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有啊,我挺好的啊。”孟书婉诧异地睁大眼睛,随即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啦,以后我肯定不会冒险。”
不。你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夏桃抿起唇,心沉到了谷底。
孟书婉没有注意到她如今正在刻意的证明些什么,证明自己在努力变好,证明自己是被人需要,像是一个努力微笑面对阳光的向日葵,只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大家很容易被她展示出来的美好所迷惑,甚至连她自己也会忽略掉,那处在阴影里的另外一面。
无数次透支自己后,面临的就是彻底崩溃。
夏桃觉得,这样下去,她得想办法让孟书婉停下来。
“姐姐!”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
瘦伶伶的小姑娘拎着一个纸袋子跑过来,肿胀的半边脸实在跟好看不搭边,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是小狗一样,清澈,湿漉。
“还好没走,姐姐,我买了烧饼,热乎的,姐姐吃!”
小姑娘跑到她们身前,纸袋子敞开,里面装着热腾腾的芝麻烧饼。
孟书婉愣了下,惊讶地问:“你刚离开是去买这个烧饼了?”
小姑娘点头:“嗯,我看你跟这个姐姐说话,说自己肚子饿,我想着边上就有烧饼摊,我就去买了。”
孟书婉眼眶微红,一开始她确实不图回报,可当看见小姑娘去而复返,还带着热气腾腾的烧饼时,她感觉到了温暖和力量。
似乎有一股力量,从小姑娘身上传递给她,在她贫瘠的心田种下了一颗种子。
“不错嘛,还怪懂事。”夏桃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见她脸颊肿胀的厉害,便说:“你家有药油吗,你这个得处理一下。”
小姑娘点头:“有。”
“那我们先送你回去吧。”孟书婉说,小姑娘这个样子回去,估计要给她家里人吓一大跳。
小姑娘眼睛一亮:“谢谢姐姐,您人真好,不过,能不能先回一趟新华书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是想买那本画报?”孟书婉立马想到了。
“是的,那是我给哥哥选的生日礼物,我想买回去送给他。”小姑娘羞涩地抿起唇。
“真乖,我要是你哥哥,我得幸福死,有这么个贴心的小可爱。”夏桃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捏着糖,开心地给她们领路。
一路上,小姑娘开心地跟她们介绍着自己,叽叽喳喳开心的像个小麻雀。
小姑娘是本地人,叫叶松韵,哥哥叫叶清簟,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给哥哥选生日礼物。
“我哥哥画画可厉害了,等会可以叫哥哥给你们画肖像!”
小姑娘显然是哥控,嘴上不住夸着自家哥哥,那架势,仿佛她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好呀,不过你也很厉害,很勇敢。”孟书婉笑着夸奖。
刚才在胡同里,小姑娘明明那么怕,却依旧没有丢下她逃跑,而是选择找了个武器回来帮忙,甚至在面对三个歹徒时,依旧乖乖听她的话,远比同龄孩子要勇敢很好。
叶松韵不好意思地笑了,将手中的画本紧紧按在胸前,她小心翼翼看着身侧的大姐姐,心里在想:要是这个大姐姐真的是她姐姐就好了,那她就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和姐姐了!
两人没有注意到,跟在她们身后的夏桃表情古怪异常。
夏桃从知道这兄妹俩的名字后,心中的震惊就没停下过。
她盯着自己好友的后背,开始暗暗咋舌,这好人还真的有好报,书婉这随便见义勇为救的人,竟然就是未来恒盛集团掌权人的亲妹妹,这不得不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不会亏待一个善良的人。
这时,她们已经到了一处胡同里的四合院前,
小姑娘先跑进去喊人了,“哥!婶娘,我回来啦!”
夏桃一把拽住正要走进去的孟书婉,“书婉。”
后者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
“苟富贵,莫相忘。”夏桃说。
“……”孟书婉莫名其妙,好笑地拍了她一下,“知道了,快进去吧。”
不,你不知道,等待着你的,将是未来全国首富的报恩。
夏桃感叹地摇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们都不约而同皱了下眉。
无他,是院子里太乱了,这种乱,并不是因为主人家不爱干净,而是因为物品众多,过于杂乱。
这间四合院内,住了五户人家,人一多,东西自然就多,光是晾衣绳,她们就看见了四五条,各种衣服随风飘摇,天井内,原本栽种花草树木的地方都被种满了各种小菜,杂物也堆砌的随处可见。
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西厢房前踢毽子,见到她们进来,也不害怕,大声问:“你们找谁呀?”
