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隔壁住进来一对情侣,连续开了四天的房,一到晚上就是这个动静。这儿的隔音又差到离谱。
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隔壁的动静短暂停了一下,之后像是故意挑衅一般,声音更大了。
周宴礼穿上衣服,直接过去踹门:“特么的,给老子滚出来!”
里面的人慢慢悠悠穿好衣服出来,把门打开。对方身上就裹了件外套,里头的纹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纹了一条龙,龙身上还有几道红痕,估计是里面的女人刚挠的。
他看踹门的只是个高中生,笑容猥琐:“爷爷玩点刺激的,让你听个声响撸两发,你不感恩戴德,发什么脾气?”
周宴礼上下扫了眼他这白斩鸡一般的身材,嘴角适时地往上勾了勾,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来:“狗发情都知道歇一歇,你连续发四天,怎么着,嗑药了?”
明晃晃的挑衅。
大概是被戳中痛处,那人笑容全无,满脸怒气,直接给了他一拳。
连拳头都是软绵绵的,看来嗑药也没什么用。周宴礼被这一拳揍得连头都没偏一下,舌头顶了顶被揍的那侧脸颊,低低地笑了笑。
然后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正对着这里的,是一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确认刚才那一幕都拍下了,他一脚将人踹飞三米远,对方撞翻了两把椅子一张桌子。
躺在地上疼的哼哼唧唧,足以可见周宴礼刚才那一脚力道有多大。
他走进去,嫌对方身上的外套碍事,直接动手脱了。
拳拳到肉,一下比一下狠:“那爷爷就和你玩点更刺激的。”
房间里面顿时传来男人的惨叫,以及女人惧怕的尖叫声。
响彻黑夜。
与这里相距一个多小时的西平路倒是分为安静。
周晋为刚洗完澡出来,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帝都那边打来的电话。
他低着头,用毛巾擦了擦湿发,按下接通和免提。又走到冰箱那,拿出一瓶水。
电话里,对方和他说了检测的结果:“概率99.9999%,这板上钉钉的亲子关系了。”
亲子鉴定是私下做的,毕竟这事儿太过荒谬。
尤其是信了这件事的自己更加荒谬。
对方是周晋为在帝都的发小,父亲在医学研究所工作。所以周晋为才会找他帮这个忙。
听到检测结果,周晋为动作顿了许久。片刻后,他将瓶盖拧上,随手放在一旁:“准确吗?”
“当然准确,我爸那研究所是帝都最大最权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好奇他做这个鉴定的目的,“难不成平江还有你爸的私生子?”
“不是。”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头疼。
听到他否认,对方更好奇了:“不是你爸那还能是谁?”
周晋为不是那种会操心别人家事的热心肠。
既然他主动开这个口,事情必定是和他有关。
周晋为没有回答他,他心里莫名烦躁,直接撂了电话。
事情的荒谬走向让他开始质疑自己的精神状况。
他十七岁,居然有一个同样十七岁的儿子?
怎么可能。
偏偏亲子鉴定的结果直接捶死了这个荒谬到有些可笑的事实。他感觉自己十七年的认知得到了瓦解。
他站在那里,至少沉默了半个小时之久,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值得让他去信服的答案。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出去抽了根烟,后院池塘里的鱼不分冬夏都在这里头游来游去。
今天没带鱼食,那群锦鲤游到他跟前,没等来投喂又四散游走了。
周晋为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雪景。
灰白色的烟雾在他面前腾升,他在这片烟雾之中眯了眯眼眸,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将烟给掐了。
他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戒烟了,虽然一直觉得周宴礼口中那些话是疯言疯语。
可想到他说六年后的江会会死于肺癌,哪怕没信,但他还是下意识不去碰那些东西。
但是今天,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没法纾解,他急于找到一个宣泄口。
眉头皱了皱。
数十分钟后,他罕见地爆了一句粗:“操。”
等他再次回到屋内,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有五条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他刚将手机拿起,对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按下接通,那边语气严肃:“请问是机主本人吗?这里是平江派出所,你儿子打架斗殴,麻烦过来一下。”
第20章 第二十时间
周晋为甚至都没有时间消化这个荒谬的事实,就要去履行为人父的义务和职责。
电话挂断后,他在原地至少又站了十分钟。然后才揉着眉头去拿沙发上的外套,与此同时,他打了一通电话。
平江派出所内,那个男人疼得龇牙咧嘴,非得嚷着让警察带他去做伤情鉴定:“没个万儿八千这事你别他妈想这么算了。”
周宴礼冷笑,穷逼还活该穷一辈子,挨顿打讹人都不知道多要点,要个万儿八千,他打发叫花子都不止这个数。
“你先动手我还得赔你钱?看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要真这么算,我能让你赔的倾家荡产信不信?”
他脸上赫然一道红痕,一看就是被人拿拳头揍的。
虽然对周宴礼来说,对方揍人的力道绵软无力。可再绵软无力,那也是他愤怒之下拼尽全力的一拳。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警察拿着手里的档案敲了敲桌子:“行了,都安静点。”
他又询问周宴礼:“你这个人档案电脑里也查不到啊,怎么回事?”
当然查不到,这个时候他都还没出生,能查到就有鬼了。
警察得知他是未成年的时候,让他联系家人过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周晋为。这事儿不能让江会会知道,就她那个胆子,估计得半个月都吓得睡不着了。
想着反正通知了周晋为,那些个人档案啊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就等着他来处理就行。
警察听了他的话,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他又看了眼那个被揍到鼻青脸肿的男人,正色提醒他:“这里是派出所,给我安静点!”
