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桂花心里委屈,觉得宁家上上下下都在欺负她,还有喜春这个小姑子,对大哥家的子仪倒是照顾得好,也没见她多照顾他们二房的大妞几分,她家大妞只有她这个穷哈哈的娘,整日跟着她,哪里跟子仪一般早晚都在身边,也不知道小姑子偷偷给了子仪多少好吃的。
不行,都是宁家的孙子,凭什么子仪有她家大妞就没有,她家大妞那也是小姑子的侄女,可不兴这般偏心眼的。
唐氏思来想去觉得二房亏了,大房占了大便宜,脸色不住变幻,咬牙切齿的,心里已经转开了,要怎么才能在喜春这个小姑子身上多抠些东西下来,坚决不能便宜了别人。
宁书兄弟俩走后不久,宁家早食儿也用过了,宁三郎兄弟各自出了门儿,唐桂花抬了腿要走,被陈氏冷眼叫住:“怎么,用了饭擦擦嘴儿抬抬屁股就要走了?”
“...”唐桂花知道陈氏不会这样容易放过她,一直缩着脖子,还以为婆母会忘了自己,现在看来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没有没有,娘,我这是想回房看看大妞醒了没。”
陈氏:“平日没见你大妞长大妞短的。”她不以为然,叫唐桂花去洗了碗,自己亲自带着大妞,又在眼皮子底下把唐桂花给使唤得团团转。
喜春听到开门声儿时还以为是她娘陈氏,好一会没听见声儿,还抬头看了眼,却看见二嫂唐桂花鬼鬼祟祟的探了个脑袋在外,没见着婆母的身影,一下关了门,压着声儿,跟做贼似的:“小妹啊,你二哥可是说了,叫你不要整日呆在家中呢。”
唐桂花搓了搓手。
喜春应下,顺嘴问了句:“二嫂,娘呢?”
她可是知道她娘盯得有多严,就这二嫂还能找着机会进来跟她搭话,她还是佩服的。
“娘去茅房了。”唐桂花正要开口,外边陈氏的声音骤然响起,她脸色一变,一溜烟跑了。
陈氏的声音传了进来:“跑哪儿躲懒去了,菜地里的草拔了吗?衣裳洗了吗?”
“我这就去。”唐桂花回答得很快,三两下抱着木盆脏衣裳就出门了。
今日一早她不停的被唤来唤去的,累得够呛,借着洗衣裳,唐桂花自然要躲躲懒儿的,村子小河上边平日洗衣裳的妇人多,唐桂花特意换了个地儿,她跑到下游去了!
只要见不到她人,谁知道她偷没偷懒?
唐桂花觉得自己再聪颖不过,到了下游,她把盆子往石头上一搁,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扯了根儿草当成是婆母陈氏,对着一根野草叉腰大骂,过足了占上风的瘾才出了心中的闷气。
稍倾,唐桂花找了个地儿正想靠一会,就听有脚步声从后边传来,唐桂花本就是那等爱碎嘴看热闹的,当即蹲在草垛里,躲在后边瞧了起来。
她膀大腰圆的,地上的草都被压塌了一片。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肩并肩的,靠得近,男子身材高高大大的,走动间还送了女子一只珠花,女子双手接下,模样很是羞怯。
唐桂花眼红成精儿,别人收珠花,她当年收头绳儿,简直气人。怎么这每一个都比宁二郎体贴?
