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铃铛,铃铛上还有一个小狗牌。
霍玉兰的视力还算好,小狗凑近时就看到那小狗牌上刻着它主人的电话号码。
而霍玉兰买的那根香肠,小白狗闻了闻就有些嫌弃地躲开了。
霍玉兰给它的主人打了一个电话之后,看到一个胖胖的阿姨跑了出来,抱起小白狗一口一个儿子,一边亲吻小狗的额头一边走了。
霍玉兰又等到很晚。
这几天她的作息完全颠倒了。
但是为了堵她的这些前男友们,实在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今天晚上,她等的是姚泽。
姚泽虽然继承了家业,现在在江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公子。
可是他曾经是一个不见天日的私生子,因此他并没有富二代身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习气。
就算是和他们一起玩一起闹,也不会搞什么特殊。
他的车子很好认,车牌号这个东西轻易是不会换的。
霍玉兰等在车边上,以为自己最后会碰到一个像曲听一样,醉醺醺的男人。
但是不到十点,姚泽就从会员制的私人会所出来,神志清醒,闲庭信步。
耳边挂着一个蓝牙耳机,他双手插兜,说话的声音响彻停车场。
“不玩了玩了,我老妈喊我回家呢,本少爷最近要动心忍性做一个二十四孝好儿子,老爷子中风啦!”
自己的亲爹中风了,但是姚泽却说得像是喜从天降。
很快电话挂断,他走到车边上开门,余光中看到了霍玉兰的身影,见鬼一样一下子跳出两步远。
“哦吼!”
霍玉兰和姚泽在停车场里面面相觑,姚泽张了两次嘴之后,发出了一声感叹:“天爷。”
他真的没想到……霍玉兰这辈子还会来找他。
随即姚泽很快想到了什么,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道:“姑奶奶我可没有任何跟你旧情复燃诉求,更没有破坏你现在的美好姻缘的意思。”
“我只是……”
“把车门打开。”霍玉兰打断了姚泽的话。
姚泽乖乖掏出了钥匙,车灯瞬间亮起,霍玉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着上去,从车里看着姚泽。
姚泽犹豫了片刻才快速走到车旁拉开车门上了车。
狭窄的车厢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主要是姚泽想看霍玉兰,又一点不敢盯着她看,生怕引起什么误会。
“我只是想确认你还活着。”姚泽把刚才那一句话补全。
霍玉兰点头。
她对姚泽的态度还算好,因为她知道姚泽说的话就和他做的事情是一样的,没有其他的目的。
“你……还好吗?”姚泽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你有什么难处的话,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会找我呢?”
姚泽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捏着钥匙,掌心很快起了一层的薄汗。
他是真的愿意帮助霍玉兰,也是那群人里唯一一个只是为了确认霍玉兰是不是好好活着的人。
其实在霍玉兰空窗的那段时间里面,他偷偷送过好多次东西,送过很多次钱,但是都被拒绝了。
姚泽对霍玉兰的决绝感到绝望,但是他也忍不住因为她来找自己而感到雀跃惊喜。
霍玉兰说:“我确实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你帮个忙。”
“是那个姓牧的欺负你了吗?”
姚泽赶紧问,然后又说:“我查到他可能有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从小被他妈妈压迫出来的,精神病发病的时候会打人吧?”
姚泽开了车顶棚的灯,微微凑近一些看着霍玉兰,试图透过她的口罩,看到一个被家暴过后的可怜女人。
可惜霍玉兰拉开口罩之后,一张玉做的脸蛋还是那么莹润美丽,让人见了就会心生柔软。
只是黑眼圈有点明显。
姚泽脑子一抽问道:“他不让你睡觉吗?”
霍玉兰:“……”
“你都这把年纪了,能不能长点脑子?”
