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欧纳德一扬斗篷,愉快地走了出去,茜茜则臭着脸跟在他身后。
在自己私人帐篷里修整好的纳塔斯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狼狈模样了。
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失去了一贯带着的温和笑意。
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无论是哪个冠军,被第二名和第三名像个球一样在空中海里踢来踢去,
最后还因为掉进水母堆里,被触手缠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狼狈上岸,并因此算是“捕捉”到最多的水母而获胜,都会笑不出来的。
看到莱欧纳德和黄金旋暴风出来,观众席上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纳塔斯的支持者们看着脸色苍白的王子殿下,虽然有心想声援,但想到刚才王子被踹屁|股的乌龙景象,他们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介于冠军浑身上下沉冷的氛围,颁奖人很识趣地没去打扰,只发了法器领取钥匙后就识趣地跑开了。
反倒是莱欧纳德身边的颁奖人,抖抖索索鼓起勇气,问了大魔王一句是否有获奖感言。
莱欧纳德想到即将到手的高阶安魂药剂,又想到女孩明亮的笑脸,难得心情不错地说了一句:“我今天玩得很开心。”
场上立刻又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交头接耳地表示没想到大魔王似乎还挺亲切。
于是茜茜身边的主持人也趁着氛围正好,踮起脚尖把扩声器递到石人嘴边,请她说一句。
可茜茜的发声装置在刚刚与莱欧纳德互劈时震碎了,她只能抬了抬拳头,继续保持沉默。
主持人不知脑补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语速飞快地说道:“哎呀看来我们的‘黄金旋暴风’一如既往的高冷帅气呢!”
然后他就飞快跑下了台。
茜茜望着对方恨不得跑成风轮状的腿,心中无奈。她是第一次亮相吧,哪来的一如既往。
支持她的战斗系同学们都不由得发出唏嘘的声音,然后又大声喊起来:“‘黄金旋暴风’!我们心中的王者!”“没关系,下次干翻他!”“暴打大魔王”……
魔法系的同学本来看在“黄金旋暴风”输得可惜的份上,想着由战斗系那帮傻子发泄一番算了,结果听他们越喊越过分,忍不住又对阵起来。
于是刚才还其乐融融互相帮忙擦脸拧头发的场景,立刻变成了互相打脸揪头发的大混战。
茜茜拿着手中的金币卡,心中有些沮丧。
虽然这笔奖金也相当丰厚,可以支持她到西里尔那里做下一次石人改造,30个学分也顺利拿到了手。
但失去高阶安魂药剂的她还是很怄气。
尤其是她和莱欧纳德捕捉到的水母数量相同。
只是对方是冻在冰雕里,形状完好造型优美。
而她是一剑劈海用斗气冲出来的,肢体破碎形容凄惨。
经过导师们的判定,认为从材料的完整性和保证效用发挥的角度看,莱欧纳德更胜一筹。
茜茜知道这是合理的结果,但心中难免失落。
刚才在跟对方大战时,她还一时不查被缎带水母的触手扫了一下,毒素渗进了她斗气没来得及覆盖的缝隙,蚀伤了她的手指。
虽然她立刻服下了解毒药剂,但此刻头还是有点发昏。
在大家不舍的呼喊声中,茜茜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场。
她将自己传送到学生工会广场,在獠牙装备室寄存好石人,然后出门跟已经在这边等待她的海缇娜会合。
海缇娜焦急地检查了她的状况,然后松了一口气:“解毒剂的效果比我想象的好些,你大概会有类似感冒的后遗症。不过我这里有后续的药剂,你喝两天,很快会好的。”
茜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过朋友塞来的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药剂,捧着这份沉重的爱跟对方告别。
她现在好想回去抱住毛茸茸暖乎乎的小猫咪,好好睡一觉啊。
可惜莱莱还是很骄傲,很少愿意让她抱。
唉。
回到宿舍的茜茜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她吨吨吨把自己的一大堆药剂灌完,又半闭着眼睛摸索着给莱莱倒好羊奶,里面兑上库拉苏草提取液。
然后她招呼了“躲在衣柜下不出声”的莱莱一句,就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着了。
因为精神不济,她没有发现衣柜底下根本空无一猫,也没看到自己喝完随手一丢的药剂瓶子倒在桌上,骨碌骨碌滚过大半个桌面,瓶口探了出去。
