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用热毛巾擦着手,他语调正经又严肃,“如果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奶奶,您跟爸提,让我们跟她见个面,性情和家境清白的话,爸娶了也好过养在外面。”
祁松年养情人的事在生意场上不算稀奇事,哪个有钱到像祁松年这种地步的男人不都有一两个漂亮情人,更别说祁松年还跟原配离婚多年,养个情人寻欢作乐泄泄火太过正常。
这事在温重华面前说起,也没事,毕竟养个情人而已,不是祁松年的丑闻。
褚思思在一边接话,语气带着讥讽,“喜欢就要娶回家?也不看人家愿不愿意,天底下的男人要都像你说的一样霸道,全天下的女人可都倒了大霉。”
“……”温杳听出来褚思思话里话外的火药味,眨了下眼,看向祁肆礼。
两人有了孩子,不像是不恩爱,但眼下这相处之道着实是个迷。
祁肆礼大手捏捏她的小手,借着给她倒茶水的功夫,低声给她解惑,“当年大哥娶大嫂是强来,即便生下不叙之后,两人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僵硬。”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褚思思会对祁煜的霸道发言反感到在这么多人面前生怼自己丈夫。
祁煜像是早就习惯了褚思思的冷嘲热讽,他搁下热毛巾,垂眸去拿茶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面上也没丝毫愠怒,像是习以为常。 祁奶奶生怕褚思思脾气上来,在温重华柯馨面前吵起来,她忙笑着说道:“你爸应该是怕你们兄弟俩个不同意,才一直没有动过娶的心思,你们两个要是不介意的话,一会我跟你爸提一提,不过这事不重要,今天重要的事跟温家这个亲家吃饭的事。”
褚思思懂大局,知道祁奶奶在点她,今晚晚饭是温杳跟祁肆礼的主场,她不该冲动跟祁煜在餐桌上吵起来,她没再吱声。
但祁煜在桌下缓慢摸到了她的手,褚思思心烦的要死,祁煜却紧紧握住,没让她抽走,她不能发怒,只能扭头瞪着祁煜。
祁煜好似不知褚思思的怒火,面容沉稳冷淡在饮茶。
又过了几分钟,祁松年才步履匆匆进来,他温和笑着道歉,“抱歉来晚了,给家里几位小辈准备礼物忘记了时间。”
他后面还跟着一位拎着好几个礼袋的助理。
祁松年坐下后,让助理派发礼物,“杳杳,思思,还有思义不叙都有。”
递到温杳手上是一个丝巾包裹的扁平礼盒,里面是一个手编的平安扣,下面还挂了一个和田玉的兔子,那兔子造型可爱,抱着一个胖嘟嘟的白萝卜,兔子眼刻画的惟妙惟肖,极为清澈。
温杳摸着那个兔子,微微恍惚了一下。
嵇雪就爱送她兔子,各种材质的兔子,只要见到造型可爱的都要买来送给她,就连她的出生礼物都是一个玉石兔子,之所以现在只残留半个兔子头,是当年嵇雪跟温重华吵架,一不下心摔破了。
祁松年坐在主位上,看着她,虽已逾五十但风华依旧,俊朗的脸上笑的极其温和,“那天去寺庙,看见有手编平安扣,见下面还有个兔子,想起来你是兔年生的,就买来了。”
温杳从恍惚中回过神,浅笑着道谢,“谢谢伯父。”
祁松年说:“说起来你生日快到了,这就算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温杳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她只轻轻点头,没再说话。
给褚思思的是一个未经雕琢鸽子蛋大小的绿宝石,不叙的是乐高玩具,思义的也是一枚平安扣,下面缀了一个可爱小牛。
这一顿晚饭吃的还算其乐融融。
用过饭,温重华跟柯馨先走,祁煜跟褚思思还有祁不叙也相继离开,温杳要跟温奶奶回温家老宅住一晚,但她的行李还在祁家老宅,两位奶奶在商量行李是让阿姨搬,还是回祁家老宅一趟把温杳的行李带上。
商量来商量去,祁奶奶笑着道:“哎呀要我说,别搬了,以后杳杳总归要嫁进来的,那一点行李就在我家放着呗,以后那间卧室就是她的,谁也住不进去。”
温杳听的面热,拉着祁肆礼去一边说话。
两位奶奶见状,更凑在一起面带促狭交头接耳。
夜景璀璨,街边车流声阵阵,温杳看着祁肆礼说:“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明天就要开学了。”
祁肆礼说:“课表给我发一份。”
“……行。”温杳知道他看课表打算挑她没课时间跟她见面约会,她心里开心,杏眸轻轻弯起,看着不远处两位奶奶没看这边,她垫着脚亲亲祁肆礼的下巴,小声说:“我还有晚自习,你晚上尽量不要过来找我。”
“嗯。”祁肆礼大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她身体纤瘦,靠在他怀里,身后两位奶奶都看不见温杳的身段,他大手摩挲着她的后腰,低头看怀里的温杳,“在家里做噩梦或者在学校做噩梦,都可以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我手机半夜也会开机。”
