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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低头抿唇笑起来。她轻轻侧过身, 蓬蓬的裙摆像水波一样微漾，荡在了莱欧纳德的心湖上。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可他却突然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等待如此煎熬。
好在女孩最终将花束接过去，把柔软温暖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冲他甜甜地微笑。
莱欧纳德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小巧的手, 心湖高高激荡起欢喜的浪潮。
然而下一秒, 他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茜茜轻轻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精灵先生是那个种族呢？我还没有见过黑发的精灵呢。”
心湖中欢腾的浪花瞬间冻结了。
莱欧纳德这才察觉到自己被茜茜的笑容牵着鼻子，在紧张和惊喜中慌慌张张地表达了心意, 与他提前设计好的流程完全不同。
其实就像莱斯卡恩说得那样，他今天一直很紧张。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决心要脱下斗篷，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用真面目坦坦荡荡地去追求茜茜。
他在心中预演过很多次，首先要向女孩解释自己怎样变成了莱莱并与她结缘，并为自己的失礼道歉，然后剖白他如何产生了喜欢的情感。
如果茜茜肯继续听下去，他还可以辩解一下校内传言的夸张荒谬之处。
他也设想过很多女孩的反应：或许会温柔地听他诉说，或许会吃惊地拒绝，或许会感到害怕退缩，或许会因为他的失礼而生气……
可无论是哪种计划，都不是现在的场景。
经过这段时间以莱莱的身份跟她相处，他很清楚茜茜是一个性格要强的小姑娘。
刚刚海缇娜为了给茜茜找回场子的炫耀言论还犹在耳边。
如果他此刻坦白，仿佛就是在恶意地捉弄人。他不愿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露出难堪窘迫的神色。
而且茜茜本来就对“莱欧纳德”没什么好印象，再闹出这种乌龙事件，她一定会更加讨厌他，再也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电光石火之间，莱欧纳德按下砰砰的心跳，手指轻弹，用法术将掩在花冠下的耳朵变换出尖尖的形状，“很高兴认识你，茜茜小姐，我是夜精灵莱诺。”
望着女孩潋滟的眼眸，他忍住心中的负罪感。还好这段时间他从幼崽变回人形时会自动变成长发，又有花冠的遮挡，才给了他掩饰的余地。
他不想对茜茜说谎，但他更不愿这样白白错过。
精灵族可以做的他都能为茜茜做到。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诚意。
莱欧纳德愧疚地垂下眼说服自己——只争取这一小段时间，等茜茜和他熟悉起来，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之后，他一定向她谢罪坦白。
那时她大概更能接受一些吧。
“原来是夜精灵啊……”茜茜偷瞄了一眼对方头顶雅致精美的环形大花冠，暗地里松了口气。
因为莱诺的头饰花朵错落繁复，上面还搭配着轻盈飘动的羽毛，茜茜其实并不能看到对方的耳朵。
她话说出口才发现，因为太激动，自己不小心将猜测的称呼叫了出来。
可两次见面她其实都没有看清对方到底有没有精灵族标志性的尖耳朵。万一他是别的种族，自己岂不是太冒犯了。
好在没有出错。
心虚的两人对视了一瞬。茜茜轻咳一声，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莱诺先生，你以前见过我吗？”为什么会突然向她告白呢？
莱欧纳德听明白了茜茜的潜台词。他呼吸一顿，无法袒露身份，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与茜茜的缘分。
“我知道茜茜小姐是一位勤勉又温柔的药剂师。”莱欧纳德努力圆谎，“我曾见过你在森林间采摘药草，周围环绕着小动物，那画面温馨又美丽，让我心生羡慕，印象深刻。”
