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猛地点头,除了姜府,她也有很多吃饭的地方了,她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天幕已黑,姜府饭桌上,满满乖巧地坐在太后身边,太上皇垂下嘴角,冷冷地坐着,柳渊容色淡淡,指腹抵在杯面上,听随从道,“姜姑娘从家里回到酒肆后和秦大人秦夫人坐了会儿,随秦大人秦夫人回秦府了。”
“下去吧。”柳渊挥走了随从。
太后笑道,“阿缨既有了吃饭的地方,我们也不便等了,先用饭吧,满满想吃什么?”
满满没吭声,往太后怀里缩了缩,因为其余两个人神色不好,他有点害怕,太后一看索性抱起满满走了。
太上皇冷笑一声,“姜缨现今的亲人可真多,也不知道你能排上第几?轮到第几天,她才和你吃顿饭?”
这话是真能戳柳渊心肺,柳渊神色冰冷,“父皇若是来吵架的,还是回行宫吧。”
“你以为她不回来是因我来了?”太上皇两指夹起筷子砸了过去,“还不是因为你!”
“是,都是因为朕,都是朕的错!”柳渊腮边绷出青筋,捞起桌上的茶杯,甩袖砸到了地上,砰砰声震得太上皇面色一僵,太上皇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走了。
太上皇找到了太后,神色温和地摸了摸满满的脑袋,太后道,“不若我们回行宫吧,哀家瞧阿缨不回来也是因我们,阿缨不回来,渊儿心里也不好受。”
太上皇沉思,“因为我们什么?”
“你脸色难看,说话难听,脾气差劲。”其余的话,太后顾及满满在场也没提,没料到满满只听了这两句竟也点点头,“好难看,好难听,好差劲。”
太上皇瞪了瞪眼,“……”
柳渊在饭桌边坐了良久,满桌的饭菜一口未动,他确定姜缨不会回来吃饭了,起身出了府门,在夜色中骑马奔到了秦府。
秦尚书得了信,忙奔出来行礼,柳渊道,“姜姑娘用完饭了么?”
“回陛下,尚未。”
柳渊道,“朕进去等等她,别告诉她朕来了,她什么时候尽兴了再提。”
秦尚书称是,请他入府,“陛下可用过饭了?”柳渊不语,只大步走着,“朕去花厅等着即可,秦卿去用饭吧,劝姜姑娘少饮些酒。”
恭送柳渊进了花厅,秦尚书被柳渊赶回了饭桌上,他看着眼睛亮亮的姜缨饮了几杯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妹妹少喝些吧。”
姜缨点点头,秦夫人不住地为她夹菜,两人是吃饭吃得高兴,饮酒饮得开心,秦尚书坐着不动,看姜缨眉眼弯弯,心中纠结万分,“妹妹开心么?”
“自然开心。”姜缨对着秦夫人笑道,“姐姐好会饮酒。”秦夫人自豪地承认了,两人用过了饭,又在月下拿着酒杯互碰,秦尚书不安地盯着,“妹妹少喝些吧。”瞪了一眼秦夫人,给她使眼色,“你也是!”
秦夫人觉出他有事,便也不喝了,姜缨遂也不喝了,和秦夫人说了许久的话,眼看时间过去许久了,姜缨起身笑道,“我该回家了。”
秦夫人急道,“夜已深了,不若……”
秦尚书截下她的话,终于能说出来了, “妹妹不知晓,陛下已来秦府等了妹妹许久了,现下在花厅坐着,等妹妹回家呢。”
姜缨愣住了,“陛下?”
“是的,陛下他……兴许自己还未用饭,特地来秦府寻妹妹,不若妹妹去花厅见见陛下吧。”
姜缨随着秦尚书秦夫人去了花厅,见柳渊居于上座,正垂眸静静地坐着,不言不语的,也不知道累,也不知想些什么出神了,鼻头倏忽一酸,柳渊为什么总喜欢这样守着她呢?
秦夫人有眼色地拉走了秦尚书,姜缨慢慢地靠近柳渊,柳渊终于有所察觉,抬眸见是她,眸子透出惊喜,“阿缨,你用完饭了?”
姜缨点头,一张口发现喉咙哽住了,说不出话来,柳渊没发觉,起了身牵起她的衣袖要走,发觉她不动,见她只看自己,有些纳闷,“阿缨,你喝醉了?”