姚泽被说得面红耳赤,他身高腿长,身形高大,坐在这个跑车里面其实有一些局促。
再加上被霍玉兰这么一骂,脸红脖子粗地缩着肩膀,好像一个智力不怎么健全的帅哥。
片刻之后,姚泽拍了拍脸蛋,越拍越红,压抑不住激动说:“你需要帮忙我当然是万死不辞!”
很快他又意识到这种说法有点可笑。
轻笑了一声说:“你当时在和我一起被绑架的时候,替我挡过一棍子你还记得吗?”
“那个时候有大米粥撒在了地上,你的头沾了很多大米粥,我还以为你脑浆被打出来了。”
“我当时具象化地见识了什么叫肝脑涂地,从那之后就在学成语……”
霍玉兰噗嗤一声笑了,无语地看着姚泽说:“看来你学有所成?”
姚泽也笑了。
笑得有些想哭。
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和霍玉兰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刻。
她勇敢、善良、美丽。
姚泽爱她,但是也辜负了她。
他很清楚自己没资格再祈求什么,一直都希望她只要能过得好就行了。
可是霍玉兰似乎天生就吸引像他这样背信弃义的王八蛋,谈的对象除了凤凰男就是他妈的老狗逼。
姚泽不止一次隐晦地告诉过霍玉兰,找对象不要扶贫。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不要指望着你陪他走过低谷,对方就会带你一起攀上高峰。
在男人的认知之中,尤其是最开始没钱没本事的男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爱。
全都是欲。
对世俗和金钱的欲望,对名利和权势的欲望,甚至会掩盖掉人性,又哪里来的养分供养爱情?
可是女孩子们总是过于天真,总觉得患难见真情。
姚泽在学成语的时候,不知道在哪本书还是哪篇文章中看到过一句话——这世上真正的情种,每一个都出在大富之家。
大部分的人只会将你付出的一切当作理所当然,然后踩着你往上爬。
他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姚泽看着她都着急,现在霍玉兰干脆找上了精神病。
他实在是……哎。
“我也不需要你万死不辞,”霍玉兰说,“你不是和薛竟原在一个群里吗?想办法明天晚上把他约出来。”
“然后?”姚泽问。
“想办法把他拖住一个小时吧。我要去一趟他家里。”
“你……不会还喜欢薛竟原吧?”那老王八蛋到底有哪里好?
唯一能看的就是长得还行……可是他已经老了呀!
而且脑子也不太好,还不如神经病牧引风呢!
至少神经病万一哪天咔嚓一下死了,霍玉兰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牧家儿媳妇,钱不都是她的吗!
姚泽的心理活动非常丰富,但是霍玉兰并不知道。
她听到姚泽这么问,嗤笑一声说:“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回头草?”
姚泽的眼神遽然变化了一下,有一点难堪地别开了头。
他十分清楚他对不起霍玉兰,他当初选择了联姻稳固自己的地位,就不可能再去要求他的喜欢和爱。
可是喜欢和爱又是藏不住的,他这么多年单身,洁身自好。
他这么多年一直给霍玉兰送东西,被拒绝后依然锲而不舍,看着霍玉兰谈了一个老王八蛋,就知道他们一定要分手。
他无法控制自己期盼着霍玉兰……吃回头草。
吃他这一棵。
他的婚姻是一份商业合同,是一次摆在明面上的合作,没有任何的情感纠葛。他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随时可以和对方解约。
而且他家的老头子马上就要死了,没有任何人能管得住他了。
但是霍玉兰还是霍玉兰。
她决绝起来,不给人任何幻想的余地。
这句话看似是在说薛竟原,实际上也是在说他。
姚泽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片刻后笑道:“我现在的脸皮厚成这样,也就只有你能扒下来了。”
“我会拖住他的。”
“无论你想干什么,我肯定会拖住他一个小时。”
“用不用我派两个人帮你?”