看男人身上的纹身和他说话那个吊儿郎当的态度就知道,他是这里的常客了。这个年代的平江治安相对来说还很差,属于黑白混着的那种。街上走一圈,他这样的不下数百个。
警察更是经常提醒居民,到了夜间千万不要单独出行,尤其是年轻女性。
一个高中生,居然能把道上混的揍成这样,倒还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晚上很冷,里面的空调又坏了,吹半天也感受不到什么热风。周宴礼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添一件外套。
这会冷到有些难受。他更火大了,不爽地看了旁边男人一眼。
对方嘴里骂骂咧咧,说这事儿不能算,问周宴礼哪所学校的。说的怪有气势。
结果被周宴礼一个眼神就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他还没忘记自己刚才被他摁在地上揍的场景,毫无还手之力。也就是看现在是在警局,知道他不会在这里动手,所以才敢和他叫板两声。
周晋为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到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眉目斯文儒雅,看到警察便过去,同对方行握手礼。
警察好奇询问:“周宴礼的父亲?”
男人推了推眼镜,简短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周宴礼的律师,我负责他这桩案子的全部过程,有什么话可以和我交涉。”
周晋为走进来,目光在周宴礼身上停留数秒。
冷嘲热讽:“你倒是从不歇着。”
有求于对方,周宴礼哪怕有火都只能忍着。
他不服气道:“他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
虽然他爸严厉,可他爸也护短。周宴礼犯了错他爸从不心软手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但如果错不在他,并且是对方先挑衅,他爸也会成倍地替他还回去。
现在倒好,不问清楚就对着他一通嘲讽。
周宴礼心里越想越憋屈,这股火急于找个地方发泄,恨不得把旁边那个男人再揍一顿。
偏偏那人还在一直叫嚣,尤其是看到周宴礼叫了律师过来:“你叫律师有个屁用,老子让你在平江待不下去你信不信?说吧,你他妈哪个学校的。”
周宴礼正好火没处发:“平江一中,我倒要看看你个孙子能怎么让我在平江混不下去!”
周晋为眉头微皱,将他的手按下:“行了。”
他看了眼他脸上的红肿,刚才听他说是对方先动的手:“监控拍到了吗?”
这种时候也只有周晋为和江会会能拦得住他了。
周宴礼重新坐下:“拍到了。”
“嗯。”
周晋为没有再说什么。视线放在那个男人身上,看年龄应该也有二三十了,长得满脸横肉。
那人自然也感受到了周晋为的视线,一开始还想狠回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被看的发怵,后背一阵阵发凉。
直觉告诉他,现在这个人比揍他的人还要危险一百倍。
律师交涉完出来,最后事情就先告这么一个段落,之后怎么处理还得调取监控之后再决定。
双方都留了号码等待随时传唤。
警察看了眼律师,又看了眼周晋为,然后问周宴礼:“不是让你叫家长来吗?”
周宴礼听说可以离开,早就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连个空调都特么是坏的,也不知道这种地方的办公条件怎么就这么艰辛。
好歹也是为人民服务,就不能出钱修一修?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下巴朝周晋为那儿抬了抬:“这不是来了吗,我爹。”
周晋为:“……”
警察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爱开玩笑。
走出派出所,周宴礼才深刻意识到有总比没有好。虽然里面那空调吹的热风约等于无,那好歹也还是有一些的。
外面的冷才是真的能把人冻死的冷。
他站那哆嗦,哆嗦到一半又想到周晋为还在。
他挺直腰背,强装镇定。不肯在他面前落下风。
后者面无表情,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扔给他:“死要面子。”
周宴礼这下也没和他客气,火速将他的外套穿上了。两人身形相似,穿他的衣服正合身。
想起二十年后,不论是身高还是气场,周宴礼这个高中生在他爸面前连头都没办法抬一下。
那种压迫虽然是无形的,可又无处不在。
但现在不同,现在他们同龄。想到这里,周宴礼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车停在外面,这附近在修路,没办法开进来。
平江的路很多都是烂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反复缝缝补补。
两人朝路口走去。
这个点街上没什么人,连道路两旁的店铺都早早关门,只是偶尔路过一家理发店,能看见旁边的霓虹灯牌还是亮着的。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照明工具了。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周宴礼说:“这事儿你别和江会会说,她会担心的。”
“嗯。”对方的回应冷淡异常,毫无波澜起伏。
周宴礼不爽地皱了下眉:“你就是这个反应?”
周晋为停下脚步,反问他:“我该有什么反应?”
他哪知道他应该有什么反应,自己的儿子半夜碰到这种事进了派出所他难道不应该问一问,关心一下?
结果这人倒好,和没事人一样。
周宴礼“呵”了一声:“随你屌便。”
周晋为这下有了反应,他眉头皱着:“说话别这么低俗。”
他吊儿郎当,故意和他对着来:“我这人本来就低俗,谁让我亲爹都不管我。”
周晋为:“……”
整条街开门的只有吃宵夜的地方。
在这条清冷无人的街道上,姑且算得上热闹。厨房是半开放的,可以清楚的看见后厨,还算干净,最起码厨师的帽子和口罩都戴的齐全。
大厅三三两两坐了几桌人。
周晋为走进去,周宴礼停顿一下,也跟着进去:“你饿了?”
周晋为没有拆穿他,这一路上周宴礼肚子响了一路。
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他个子高,平时运动量也大,消耗的能量自然比普通人要多。
进去之后,老板拿来菜单,周晋为转递给周宴礼。
后者倒也没客气,把能点的几乎都点了一遍,反正今天有财主买单。
周宴礼架腿而坐,整个人放荡不羁。
菜很快就上了,周晋为几乎就没怎么动过筷,但他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展开过。
“身子坐正。”
“腿放下去。”
“别抖腿。”
周宴礼:“……”
行,看在今天这这顿饭他请客的份上,他忍他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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