“反正不是找你!”小姑娘从一间屋里跑了出来,瞪了那小孩一眼,然后牵着她们的手,把她们往屋里带,“婉婉姐,桃桃姐,别理他,他可讨厌了。”
“扫把星你说谁讨厌,你才是最讨厌的,扫把星扫把星,略略略~”小孩嘲讽地冲她们做鬼脸。
小姑娘冷笑:“小心你再摔个大马哈,到时候连你剩下那颗门牙都给你摔断咯!”
小孩脸色一变,正要骂,而这时他后头的屋内传来了骂声:“狗蛋,给我滚进来,都跟你说了,离扫把星远点,你还不听!”
小孩冲她们着吐了口水,随后跑回了屋子。
这样恶劣的态度,让孟书婉和夏桃都皱起了眉头。
“他家一直这么欺负你?”孟书婉低声问。
叶松韵抿了抿唇,没有回答,沉默地带着她们进了屋子。
与外头的杂乱不同,她家格外整洁,收拾的干干净净,堂屋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鲜花。
“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倒水!”小姑娘说完就急匆匆往屋外跑,没多久就拎着热水壶走了进来。
她把水壶放下,又爬上凳子,用棍子把悬在房梁的篮子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糖罐,小心翼翼舀了两勺红糖出来,给她们沏了红糖水,又跑进左边的屋子,很快就有开柜门的声音,和说话声传出来。
只是说话声有点小,俩人听不清,依稀能听见其中一道是男人的声音。
“小丫头这是恨不得把家里的宝贝都掏出来招待你呀。”夏桃小声打趣。
孟书婉无奈,却也知道这是事实。
“就是她哥咋不出来?”夏桃疑惑地问。
孟书婉摇头,她也纳闷,这个哥哥看见自己妹妹脸被打成那样,怎么就不关心好奇吗?
正常知道妹妹发生了意外,又被人送回来,怎么也得出来见见人,了解下情况。
正在她们胡思乱想时,小姑娘跑了出来,手里面捧着一个铁皮盒子。
她将盒子摆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里面摆着几块鸡蛋糕。
“婉婉姐,桃桃姐,你们吃鸡蛋糕!”
她热情地给两人拿糕点。
俩人连忙接过,只是都没有吃,而是捏在手里,心里不住发酸。
“松韵,你别忙活了,快坐下来歇一歇。”孟书婉温柔地说,将手中的鸡蛋糕递给了她,“我刚才吃了你买的烧饼,现在塞不下,你帮姐姐吃了,好不好?”
叶松韵就买了两块烧饼,都给孟书婉和夏桃,她自己是一口没吃,原本她们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小姑娘只买两块,是因为只能买两块。
叶松韵看着鸡蛋糕,控制不住咽了口唾液,正想拒绝,结果才张嘴就被塞了块鸡蛋糕。
这下子她不吃也得吃了。
叶松韵害羞地咀嚼着鸡蛋糕,亮晶晶地眼睛盯着笑盈盈的婉婉姐,只觉得好喜欢,好喜欢!
“松韵,你哥哥呢?”夏桃开口问,顺手把鸡蛋糕也塞进了小姑娘手里。
叶松韵咽下糕点,才说:“哥哥生病了,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俩人面面相觑,有些纳闷,这是生了什么病。
正在这时,左边的房间内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叶松韵猛地站起来,连糕点都不要了,跑了过去。
孟书婉跟夏桃也跟了上去。
两人刚进去房间,就看见一位身形瘦长的男人趴在地上,而小姑娘则是眼泪汪汪蹲在他边上,想伸手,又不敢的样子。
这样奇怪的举动,让俩人越发纳闷了。
孟书婉看了眼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走过去说:“松韵别哭,我们帮你把哥哥抬起来好吗?”
“不要!”
“不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尖锐且惊慌的是小姑娘,而低哑冷静的则是那面朝地板的男人。
“好家伙,你没晕啊?”夏桃震惊。
原本她们还以为,这个叶清簟是晕过去了,所以才把妹妹吓成那样,结果这人居然清醒着,可这醒着,干嘛拒绝她们帮忙?
