事情败露,她有些担心沈家会悔婚。
为了顺利嫁入沈家,她不得不为自己增加筹码。
她在顾家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过的,凭借家世积累了不少人脉,Maria就是她参加艺术展览时结交的。
车子平稳抵达酒店门口,顾瑶垂了垂眼睑,掩住眸中情绪。
第57章
云棠作为梁家的座上宾, 直到晚宴开始的最后一刻,才挽着梁太太的手走出房间。
出现在宴会厅的刹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来。
一方面,云棠没有辜负梁姝的一番心力, 精心打扮后的她光彩照人, 脸上画着淡妆, 一袭高定旗袍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量,沉静灵秀。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身旁的梁太太。
自从女儿失踪,梁太太积郁成疾,常年深居简出,不怎么出来交际。
难得出席宴会, 却是陪伴在一个年轻女人身边,举止间隐隐带着敬意。
众人不禁生出疑问:这个女孩是谁?
顾家人今晚也受邀参加了欢迎宴, 看到云棠与梁太太站在一起, 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顾家在东淮市固然算是豪门, 但跟梁家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对顾父而言, 梁氏掌权人梁雍是一个见面能打声招呼, 却攀不上交情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可望不可及的大佬, 却笑吟吟地跟在梁太太和云棠身后, 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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