温杳不敢伸手去抱祁肆礼的腰,怕两位奶奶看见她的主动,她又想摸摸祁肆礼,便扬起一只手去摸他性感的喉结,她说:“好。”
祁肆礼却捉住她的手递到唇边咬住,眸深着,“男人的喉结很敏感,杳杳,不要当街玩火。”
“……哦。”温杳哪里知道这个,她脸红红的,不敢再摸了。
两位奶奶商定好,温杳在祁家老宅的行李便不拿了,想着以后要是温杳过去住,也不用再收拾。
商定后,温杳便上了温奶奶的车,跟祁肆礼隔着车窗挥手告别回家了。
一路上温杳自然被温奶奶从头问到尾。
从放假第一天到第七天,温杳捡了能说的事情说给温奶奶听,惊心动魄的事和她跟祁肆礼的暧昧往来都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温奶奶仍旧能从她的表述中听出来一点端倪,温奶奶坐在座位上,老神在在笃定地说:“你喜欢上肆礼了,杳杳。”
“咳咳――”温杳没有否认,“嗯,奶奶您别不许取笑我。”
“奶奶怎么会取笑你。”温奶奶认认真真看温杳,她语重心长道:“奶奶只觉得欣慰,肆礼那个孩子优秀,又知根知底,你能跟他在一起,奶奶真的很放心,你不知道自从你妈妈去世后,奶奶生怕给你选错一条路,担心你吃的不好穿的不舒服上学压力大,奶奶都怕你心理出问题,眼下看你健健康康的,也有了真心喜欢的人,不止是奶奶欣慰,你妈妈在天上也会为你开心的。”
提及嵇雪,温杳情绪低了点,她低头,轻声说:“奶奶,我妈很久都没来我的梦里了,她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温奶奶把温杳搂进怀里,“傻孩子,那是你妈妈,肯定会时时刻刻在意你,她不来你的梦里,是不想让你在夜里惊醒睡不好觉,杳杳。”
温杳是被嵇雪带到十五岁,这十五年的人生,嵇雪没有缺席一天,所以嵇雪对于温杳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连温奶奶都自知,在温杳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去世了的嵇雪。
温杳不想温奶奶跟着她伤心,她轻轻呼口气,说道:“嗯,我知道,奶奶,妈妈是很爱我很担心才不来我的梦里。其实都过去三年了,我也应该早点看淡这件事情了。”
温奶奶摸摸她的头,“嗯,杳杳最乖了。”
*
收假之后,温杳便收心回学校上课了。
她仍旧住在学校宿舍,不过这一周夜里祁肆礼都会跟她通电话,偶尔是语音通话,偶尔是视频通话,视频通话的话,温杳会爬上床,坐在床帘封闭的床上跟祁肆礼隔着屏幕聊天。
她周一周二几乎都是满课,没时间出门见他,周三下午她没课,但祁肆礼又出差去隔壁城市开会,两人闲暇时间完美错过,周四满课,到了晚上,祁肆礼没有打来电话,而是发来了一条照片。
是拍他的笔记本电脑。
彼时温杳刚洗完澡,踩着床铺的楼梯往上爬,看见那张笔记本屏幕时,她趔趄了一脚,差点摔下去,她单只手抓稳,被祁肆礼那张照片弄得心神不宁,她咬着唇,先把手机搁在床上,双手抓着楼梯上了床。
她坐在床上点开照片放大看。
是她在祁家老宅用的他的笔记本电脑。
那天从祁家老宅离开,她没有回去收拾行李,那个笔记本电脑她也忘在脑后,她是在两天后需要用电脑,思来想去,想到自己电脑应该是放在温家别墅的,给温重华发了消息,温重华让温家阿姨送了过来,她拿到自己的电脑才想到祁肆礼的笔记本电脑。
以及她用祁肆礼的电脑看爱情影片的事情。
当时祁肆礼没有给她发消息,温杳还以为祁肆礼没发现,自己也不好着重提,想着等哪天再去祁家老宅偷摸把影片删掉毁尸灭迹就好了。
谁曾想一直没找到时间过去祁家老宅。
眼下祁肆礼应该是要用到笔记本电脑,去她在祁家老宅的卧室拿了电脑……当时她记得自己看完那部影片没有退出直接合上笔记本盖子,如果祁肆礼一开机,面对的就是那部色情片。
温杳:“……”
分明没有跟祁肆礼面对面,她的脸颊却迅速烧红,被祁肆礼发现自己用他的电脑看片,真的真的真的很羞耻。
她眼下只能烧红着脸在编辑栏打字:【我不知道是你的电脑。】
打完她又逐一删除,温杳抱着枕头,咬着唇,雪白的脸逐渐被红霞代替,她把下巴埋在枕头里,又打字:【我……都成年了,看片很正常吧。】
犹豫再犹豫,温杳点击发送。
祁肆礼又发来一张照片,是他的笔记本屏幕上那个名为【恋爱经验】的文件夹名字,他跟过来一条文字消息。
祁肆礼:【是在学习吗。】
温杳:“……”真的真的真的羞耻到极点了。
比被发现看片更羞耻的是,祁肆礼以为她在学习那种事情。
温杳羞耻到一下把手机丢到床尾,看着下一秒屏幕上祁肆礼发来视频通话,她动也不动,通红着脸咬着唇,看着视频通话因为没人接听而挂断。
她爬过去,重新拿回手机,祁肆礼发来一条文字消息。
祁肆礼:【接电话,杳,不提看片的事。】
温杳:“……”
她回:【真的不提?】
祁肆礼:【嗯,不骗你。】
他再次把视频通话拨过来,温杳迟疑了下,按了接听键。
第47章 哄你
她脸热着, 半张脸藏在枕头下,说:“你要是说了看片的事,我就立即挂断, 并且接下来三天都不接你的电话。”
祁肆礼的脸在屏幕上也俊美异常,他黑眸看着她,宠溺的声, 说:“不提。”
“哦。”温杳稍稍把脸露出来一点,她脸离手机很近, 说:“你特意开视频要干嘛?”