人比人,比死人。
当即就低声骂了起来:“不要脸的贱蹄子,还没成亲就私下勾搭私会起来了。”
骂完,人也走近了。
露出了正脸儿,唐桂花大惊失色,“三、三弟。”
她又看了看那姑娘,生得倒是白白嫩嫩的,穿着一身鹅黄的布裙,显得天真娇俏。
人走远了,唐桂花也顾不得洗衣裳了,端着盆飞快跑回了宁家。
这跟人私会的,正是小叔子宁三郎宁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嫁衣
喜春的嫁衣已经绣了快大半了,嫁衣模样已经成了形儿,是比照着喜春的身材缝制的,十分合身,衣裳略微宽泛又不显得肥大,走动间,衣料贴身能隐隐露出纤细的腰肢来,但喜春还是额外备了一条腰带。
嫁衣料子是绸,印着花儿,又叫花绸,陈氏挑的这块料子是以大朵牡丹为底,与素绸相比,花绸自带着花纹,便是绣工普通的女子也能驾驭,若是绣工再精湛些的,便直接挑了那素绸,或是在花绸原本的底花上再给添上些针线,锦上添花。
要在花绸上再添艳色,便要比原本的底花更出彩,否则只能被原本的花色给压下去,比在素绸上动针更为艰难。喜春八岁拿针,从缝制最简单的缝补开始,到学会控制针脚才在手帕上绣出纹路,技艺已是信手捏来的了,却也不敢在花绸上大刀阔斧的,只用了浅浅两色,在大朵牡丹下添上了叶子作罢。
喜春头一回改动花绸,下针难免带了犹豫,等模样出来,瞧见大朵的牡丹和叶子相互映衬,心里一松,陈氏就更为满意了:“我家喜春当真是心灵手巧,这般的锦上添花手法,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两个来。”
喜春的绣工尽数来自于陈氏,她这话自然不假,喜春性子柔,听她夸得这样直白,脸颊上都染上了绯色,小女儿娇态尽显:“娘,哪有你说得这样好的。”
陈氏捧着嫁衣,回道:“可不好么,你这个年纪能在花绸上动针,还不让底花压过了叶子,花、叶相映,已是再难得不过了,当年我嫁给你爹的时候,那嫁衣上就只绣了一点云纹呢。”
“其实这样也好,花叶相衬,总好过一头压了另一头,喜春,再有月余你便要嫁到那周家了,莫要多想了,那周秉听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等你过去自然就见着人了,娘只盼着你就跟这花叶映衬一样,不说谁压谁,和和睦睦的就行了。”
陈氏不让喜春多想,自己却是好些日子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了一出又一出的。
当丈母娘的连女婿甚么模样都没见过,她可能也是这十里八村头一个了。
这种殊荣她实在要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开工了!这一章是替换说明,等下6点正式一更。
第11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和上一章是连一起的,没看上章的可以去看,已经替换了新内容。
亲事已成定局,陈氏也只得往好处想,这个女婿周秉年轻、有银子,听闻周家背后还有做官的人家,周秉身侧也没听过有甚得脸的小妾通房之流,除了没见着人外,周秉可是妇人们心中再合适不过的女婿人选了。
喜春目光在那嫁衣牡丹上飘忽,原本心里该有些黯然的,却陡然想起了周秉送来的信件,那一副苍劲狂妄的字迹一下涌现,彰显出年轻人的锋芒毕露出来,喜春心里复杂,只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母女俩正说着话,府城周家派了人来。打头的是周府的管家,给宁家送了城里兴盛的糕点果脯,并着油粮杂面,另还有两个箱笼,打开一看,全是姑娘家戴的首饰,珠花、发钗等应有尽有,各色齐堂堂的挤在一处,能让人看花了眼的。
周府管家这回来,是为了让宁家安心,告知他们,他们主子,周家当家的周秉已从关外动身返回,定能赶上月余的成婚大事,不给耽误了去,这回操办送礼,还是由抚养周秉长大的隔房伯母周大夫人过的手。宁周两家以周家更为富贵,但周家拿宁家当正经亲戚,并没有看不起人。
周管家登门自是由陈母陈氏这个当家娘子招待,喜春在房中没出来,等周管家告辞,喜春才出了房,与陈氏一道把那米面油粮给抬到灶房了去,女子力气不大,忙活了好一会才完,还剩两个装首饰的匣子,陈氏给尽数搬到了喜春房中。
嘴上感叹两声儿:“这周家也太大方了些,这两匣子都快给填满了,这得戴到何时去了,还有那米面之类的,上回送了半扇肉还有呢,又给送来了半扇。”
喜春看着那快溢出来的首饰,也觉得如此。按理越是富贵人家送礼越是精细,周家却不,全然要搬空的做派。周大夫人这般,那周秉也是如此,送来的一顶头面动辄几百上千俩银子,喜春如今都压在箱底,这一脉相承的作风当真十分豪横的了。
唐桂花衣裳都顾不得洗就跑了回来,她心里头怀着这惊天动地的大消息,跑得跟被狗撵了似的――宁元可是送出去了一朵珠花!
