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哪天突然心血来潮,不顾身体娇弱,学上了宣平侯的做派,那可如何是好?
陆元和夏荔听得很是开心,都没注意到春桃的愁眉不展。
一顿早饭很快结束,陆元携春桃和夏荔二人,向裴子野道了别。
三人身后,裴子野的嘴唇张了又张,多次想要开口,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远去,直到再也望不见她们的身影。
回去路上,夏荔和陆元聊着刚才裴子野的那些故事,每每说到精彩之处,她都开心地蹦了一下,要不是念及身份,估计都想去尝试一番。
陆元附和着她,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只有春桃偷偷地看了她们几眼,几番欲言又止,但到后来都化成微不可察的叹息。
接下来的几天里,趁着父亲不在,陆元不是跑到茶肆里听书,就是跑到郊外去赏暮雪融化的景象。
一天三顿饭,能有一顿在家吃,都十分难得。
就是每次都能碰巧和裴子野偶遇,陆元开始怀疑,裴子野此行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她?可是此念头一出,她就一笑而过。
开玩笑,面都没见过几次,拿什么来喜欢,就凭她这张酷似她才貌双绝的母亲的脸吗?
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和裴子野初见时,他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要是之前就喜欢上她了,那么上辈子直到进了宫,为何都不见他的身影?
这兰都有利可图的,除了她这位清和郡主,那就只能是她背后的势力了。
拜别裴子野后,陆元思量着她背后势力都有什么,能被堂堂宣平侯看中。
只是不经意间转头,瞧见春桃满脸愁容,多番朝她看来,脸都快皱成一团,也没道出一句话来。
陆元看不下去,向春桃表明,她要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就行。
春桃这才顺着她的话问道:“小姐,这裴公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次两次偶遇,还算是巧合。这都第几次了,怎么每逢我们出门,都能遇见他?”
一根筋的夏荔,也觉出了不对,附和春桃说:“是呀,小姐,春桃说得对,这裴公子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夏荔都能听出来不对劲,陆元又怎么不知道。
只是每每一想到,上辈子少年能从一个人讨狗嫌的纨绔子弟,成长为一名铁骨铮铮的大将军,还屡立战功,就难以以恶意揣度他的意图。
陆元的父亲也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将,她虽然没有随父亲亲历过战场,可多年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多少也见识过战争的残酷。
锦绣堆里长大的少年,一向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哪可能一夜之间,就具备成为一名将军的潜质。
在裴子野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里,他必定是经受了常人所难以承受的磨难,才能一战成名。而且最后战死沙场的将领,对他有所猜疑,都像是在诋毁。
这或许是陆元的英雄情结在作祟,但没有确凿证据,实难让她相信裴子野居心不良。况且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觉得她的直觉应该不会出错。
毛头小子一般的少年,每次一见到她,都像是捧着一颗赤诚之心。
如果这不是喜欢的话,那么……
陆元的眼睛忽然一亮,夕阳西下,余晖洒到她的脸上,与她左颊的那颗红痣遥相呼应。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夕阳更亮,还是她的眼睛更亮。
她对春桃和夏荔说:“咱们兰都,谁最有吸引力。”
春桃正要回答一句“您”,就听到陆元自个给出了答案:“当然是我爹了。”
“……”
不等她们提出疑惑,陆元接着解释道:“裴子野大概是想要参军,但又不好意思直接登门拜访,只好曲线救国,通过和我相熟,好让我把他引荐给我爹。”
越说下去,陆元越觉得这就是事实。
“听说宣平侯祖上也是骁勇善战,他的父兄多年前,因守城力竭而亡,为我们大周的援军争取到了时间,这才没让夷族入侵,直捣黄龙。”
“之前我爹也多次提到过那场战役,多是对宣平侯父兄的赞扬和敬佩。如此一来,宣平侯不想堕他先辈威名,所以跑到兰都来,就是向我父亲寻一个机会。”
她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眼睛注视着远处红紫的云朵,满脸都是对她这番话的肯定。
春桃的脸色变了变,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或者是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思绪混乱,她也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倒是夏荔,听完陆元的话,眼角都有些泛红,脑海里更是给裴子野补全了身世,直接从不怀好意的登徒子,一跃跳至奋发图强的倔强少年。
什么无父无母,无人疼爱的小可怜,从小无人管束,一朝不慎,行差踏错,可最终还是醒悟过来,为弘扬祖上门楣,开始学会承担责任,朝正道上走。
甚至为了实现抱负,还学着刘备三顾茅庐,跑到兰都来,只望能够一展宏图。
夏荔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这故事要是写进话本里,不知道能感动多少闺阁女子,说不定还能口口相传,搬上戏台,流传古今,像《梁祝》、《白蛇传》那般,成为一代传奇。