“从此我就不自觉地开始关注你。”说到这里，莱欧纳德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后来了解到茜茜小姐将药剂做得独特有趣，我由衷地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相识的机会。”
“药、”药剂师？茜茜瞪圆了眼睛，可她其实是一名狂战士啊？！
她企图铺垫着解释自己的身份：“我在森林里受小动物的欢迎，是因为我身上带有精灵祝福。其实还是靠你们，不值得羡慕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本就心虚的莱欧纳德一下想到精灵和云豹的人设应该截然相反，与鸟嫌兔憎的云豹族不同，精灵天生受到小动物的喜爱，又怎么会去羡慕别人呢？
他立刻打了个补丁：“不管是什么方式，只有心思纯善的人才会受到森林的拥护。而且种族并不能代表一切，就像我……”
莱欧纳德“忧伤”地垂下眼：“因为我生来魔力残缺，没有继承到种族应有的自然之力，所以很难像其他族人那样召唤小动物。身体原因我还需要定期疗养，茜茜会嫌弃我吗？”
急促地说完这些，他发出一阵轻咳。这倒不是假装。因为火山任务中魔力损耗过大，其实这些天来他并没有完全恢复。
刚才看到有人竟敢嘲笑茜茜，他一怒之下又动用大量魔力催动永恒之木去迎接她，所以此刻体内的魔力运转滞涩。
刚才告白时全身心都系于茜茜，这会儿因为撒谎紧张，他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在发出阵阵刺痛。
“怎么会！”茜茜焦急地踮起脚轻轻拍着他的背，“莱诺先生可以让植物花朵生长绽放，我觉得很了不起！”
茜茜想起落日森林中有重伤疗愈所，莱诺如果需要定期来这里的话，就证明他的病情确实有些棘手。
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浅淡的嘴唇，茜茜不禁为他感到难过。
可同时她也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如果莱诺是因为误以为她是药剂师而对她产生了好感，她此刻坦白自己是一名狂战士，还是校内以招式狂暴凶残闻名的“黄金旋暴风”，会不会吓到他呢？
再想到她在火山任务中假装自己是自己好朋友的言论，茜茜眼前一黑。
这下该怎么办？
茜茜飞速思考着。看着温和微笑的莱诺，她最终咬咬牙，决定一条道路走到黑。
“你不要怕。”她握紧对方的手，“我是一名药剂师，将来说不定能找到缓解你病情的方法！”
茜茜心虚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反正药剂师也算是她的兼职，她不算完全骗人嘛。
她又偷瞄了一眼在夕阳余晖中闪闪发亮的精灵。她此刻坦白身份，会让他感到窘迫和伤心的吧？
既然如此，她何不借这个机会与他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等到两人彼此熟悉，情感牢固后，她再道歉和坦白时，他大概更容易接受？
莱欧纳德感受到温和的力量从两人相握的手中传来，梳平了他体内滞涩的魔力，跟他作为莱莱和茜茜玩握爪游戏时的效果一样。
他叹息着微笑：“我不怕。其实你不知道，你的出现，是我最大的幸运。”
听着他真挚的语气，茜茜既害羞又内疚。她脸颊发烫，揪着披肩上的流苏想，不然还是坦白好了。
为了避免直接说出真相致使对方情绪过于激动和尴尬，她再次委婉地引导：“刚刚你出现的时候，没有发现我哪里不对吗？”
他从树上走下来时她手里正拎着丽塔。
柔弱的药剂师（例如海缇娜）是不能像她这样轻轻松松，宛如拎小鸡一样提起一个身材高挑，且穿着沉重宝石礼服的女性的。
难道他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莱欧纳德立刻转身查看。
“不是不是！”茜茜连连摆手，“是在我的身边。”
“抱歉。”莱欧纳德忍住内心的难为情，“我眼里只有茜茜你，没有注意到其他不对的地方。”
他当时被盛装打扮的女孩占据了全部的视线，所以此刻有些惭愧地反省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愚钝，无法立刻了解到女孩的想法。
“这、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啦！”茜茜的脸轰地一下烧起来。莱诺真是一个会讲情话的精灵啊。
头脑发晕的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注意到就算了。”
为了避免自己心脏爆炸，她迅速移开视线：“不说这个了，你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计划吗？”
“是的。”莱欧纳德心情飞扬起来，“你愿意去看看我在永恒之木上住的树屋吗？”