唐桂花觉得自己都喘不上气来了,宁三郎宁元可不是宁四郎宁乔有一手炮制药材的手艺,能在山上采药挣钱,宁元买这珠花哪里来的银子?这种事儿都不用深想的,唐桂花敢拿自己的名声打赌,宁三郎宁元手头的银钱定是婆母陈氏偷给的。
不争不抢没人疼,唐桂花可不是那等息事宁人的,宁三郎有的,她也要有才是。
一冲进屋,手中的盆子都没放下,唐桂花就嗷的一声叫唤了起来:“娘,大事不好了,三、三郎偷人了!”
得亏宁家家家户户离得不近,不然这话叫人听了还不得败了宁三郎的名声去。
陈氏寒着脸从喜春房里出来,秀才娘子的身份都顾不得了,顺着抄起房檐下的柴火棍子就要朝她抽去:“我叫你胡说八道的,连小叔子都敢浑说了!”
唐桂花不料婆母陈氏还有直接动手这一出,她嫁过来也好几载了,婆母陈氏平日再气也只是拿话挤兑,还从没有动手的时候,被打了个正着,端着个盆子“嗷”的直跳脚。
哎哟,她这婆母是疯魔了!
喜春跟着出来,见二嫂唐氏跳脚,只得把人给拦了下来:“娘,打也打了,二嫂嘴上没个遮拦的你也知晓,别跟她一般见识了,这会子叔伯婶子们都在外边做活计呢,瞧见了也不好。”
“你是不知她说了甚,我打她都是轻的了!”陈氏气得胸脯直抖。
喜春忙给她顺着气,顺着她说:“知道知道,二嫂这话确实不对。”
陈氏都听到了唐桂花那一声儿,喜春自然也是听到了的,细细的眉心儿一皱,唐氏那话叫她听着也是气的,但白日里随时有人路过,要是听了些,难免对三哥有些影响,三哥正是说亲的时候,可不能沾上丁点坏名。
唐桂花不在乎,她们却不能。
陈氏也明白这个理儿,恨恨瞪了眼唐桂花,这个媳妇娶进门,就是专门跟她作对来的,她整天不闹出些动静儿来心里就是不舒坦。
唐氏委委屈屈的,不敢跟陈氏这个当婆母的顶撞,趁她们不备,瞪了喜春一眼。
别以为她没读过书认过字儿,这个小姑子当真把她婆母的阴阳怪气儿给学了个十成十,就会暗地里损人。
“我、我又没说错,三郎在河边下游跟一大姑娘偷偷摸摸的,还送了人一朵珠花呢。”唐氏气鼓鼓的。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唐桂花小气眼红,别说宁三郎送了朵珠花,就是送了根儿针她都要心疼半日的。
“娘你不是说三郎跟黄家那姑娘的事吹了么,那...”再浑说就试试的模样。
唐桂花极有眼色的认了错:“娘,是我错了,我不该中伤三郎,我不该浑说,我不该嫉妒,我不该扯嗓子眼...”
最后总结一句:“是我错了。”
陈氏握着棍子的手紧了又紧,吸气了又呼气。认错认得快,倒是改啊!陈氏还记得当年刚嫁到宁家的唐桂花,一副小媳妇模样,嘴皮子利索,却也绝不会眼皮子浅成这样,这才过了几年就成了个肥圆的滚刀肉。
陈氏眼中有些狐疑,莫不是这二郎媳妇病了吧?