“嗯,还没晕,劳累你们带我妹妹出去,我自己起来就行。”
男人趴在那纹丝不动,只是说出来的话很坚强。
第43章
孟书婉和夏桃面面相觑,不太懂这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叶清簟分明是自己起不来,怎么还不让人帮呢?
“红花油在外间柜子第二层,可否劳驾您二位帮小韵处理下脸上的伤。”
男人声音慢条斯理,仿佛此时此刻,他不是趴在地上,而是坐着在与她们商量。
“……行,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喊我们,千万别自己个硬撑着。”孟书婉回答。
她又看了眼夏桃,后者心领神会,带着一旁眼泪汪汪的小姑娘出去了。
孟书婉跟在她们后头,视线扫过书桌时,停留了一瞬,大小各异的石块,残破的瓦罐,摆了大半桌子。
松韵不是说她哥是画画的吗?怎么看着像是捡破烂?
等着三人离开了房间,趴在地上的男人才动了动手,吃力地撑起上半身,缓慢地将自己挪到了床边。
等到以坐的姿势靠在床边时,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汗水将他浑身衣服浸透,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然而在他墨黑的眼瞳里,却没有丝毫痛苦或者是疲惫,有的只是平静,就像是刚才费尽力气爬起来的人不是他。
他平静地坐着,恢复着力气,耳中传来了外面的说话声,声音断断续续,很小,但也被他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夏桃看着正在被孟书婉用红花油擦脸的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好奇心,问:“松韵,你哥是什么病?”
叶松韵被红花油刺得眯起眼睛,小声地说:“我哥是从小身体就不好,正月里还摔了腿,所以才那样。”
“都行动不便了,怎么还不让人帮忙啊?”这其实才是夏桃好奇的点。
“唔……”小姑娘有些纠结,似乎是不好意思把哥哥的小秘密说出来,可看着两个大姐姐,特别是其中一个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最终还是把哥哥的底给掀了,“我婶娘说我哥有娇小姐的毛病,不喜欢别人碰他,每次被别人碰了,就要洗好多遍,不过我哥除了这点小毛病,别的都很好……”
看着小姑娘那尴尬的小眼神,孟书婉和夏桃才明白,原来刚才她想扶又不敢扶是这么回事,估计是怕自己扶了,哥哥还要清洗,本来现在就行动不便,要是再折腾洗澡,那才是更遭罪。
孟书婉见小姑娘尴尬,便开口安抚:“那不是娇小姐毛病,每个人体质不同而已,就像口味一样,有人喜欢吃辣,有人却不爱,有人觉得茴香特别好吃,有人闻着就想吐,这是一个道理。”
“真的吗?婉婉姐,你不觉得我哥奇怪吗?”叶松韵期待地望着她。
“不奇怪啊,好啦,你先闭上眼睛,我再给你揉一会儿,你脸上的淤血下去的快些。”孟书婉笑着说。
叶松韵乖乖闭上的眼睛,心里头甜滋滋的,这一刻,连讨厌难闻的红花油都变得香喷喷。
夏桃瞅着小姑娘乖巧的小模样,再想到她哥哥那奇怪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嘟囔:“敢情还真是每个霸总都得有点小怪癖啊。”
“什么?”孟书婉没听清她说什么。
“没什么。”夏桃赶紧岔开话题,问:“松韵,怎么没看见你婶娘?”
先前路上,叶松韵就提及了自己的家世,她自幼没有父亲,母亲早早改嫁走了,她是被婶娘和哥哥养大的,婶娘也是苦命人,一个女人守着公公留下来的这间房子,拉扯大了儿子和侄女。
世间的幸福有时候就是简简单单的父母健在,夫妻和睦,儿女相伴。
只是,不幸似乎才是世间最常见的基调。
孟书婉和夏桃都品尝过这份不幸,所以她们才会在格外怜惜叶松韵。
“婶娘应该是出去做工了。”叶松韵对于婶娘经常不在家已经习惯了。
“对了,你今天怎么没上学?”这才是夏桃想要问的,十五岁的年纪,正是上学的时候,今天也不是周末,叶松韵怎么会出现在书店?
孟书婉眼眸微抬,收回了手,沾染了红花油的手指,红润润的像是嫩姜芽,夏桃问的问题,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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