姜缨心想,可以喝醉。
于是,她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柳渊抿抿唇,“真醉了?”
她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柳渊不满,“朕吩咐了秦卿让你少饮的!”她明白过来了,怪不得秦尚书总劝她不要多饮。
柳渊犹豫了一下,张口询问,“阿缨醉了,要让朕抱你回去吗?”
姜缨心里啊了一声,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在别人家里,两人抱在一起,终究不好,她正要摇头,忽听柳渊笑道,“阿缨醉了,明日也不会想起来的,朕要抱阿缨。”
紧接着,柳渊双臂将姜缨横抱在怀里,轻松地大步迈出了花厅,姜缨也不拒绝了,埋首在他胸前,只觉柳渊力气好大,抱着自己依然能步履生风。
姜缨阖上了眼,鼻尖嗅着清雅香气,出秦府门口时她听到秦尚书秦夫人恭送柳渊的声音,惊了一下,把他们给忘了,但愿他们不要把柳渊抱她的消息给捅出去!
姜缨后悔莫及,被柳渊抱上马背后,脸颊正对着他的胸膛,听柳渊道,“阿缨抱紧朕。”她伸出双手抱紧了柳渊,柳渊按住她的后颈,让骏马慢慢地溜达着。
夜色已深,凉风习习,街道空荡荡的,沿路灯笼摇晃出光影,月光淌过骏马踏过的道路,马蹄声悠悠地响着,姜缨不知柳渊为什么让马儿这么慢。
按在颈后的手掌动了,慢慢地移到她的下巴,托起了她的脸颊,她惊讶地望着柳渊低下头,难过道,“朕等阿缨回家吃饭,阿缨为什么不回家?”
“以后朕要排队和阿缨吃饭么?那轮几天才轮得到朕?”
“朕在阿缨心里排第几?”
“把朕排第一吧,他们所有人对阿缨的喜欢都没朕多,朕就该排第一。”
柳渊以为姜缨醉了,无所顾忌地说着,手指摩挲着姜缨的红唇,“朕要排第一!”
柳渊忽地又笑起来,笑得张扬俊美,他头次在姜缨面前这么放纵,“阿缨醉了,意识不清,那朕吻吻阿缨,阿缨明日想不起来吧?”
姜缨,“……”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姜缨心中生出了危机感,然而太迟了,一只手掌牢牢地按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托起她的脑袋,柳渊飞快地吻了下来,吻得又凶又猛。
姜缨觉着柳渊如同野兽,单凭一张嘴就能吃了她,骏马慢慢地向前行着,她在马背上如坠云雾,心脏砰砰乱跳,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柳渊终于放开了她。
姜缨身子发软,无力出声,被柳渊搂在怀里,柳渊的笑声被夜风吹了好远,马蹄狂奔起来,她迷糊地想,柳渊要带她飞去哪里。
及至姜府,柳渊将她抱回了房中,她真如喝醉了般迷迷糊糊,恼怒之际扬袖要去打柳渊,柳渊握住她的手掌往自己脸颊上拍了几下,笑道,“好了,打过了,阿缨明日全忘了吧。”
能忘了才怪。
姜缨第二日醒来,记得清清楚楚,又是恼又是羞,偏偏也不好找柳渊言明。
用早饭时,姜缨惊住了,太上皇与太后牵着满满过来,太上皇面色罕见的平和,不等她行礼,竟道,“姜姑娘无须行礼,姜姑娘坐吧。”
太后笑道,“阿缨快坐呀。”
满满过来抱她,“娘亲坐下吃饭。”
姜缨坐了下来,带着满满用早饭,太后时不时朝她笑一下,太上皇安静得很,瞧着平易近人,只有姜缨觉着十分诡异,用过早饭,牵着满满去找白芙,“怎么回事?”
白芙解答不了,满满会,“娘亲,皇祖母说皇祖父脸色难看,说话难听,脾气差劲,所以娘亲才不回家。”
姜缨吃惊,“当真?”
满满点头,白芙道,“满满说的假不了!”
姜缨干干一笑,倒也不是真因这个,没料到太上皇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之后太后找上了她,笑道,“阿缨今日晚饭要在家吃么?”