霍玉兰摇头:“不需要。”
话说完了,霍玉兰就要开门离开。
姚泽倾身想要挽留,可是他最了解霍玉兰,自然不会再做让彼此都难堪的事情。
霍玉兰下车离开,姚泽坐在车里看着她走远。
她当年离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片刻后姚泽趴在方向盘上,就这么趴了半夜。
他是在用最后的时间和这车子里窄小的空间,纪念他一生最爱的人。
也是用这车里随着霍玉兰的气息彻底散去,来剥离自己最后的奢望。
姚泽知道霍玉兰找薛竟原要干什么。
她是要收拾他。
她对那个神经病和对所有人都不一样。
上一次姚泽看到她推着牧引风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那一池子五个王八蛋,全他妈的没戏了。
姚泽见过她温柔知性,也见过她面对绑匪时无所畏惧。
但是还真的从来没有在她身上见过那种……渴切。
她看着那个神经病牧引风的眼神,带着热烈的占有欲。
那是她和他们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的神情。
而他们只需要照照镜子,就会发现他们每一个人看霍玉兰的眼神,都和霍玉兰看那个神经病是一样的。
姚泽知道霍玉兰的病。
可是如果只是单纯地像从前一样获得救赎感,是不会有占有欲和渴望的。她总是表现得那么温柔又包容,像一抹月光,静静地落在你的身上,引人追逐和抓取。
可月光如果具象化变成了一个拥有占有欲的人,就像天神下了凡尘。
她那天的样子,像是随时都想亲吻轮椅上的人。
姚泽当时看一眼就走了。
看不下去。
他妈的。
他明天还得去约薛竟原那个老王八,希望他们家的老头子今天晚上可别死了,要不然明天很难抽出时间。
姚泽启动了车子,抬起头后,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块滑稽的被方向盘硌出来的红痕。
那是当年他欠下的,霍玉兰为他挡的那一根钢管。
他总要还给她的。
他至少要把这个还给她。
第92章
薛竟原混到现在这个份上,算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蛟龙了。
确实不需要再像曲听一样,半夜三更还得出去喝酒应酬,开拓人脉。
他平时也没有太多特殊的爱好,年纪大了,就喜欢待在家里看看书,或者是处理一些白天的工作。
不过今天晚上比较特殊,因为他突然之间接到了群成员中姚泽的电话。
姚泽说有些事情要约他出去聊一聊,薛竟原倒也没有什么怀疑,直接开着车出去,按照姚泽给的地址赴约。
而他离开之后,霍玉兰从小区的南门悠哉悠哉地走进来,小区里的很多灯都已经坏掉了,可是霍玉兰走得轻车熟路。
这个小区霍玉兰住了五年,最开始她和薛竟原只能租房住。
后来薛竟原的生意越来越好,将他们两个租住的那套房子买了下来,还重新装修过。
这里虽然不如那些高档社区安静,但是生活气息非常浓厚,前后有一大堆的小商铺,而且周边配套设施齐全,距离影城和商场都非常近。
霍玉兰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再回来,更没想过自己再回来……居然是当“盗贼”的。
因为是老小区,保安对出入的人员并不会仔细盘问,霍玉兰如鱼得水地摸到了薛竟原的房子。
她站在门口的密码锁前,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伸出手输入密码,片刻之后蓝光巡回亮起,机械音传来一声——欢迎回家。
霍玉兰并没有马上开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略微顿了顿。
轻轻叹气了一声,推开房门走进去。
屋子里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霍玉兰站在门口和自己上辈子的那双兔子拖鞋面面相觑,最后选择直接穿自己的鞋子进入屋子。
她直奔主卧,房门一推开,霍玉兰吓得直接朝后跳了两步。
卧室里居然站着个人!
难道姚泽没有把薛竟原约走吗?!可霍玉兰明明亲眼看着薛竟原的车开出了小区!
霍玉兰站在卧室门的外面稍微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站在屋子里面的并不是一个人,因为这个人没有脑袋。
确切地说是一个没有脑袋的假人模特。
模特身上穿着一身拖尾婚纱,静静地矗立在窗户边上。
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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