“郡主,您别说,还真可能是这样的。”夏荔眼睛眯成两道倒挂的残月,“听您这么一解释,裴公子这不是妥妥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这要是写到话本里,指不定能卖多好呢。”
卖不卖得好,陆元不好说,不过把裴子野写进话本里,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再配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保不准一下子,就戳中了那些小姐夫人们的心。
众人唾弃的纨绔子弟,一朝遇上心爱之人,为爱洗心革面的同时,也明白了他如今的幸福生活,全靠祖上庇佑。
若是没了这份庇佑,他其实什么也不是,更谈不上如今能够风流快活的高门侯爷。
于是在爱情和责任的加持下,纨绔子弟抛却了安逸舒适的生活,毅然决然地效仿祖辈,跑去参军。
并且在不断地努力和打磨下,一块顽石终成璞玉。不仅屡战屡胜,还战功伴身,成为了人人传颂的大将军,大周的守护神,谱写了一段传说。
只是一想到前世裴子野最后战死,陆元犯了难,不知道这话本的结局该怎么接下去。
一对两情相悦的爱侣天人永隔,必然能赚取夫人小姐们的眼泪无数,但转念一想,好不容易可以重来,还像上辈子那样重蹈覆辙,又深感没有这个必要。
况且裴子野大好年华,满腔热血为国为民,以一个英年早逝作为收场,不免让人唏嘘。而且他通过几年时间,就能够一战成名,可见是有过人之处。
这样的人活久一点,才是真正为国家,为百姓考虑。
陆元细细思索,酌量此事的可行性。
就是执笔的人,该选择谁,是一个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她亲自上,不是不行,只是一想到要写那么多字,就偃旗息鼓。
找个人,又能找谁。她向来只看话本,从不关注话本背后是谁,何况别人也不一定愿意写这个故事。
想着想着,春桃突然说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小姐,若真是您认为的那样,那接下来,您想怎么做?”
确实,如果真是这样,话本就不重要了。
目前看来,怎么对待裴子野的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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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元,一位几次路过真相门口,都没有开门进去的女主角
裴子野: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第6章 第六章
回到家中不久,福伯就来告知陆元,说陆峰明日一早回来。得知了消息,陆元收起明日出去玩乐的心思。直到临睡前,都在琢磨裴子野的事情。
现在已知裴子野很可能是来找她父亲,想通过毛遂自荐,来达到参军的目的。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登门拜访,或许是因为少年人脸皮薄,所以才选择这种迂回的方式,借由她来实现愿望。
毕竟上辈子这时候的上元节,陆元并没有出门,就算裴子野来了兰都,也碰不到她。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没遇见她的裴子野,最后打道回府。心灰意懒了几年,才跑去打仗。
于是第二天一早,陆元决定帮裴子野一把,顺便先发制人,由她主动去找陆锋,率先给他找点事做,避免他一时兴起,找人问她这几天的行踪。
就这样,陆锋刚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外面就传来郡主有找的声音。
闻讯,他眉毛不由地一挑,心想这倒霉孩子又想了什么招来折磨他。
人未到,声先至,陆锋还没问陆元找他做什么,就听到她说:“爹爹,有一件事情,女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叫的是“爹爹”,看来这次的事,比上元节出门那天的更坏。
“那就不要讲。”陆锋想也没想就回复。
“我就客气一下,您别当真,咱父女俩不兴对外人那一套的。”陆元没理会他,刚一迈进门槛,就说,“想来不用我多说,您已经知道宣平侯来咱们兰都了。”
陆锋坐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顺带瞥了陆元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了又怎样?就一个纨绔子弟,你还想你爹亲自招待。”
“那倒不至于。”陆元坐到陆锋对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下嗓子,接着说,“您就不好奇宣平侯此行的目的?”
其实陆锋还真不好奇裴子野为何来兰都,说到底,一个蒙祖辈的福荫,才混上宣平侯这个爵位的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实难让陆锋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说裴子野来兰都,是为了奔前程,那他只会当作笑话,嗤笑一声,听听、笑笑就过去了。
京城是什么地方,可以说是全天下所有好东西都有的地方。在那种地方长大,从小过的就是纸醉金迷的生活,要说斗志,也许还没有他□□那二两肉重。
陆元见陆锋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他没当回事。
确实也是如此,如果她不是重生回来的,也不会想到裴子野来兰都,是抱着参军的想法。顶多认为他是京城的风景看腻了,跑到这儿来游玩的。
参军做大将军?