姜缨讪笑,“要的。”
她就去了秦府一趟,又不是真像柳渊说的一家一家地去,可惜她是这么想的,其他兄长姐姐们家就不这么想了。
其他兄长姐姐们一听她去了秦府用晚饭,还极其开心,自然秦氏夫妇嘴巴严密,没把柳渊抱她回去这一幕给宣传出去,但不妨碍其他兄长姐姐们也想邀请她去晚宴。
于是邀帖一个一个地送入姜府,姜缨瞧得眼花缭乱,全堆书房书桌上了,晚间柳渊过来正好瞧见,翻开一个一个数日期,数到最后,脸色难看极了,照这个样子,他根本没机会和阿缨在一起用晚饭。
到了晚饭点,姜府饭桌上诡异地坐全了人,姜缨,柳渊、满满、太上皇、太后,五个人都看似平和地用完了饭。
饭罢,五个人还没散开,太后笑道,“阿缨收了许多晚宴帖子,哀家瞧那日期,都要排到下个月了,阿缨这阵子还在家么?”
姜缨正犹豫着怎么答话,太上皇对柳渊道,“朝政繁多,你白日里忙,见不了满满,晚间才抽出空和满满用顿晚饭,倒也辛苦,姜姑娘,你说是吧?”
太上皇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懂得体贴柳渊了,懂得温和询问姜缨了,姜缨点点头,毕竟这也是事实。
柳渊却道,“朕不累,朕若晚间不来,一天都见不到面了。”
太后叹了口气,“也就晚间一顿饭的相处时间了。”
满满也叹气,“我想天天和父皇在一起吃饭。”
姜缨,“……”
你们一家四口演什么呢?
姜缨再傻也反应过来了,合着是为那堆邀帖,她也不表态,去书房将那堆邀帖收好拿进了自己屋中,见柳渊立在门外,又想起柳渊吻她的那一幕,心说那时候你倒霸道,这会儿装什么可怜?
柳渊还以为她真忘了,迈步进来,“阿缨,朕会命亲卫带父皇回行宫。”
“不必,便让太上皇住在这里吧。
“那听阿缨的。明晚朕会早来一会儿,阿缨若去晚宴,带上朕好不好?”
姜缨摇头,“不妥。”
柳渊去了,那意思就变了,他去不得,柳渊岂能不知这个原因?他还是问了,只是试探姜缨的态度而已。
见姜缨明晚真要舍了自己,柳渊抿抿唇,“那阿缨早去早回,朕在姜府等阿缨。”
“陛下不要等我!”姜缨脱口而出。
柳渊闻言面色不太好,“那朕不在姜府等了,阿缨早些休息,朕先回宫了。”
他走得很快,姜缨有些出神,她也不知怎么地,就说出了不要等我那句,她不喜欢柳渊静静地守在那里,尤其是在自己不知的情况下。
翌日晚间,薛府来人接她,她带着满满上了马车便走了,太上皇与太后目送她离开,太后思付,“哀家还是觉着阿缨在忧虑什么。”
太上皇道,“难不成是为我那些话?我是说过她身份低微,不堪……”
“停,别再说一遍了。”太后叹气。
太上皇道,“我给她道歉?”
“你还会道歉?”
“……”
薛府今日极其热闹,不只姜缨,还有其他府里来了,好几个鲜嫩小姑娘过来围着姜缨,姜缨很喜欢她们,与她们玩笑许久,满满被薛仲何抱着在众人之间穿来穿去。
宴席喧嚣,姜缨忍不住饮了几杯,瞥见满满被翰林院几个同僚看着,也就安心下来,忽地瞥见薛首辅出去了,她心头浮出了点烦躁,悄悄跟了上去。
薛府她也来过了,熟悉些,一路跟着薛首辅到了远离喧嚣的凉亭,她在繁花满枝后面瞧见一道挺拔的背影,听到薛首辅的声音,“陛下,姜姑娘并未饮几杯,陛下可要去看看?”
“不必,薛卿看着她就好,她听薛卿的话。”柳渊的声音满是倦怠。
“陛下累了,不若回房歇歇,还是上次陛下跟着姜姑娘来歇的那间房。”薛首辅道。
“朕记得,她送了薛卿一只黄鸭,被朕要了去,现今还在宫里养着呢,等过阵子还给薛卿。”
“陛下说笑了,那已是陛下的东西了。”
“不是朕的,是她送给你的,朕会还给薛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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