瓶内残余的药剂一点一点滴落,正好落入桌子下方的羊奶盆里。
已经变成幼猫的莱欧纳德悄无声息地将自己传送到柜底。
他蹲在原地,竖起耳朵听了片刻。
听见了女孩熟睡的呼吸声,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对方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刚才不在。
看着对方睡得粉扑扑的脸颊,想到过两天就能拿到的高阶药剂,莱欧纳德高兴地翘了翘胡子。
“咕咕——”他的肚子久违地叫了起来。自从魔力逐渐稳定恢复,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饥饿了。每天喝完羊奶,都只是为了哄女孩开心。
今天出去参加活动,因为“黄金旋暴风”的挑衅,他支出了比预想中要多许多的魔力。
虽然这样大范围彻底性地使用魔力从长远看有助于他的恢复,但在恢复前,他无疑会虚弱一段时间。
莱欧纳德讨厌虚弱。
他皱了皱眉头,将脸埋进了羊奶盆里。
呼哧呼哧喝完盆盆奶,消耗过大的莱欧纳德选择回到衣柜下面的猫窝里。
发现他喜欢待在衣柜下后,茜茜就把猫窝推进了这里,还在窝内铺满了细软的羊绒。
莱欧纳德将自己团成一团,也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可睡着睡着,他突然觉得一阵暖流在自己的骨缝中流淌。他忍不住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呼噜了几声他突觉不对,立刻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已经由团着的状态变成了长长的一条,而且还张开前爪不停地按着猫窝里的软垫。
顾不得羞耻,他努力忍住想继续打滚踩奶的欲望,摇摇晃晃地走出猫窝。
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晕头晕脑地探出衣柜扫视了一圈,最终发现了羊奶盆的上方桌沿处,探出了一个躺倒的药剂瓶瓶口。
他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了淡淡的清凉香味。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莱欧纳德闭了闭眼,是蓝绒荆草。
这种药草有治疗感冒的功效。
同时因为它会开出毛绒绒的蓝色大花棒,会散发让猫科有类似兴奋醉酒状态的气味而广泛受到猫科生物的喜爱。
可莱欧纳德很讨厌这种草,因为它会导致自己魔力暴动。
好在跟茜茜相遇之后,他的力量渐渐变得可控起来。莱欧纳德听着自己骨头咔吱咔吱的响声,忍住疲惫控制着体内越发活跃的魔力,向床边走去。
女孩喝了感冒药,应该是生病了。
她的身体不要紧吧,脸颊那么红是不是在发烧?
他担忧地扒着床沿,想看一眼女孩的状态。
结果就在他拉长自己腰背探头的那一瞬,他体内平和的魔力突然爆发式地增长起来。
“嘭——”
随着黑色的魔力呈雾化状弥漫,莱欧纳德不自控地突然变成人形状态。
他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搭在女孩床沿的手愣愣发呆。
然后女孩像是被这动静惊动了,轻轻挪动了一下。
莱欧纳德惊恐地将目光缓缓移过去,对上了女孩瞪圆的眼睛。
第25章 晕晕与醺醺
茜茜猛然坐起来, 然而等她定睛望去,却发现床头空无一人,仿佛刚刚坐在那里的黑斗篷只是她迷蒙之时的错觉。
天就快要亮了, 月光已经隐没,整间屋子笼罩在一片幽微静谧的昏暗里。
她惊魂未定地反复扫视床头和屋内,确信这里只有自己一人, 这才放松了绷直的脊背。
茜茜下床踩上拖鞋,起身时摇晃了一下, 觉得自己头更晕了。
捂住额头感受了片刻, 滚烫的触感延迟传递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在发烧。
“难怪刚才迷迷糊糊地出现幻觉, ”茜茜叹了口气, “可为什么会幻想出那个讨厌鬼呢,真让人不爽……”
茜茜气鼓鼓地喃喃自语着, 摇摇晃晃地来到桌边,从海缇娜塞给她的药剂箱里扒拉出写着“退烧”标签的药剂,一鼓作气灌下去。
“好苦!”退烧药剂向来是最难喝的。尽管海缇娜已经努力为她改良了味道, 但受药草本味所限, 效果不大。
茜茜本就头晕,又被药剂苦得眼睛发花,只想赶紧扑回床上,再睡一觉。
因此眼神朦胧的她没有发现床头圆桌的阴影里,还有一个浅黑色雾气凝成的残缺法阵。
她踢踢踏踏地走回来,一脚踩上了法阵的中心。
下一秒, 失重感猛然传来。茜茜惊叫一声, 嗖的一下从法阵里划了下去。
晨钟花听到动静,用一根藤蔓掀开窗帘的一角探进来好奇地查看。
藤蔓上的小花左摇右摆, 发现室内空无一人,于是立刻散发出沁人的香味。然后它迎着天边破晓的第一缕天光,语气轻快地说道:“茜茜同学,真勤奋啊!”