也不是可能,就是浪子回头的故事,话本和戏台上是挺多的。反观生活,倒是一起都没听过。
但偏偏陆元上辈子就知道一起,这辈子还刚巧碰上,不做一把未来英雄幕后的伯乐,她实在是心痒难耐。
陆锋现在不信没关系,反正她知道裴子野在前世,打了所有看他笑话人的脸。
这一世他提前参军,有的是机会证明给陆锋看,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只图安逸的纨绔子弟。
“爹,俗话说,莫欺少年穷。”陆元放下杯子,郑重其事道,“宣平侯如今不过十几岁,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俗话还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呢。”陆锋冷哼一声,“不是,我说陆小满,你找我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大一堆,究竟是想说什么?”
陆元这才意识到,她还没说她的想法,当下道明来意:“就是想说,宣平侯此行的目的,可能是想要参军,但是不好意思直接找您,所以才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由我来向您引荐。”
说着,她手一摊:“这么说够清楚了吧。”
清楚是够清楚了,就是陆锋不明白,她这都从哪儿得来的歪理邪说。他看着陆元,皱眉道:“这些都是那小子告诉你的?”
“不是,”陆元摇摇头,“我猜的。”
陆锋伸手捂住额角,揉了揉凸出来的青筋,心想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陆元这祖宗来折磨他。
要是没杀陆元全家,他就配不上这份沉重的父女缘分。
“猜的,你靠什么猜的?”陆锋深深地吸了口气,“证据呢,陆小满?你说裴子野来我们兰都,是为了来参军。你还不如说他看上了你,想娶你更可信。”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话还没有说完,陆锋立马瞪了过来。
陆元赶紧噤声,马上换了个话题:“我只是觉得吧,宣平侯祖上都是戎马一生,如果宣平侯真有此意,少年人想要保家卫国的决心,我们不该打击,应该多鼓励才是。”
“你怎么肯定你说的就是真的?”
怎么肯定,难道要她将前世的事全盘托出,说宣平侯日后真的会有出息?
不说陆锋信不信,她要是真说出来了,很可能被他当作在发癔症,即可叫大夫来给她看病。顺便还会禁她足,不让她出门了。
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得不偿失。而且上辈子女儿英年早逝,做父亲的,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哪怕他们父女俩表面在不对付,但在陆锋心中,她一直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陆元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前世缄口不言,只说她觉得合理的部分:“真不真,试试不就知道了。况且宣平侯父兄守城而亡,我想这样的家风下,宣平侯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家风?”陆锋好笑地乜了她一眼,“在咱家,你娘能文,你爹能武,你占了哪样?”
“不就这两样没占吗?”陆元理直气壮道,“就两样,算什么,我其他可是全占了。”
最好的两项,一项没占,其他的尖牙利嘴、吃喝玩乐倒是一样没少,还这么强词夺理,真不知道在生她前,是哪个步骤错了。
陆锋看着这张与亡妻相似的脸,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无奈地摇摇头,但还是不甘心如她所愿:“我要是不答应,你怎么办?别又拿绝食来威胁我,再好的招式,能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的说法。”
“不拿就不拿。”陆元思索了一阵,随即得意地看向陆锋,“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把上元节那盏兔子花灯拿回来,不送给你了。”
不说那盏花灯还好,一说陆锋就觉得不对劲。
上元节那天,陆元送了他那盏兔子花灯,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说困了,要回去歇息。
起初陆锋只觉得感动,心想这孩子别看整天混不吝的,但还是孝顺,这么久了依旧把她娘放在心上。
就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当面表达对父亲的关心。
直到派出去保护陆元的暗卫回来,向他禀告时,他才知道这盏花灯,是别人赢来,送给陆元的,而且还是个小子。
当时他想的是,陆元哪来的能耐,能给他赢回来一盏花灯,原来是背后有人帮忙。如今再回想那件事,陆锋发现,事情好像有些跳脱了他的掌控。
他打量着对面已初具少女风采的女儿,这才后知后觉,陆元已经及笄了,不再是那个骑着他脖子长大的小姑娘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提亲。
不用以后,现在很可能就有一个。
要不然好好的,送花灯给他女儿干嘛,还是他女儿心心念念的那一盏。这不是不怀好意,想要图谋陆元,他都不信。
本就对裴子野没什么好感的陆锋,眼下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拿他当登徒子,把他扫地出兰都,就已经是他最后的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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