茜茜跟着“莱诺”朝永恒之木树冠的高处走去。
粗壮的枝干仿佛是平坦的小路，可以容纳两人并肩同行。
但“小”路，意味着不够宽敞。
感受到对方行走时挨住了自己的肩膀，茜茜屏住呼吸，害怕他会听到自己过于响亮的心跳。
她偷偷地望着对方，反复用视线描摹着他温柔俊朗的轮廓，观察着他映着落日的翠色眼眸，脚步不由得雀跃起来。
跟她理想中的伴侣一模一样呀。
她忍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突然，她的视线与对方的相撞。
互相偷看的两人对视着怔愣片刻，一起笑起来。
两人若即若离的手背终于不再矜持，手指又黏黏糊糊地搭在了一起。
他们都不再害怕对方会看出自己脸上的红晕，满怀喜悦牵着手迎着光走去——反正是橘红色的夕阳惹的祸。
茜茜到了永恒之木的树冠中心，才发现莱诺过于谦虚。
他口中所谓简陋的树屋，根本就是一座坐落在交错枝干上的豪华别墅！
树屋别墅有三层，茜茜甚至看到二楼一个探出去的观景台都比她自己的木屋宿舍大。
她在对方的带领下参观着这栋漂亮的房子，畅想自己即将住进去的核心区别墅宿舍会被建成什么样子。
或许等她攒够钱后，也可以像莱诺这样修一个宽敞的外置观景台。
莱欧纳德见茜茜对二楼的平台感兴趣，于是邀请她到那里休息片刻。
茜茜欣然前往。
然而在上楼路过楼梯口的起居室时，她突然瞥见里面有好几把断弦的竖琴。
她立刻担心地问道：“莱诺，你的琴怎么了？”
对精灵族来说，乐器是他们的第二个半身。从出生到回归生命树的历程中，他们会选择锻造一个乐器，为它不断附魔来延长使用寿命，以陪伴他们一生。
可起居室里的那几把竖琴不但是样式极为简单的普通木琴，琴弦还断得七零八落。木质琴体上甚至有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反复划过的痕迹。
茜茜再联想到莱诺说自己没能继承到自然之力，立刻怀疑他是不是因此被人歧视和欺负。
面对茜茜愤懑的神色，莱欧纳德心虚地解释道：“那些是我魔力不受控，练琴时震坏的。”
其实是他在之前不服气有“精灵”获得茜茜的青睐，偷溜出来企图学习竖琴。
因为拨动琴弦时他会忍不住本能进行豹爪连环击，以及总想在那个木架子上磨爪，所以每次练习都会损坏一大堆琴。
这几把只是今天的成果——由于莱斯卡恩突然找他，他着急出门没能毁尸灭迹。
发现茜茜露出担忧的神色，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不要担心，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我现在能很好地弹奏竖琴了。”
茜茜歪了歪头。担心他是为了安慰自己而说谎，于是她提出要求：“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莱诺为我演奏一曲呢？”
夸下海口的莱欧纳德僵住了。
第42章 甜蜜的约会
莱欧纳德努力保持镇定, 带着茜茜向二楼的观景台走去。
树屋别墅的观景台正好架在永恒之木树冠的一处缺口里，半面掩在浓密的枝叶下，半天探出天空, 与云比肩。
“哇——”望到这令人震撼的美景，茜茜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
她深吸一口气, 感受到高空凉爽的风从自己鬓边拂过。头顶的叶簇正奏出沙沙的乐曲。
天边的飞鸟在圆圆的橘色夕阳中展翅，发出清越高亢的鸣叫, 随着风一浪一浪地传来。
观景台位于落日森林的背面, 从这里能看到永恒之木脚下连绵不绝的茂密森林。
茜茜惊奇地发现森林中的树木正处于不同的季节，有的才刚刚长出嫩绿的新叶；有的则已经变成了夏日的浓绿。
远山上有色泽浓郁热烈的红叶和硕果累累的果林, 那边树林光秃秃的枝杈又已经披上了洁白的落雪……
因为爱神庆典, 这些静谧幽深的密林难得开放，所以茜茜偶尔能看到小豆子一样的人群在林间突然冒出头来。
他们或是用各种奇特的法术弄出些动静传递心意, 或是挽着手踩着飞毯在树梢划风冲刺，或是说着说着打起架来，把周围的树木哗啦啦弄倒一大片……
“哎呀。”茜茜有些难过地望着那一大片变得乱七八糟的林子, 而放好了竖琴的莱欧纳德正好走过来。
见状, 他安慰道：“没关系，很快就能恢复。”
他话音刚落，那片七倒八歪的断木区域上空就缓缓浮现出透明的涟漪。这空中的“水晕”扭曲了光线，挡住了茜茜的视线。等它荡了几波散去后，下方的树林已经恢复如初。
至于那些打架的冒失鬼，则被森林中的榕树守卫用枝条捆起来, 在空中狠狠抡了几个圈甩飞出去, 嗷嗷叫着化作流星消失在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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