*
莱欧纳德揪着领口,踉踉跄跄地在林间行走。
刚才决定生死的危机时刻,他爆发了自己全部的魔力瞬间画成一个传送法阵,消失在女孩的宿舍里。
希望没有吓到她。
莱欧纳德扶住一棵树,感受着像醉酒一般发晕的状态,急促地呼吸着。
过分爆发地使用魔力,进一步催化了蓝绒荆草的影响。
原本他是打算把自己传送到落日森林深处。那里有导师为他设置的防护阵,既可以防住他暴烈的魔力外冲伤害到他人,也可以保护魔力爆发后虚弱状态的自己。
可是因为当时发现茜茜醒来过于仓促,魔力又处于一个不太受控的状态,他没能成功将自己传送到目的地,反而落在了落日森林的外围。
莱欧纳德摇摇头努力保持清醒,死死压制着越来越膨胀的魔力,向森林深处走去。
可越往前走,他那种类似醉酒的状态就越严重。正在他努力想要保持直线前行时,不远处藤蔓遮蔽的石壁后突然有一道寒霜凝成的冰刃射出,直冲他胸口而来。
莱欧纳德下意识地一挥斗篷,冰刃被他的衣角打偏,深深嵌入了旁边的石壁。
然后霜花从冰刃插入的地方开始迅速蔓延。
石壁上的攀附着的藤蔓立刻变黄枯萎,霜花接连爆裂开,一股枯黄色的气息从中散发,开始缓慢填满林间的空隙。
凡是被这种气息沾染过的地方,树木立刻干枯折断,石头化为灰烬随风而散,溪水也开始发出腥臭难闻的气味……
可反应迟钝的莱欧纳德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正专注地盯着自己斗篷上被那种诡异气息腐蚀出的大洞。
气息迅速扩散,很快就包围了他。正在缓慢思考的莱欧纳德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皱起眉头想,这种味道粘在身上,回去后会遭到茜茜嫌弃的吧?
套了多层防御性法器,正站在石壁后透过缝隙观察的纳塔斯,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畏惧号称可以湮灭一切的死息,心中产生了解恨般的喜悦。
不枉他拿出帝国的杀手锏——一抹由皇室千辛万苦封印起来的死息。
这也是当年围剿邪恶亡灵法师时得到的战利品。
皇室每二十年献祭一位公主,她们的血可以滋养迷雾瓶,而脊骨抽出来磨成灰,洒在封印着死息的霜刃上,就会令死息保持休眠状态。
这是皇室牺牲了众多亲缘者才总结出来的经验,而这抹被保存下来的死息,也因此异常珍贵。
纳塔斯原本没想这么快就使用它的。起初他打算在自己毕业时,不留痕迹地将其种在莱欧纳德身上。
可昨天的经历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他从没有受过那样的奇耻大辱,那两个人简直就是把他皇室的脸面往地上踩。
感受着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屁|股,纳塔斯露出阴冷的表情。
“黄金旋暴风”再如何天才,也不过才区区四阶,他不愁之后没有下手的机会。
至于莱欧纳德,这个还没离开异界学院就已在大陆成名多年的五系六阶魔法师,才是他最痛恨和忌惮的人。
对方的光芒一直压制着他。就连一向理智的,喜欢将外族隐患提前扼杀的父亲,也起了惜才之心,完全不顾及对方兽人的身份,催促他试着先和对方打好关系。
这无疑让纳塔斯如鲠在喉。
最早他向父亲提出使用死息对付莱欧纳德时,父亲并没有同意。
直到莱欧纳德开始研究亡灵魔法,说不定有朝一日会看破皇室多年来使用迷雾瓶的伎俩,父亲才在他的多封去信下同意送来了死息。
沾染上死息的人会慢慢失去与魔力的连接,然后逐渐衰弱直至死亡。
死息是无解的。迄今为止,大陆上没有能救活被死息侵染之人的法术或药剂出现。他要让眼高于顶的莱欧纳德在绝望中感受自己的力量慢慢逝去,丧失尊严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皇室的这抹死息被封印多年,效力可能会有所削弱。无法确信对方强悍的魔力会不会将其挡下,且机会只有一次,所以纳塔斯一直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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