看来改日得叫二郎好生给她瞧一瞧,抓几副药给她吃。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陈氏摆摆手。
唐桂花巴不得不在陈氏这个婆母眼皮子底下,陈氏一发话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一堆还没洗的衣裳搁盆子里,叫陈氏又一阵气闷。
唐桂花虽说被压了下去,但她这个人不说陈氏,就是喜春也是知道几分,唐氏为人眼红,心眼小,还爱扯谎,动辄能屈能伸的,但没必要在这等事情上撒谎,一戳就破的谎言唐桂花还不屑撒。
陈氏先前说相看不相看的完全是唬弄唐桂花的,就烦她东问西问的,这会人不在跟前儿了,陈氏笑吟吟的同喜春说:“你三哥这事做的可不地道,这回只是被你二嫂瞧见了,万一被外人瞧见了,这不是叫人说闲话吗?”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回头可得好生问问,上人家中提亲去。”
喜春心头倒不如陈氏这般乐观,她三哥性子倔,与那黄家的事才吹了多久,岂会这就不声不响的跟一姑娘偷摸着见面儿,这世道对女子苛刻,便是喜春也谨言慎行,万不敢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一外男相见...
喜春压下这股忧心,柔声回道:“待会子等三哥回来,娘一问便知了。”
陈氏也是这样想的。
第12章
宁元是半晌天才回来的,他身量高挑,姿态悠闲,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一看就是心里十分舒坦的模样,前几日与他说了黄家的事后,宁元把自己关在房中气闷了好几日,也就是这两日才露了笑脸,陈氏还以为他这是想开了,谁想还有这一出的。
宁元一进门就被拉到了一边,对上陈氏灼灼的目光。
宁元才悄悄见了人,这会心里正心虚着,闻言给吓了一跳:“娘,你今儿这是怎的了。”
陈氏作为秀才娘子,往日很是注重言行举止,鲜少有这样拉扯的动作。
“我怎么了,我问你,跟你偷偷见面的姑娘是哪家的?”陈氏连柴火棍子都拿了,追了唐桂花这个儿媳妇一个院子,早就把头上的秀才娘子身份给摘了。
宁元吓得险些跳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宁元心气儿再高也给吓了一跳,这事儿他做得可隐秘了,人多的地方,常有走动的地方连去都没去的。
“你二嫂亲眼瞧见了。”陈氏直接把唐桂花给供了出来,还带着几分没好气:“你赶紧说这是哪家的姑娘,宁元我可告诉你,咱家可不出那等专门勾搭小姑娘的,你爹尤其讨厌这等作风不正的,这姑娘家本就易受人非议,你说你要欢喜,正经请了人登门不好吗?”
宁父宁立坤的名号在几个儿子心里很有分量,陈氏把宁父给般了出来,宁元不敢狡辩,只低低抱怨:“儿子倒是想,可娘你不应呀。”
陈氏一时没转过弯儿:“什么应不应?”
宁元心一横,胸脯一挺。
“这姑娘就是黄家姑娘。”
夜里,一家子用饭。
宁父坐在主位,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来,几个儿女媳妇依次在左右落座,饭菜已摆上了桌,腾腾的冒着热气,但无一人动箸。
“喜春,你娘呢?”宁父沉声问。
喜春回:“娘说身子不爽利,便不用晚食儿了,叫娘歇一歇,待晚些我给娘下些好克化的面食儿。”
宁父对喜春的安排没意见,动了箸,不过随口说上一句:“今早瞧着还好好的,这会儿怎的身子不爽利了。”
宁父一动箸,儿孙们也拿了箸,闻言也没答,唐桂花却“嗷”的一下叫唤起来:“爹,我知道娘为何身子不爽利!”
宁家人齐齐朝她看去。
宁父不过顺嘴一句,没成想这里头当真还存着事儿,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嗯,那你说说。”
宁元那心都像跳到了嗓子眼儿了,忙插话:“二嫂,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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