祁肆礼说:“明天想跟我见面吗?”
提及明天, 温杳轻轻地垂了下眸,说:“不要, 我明天有事。”
祁肆礼看她一会, 过分柔和的声调,“确定不需要我陪着你?”
温杳摇头,“不要, 我想自己一个人。”
祁肆礼说:“嗯,要是还是觉得需要我陪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温杳说好。
电话结尾, 祁肆礼还是一句老话, “杳杳,睡不着或者做噩梦, 记得给我打电话。”
温杳微微弯了弯眸,隔着屏幕亲了口祁肆礼,杏眸湿漉明亮了一点, 她说:“好, 周六周日见啦。”
隔天周五,十月十二号, 是温杳的生日,也是嵇雪的遇难日。
当年嵇雪在舒城散心,为了给她庆祝生日,定了温杳生日当天一早的机票,从舒城机场出发,却没想到遭遇飞机失事,整个人随着飞机坠毁尸骨无存。
温杳跟辅导员请了假,便离开了学校。
她先是买了百合花去了宁城的陵园,把花束放下,没在嵇雪的墓前多待,当年嵇雪尸骨无存,这里埋着的不过是嵇雪的一件衣服。
温杳又去绣坊坐了两个小时,这里的绣娘都认识嵇雪,知道今天是嵇雪的忌日,个个都穿着很俭朴的素衣,连晚来的崔棉也知道这个日子,一同穿了白衣。
她在绣坊坐了许久又去宁城最大的画廊逛了一圈,这里是嵇雪身前最喜欢来的地方,嵇雪说喜欢这里,安静平和,可以让她的心也平静下来。
温杳习惯在每一年嵇雪的忌日那天,逛遍嵇雪生前最常呆的地方,相比于冷冰冰的衣冠冢,这里更能让温杳感知到嵇雪曾经存在过的气息。
在画廊坐了一下午,温杳最后进了嵇雪生前最爱的饭店,三年过去了,这家店还开着。当年很小众低奢的店,如今已经成了网红打卡地。
温杳排队一个小时才进去,她排队排的是包间。
被服务生领进去后,温杳照着嵇雪每次来最爱点的菜点了几眼,有一道菜已经被撤下菜单,温杳怔了下,问:“可以劳烦厨师做一下吗?很简单的一道烤乳鸽,网络上都有教程的。”
服务生笑着道歉,“实在很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厨师只能做餐单上的菜。”
“嗯。”温杳没有强求,有些事情强求并不能得来,比如这一道菜又比如让嵇雪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一天里,温杳唯一的一次进食,她吃的很慢,仿若对面坐着嵇雪,正笑着看她一口一口乖乖吃饭。
光是想到嵇雪会坐在她面前看她吃饭,温杳眼泪就泛酸,她真的真的真的很久没见到嵇雪了,她很想她。
眼泪落进海鲜粥里,又被温杳红着眼眶吃进嘴里。
已经夜里十点了,包间外的夜色浓稠地像墨汁,黑的不见一颗星星。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温杳愣了下,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
她手机一整天都很安静,姜如茵跟温奶奶都已经知道她的习惯,知道这一天她想要自己安静度过,是祁肆礼发来的微信。
祁肆礼:【想来想去,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还是想陪你一会。】
祁肆礼:【我在外面,如果你还是不想有人在身边,我们零点见。】
温杳愣住了,看着那两条消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家店里,是不是去问了温奶奶?他是刚刚赶来这里?还是说这一整天,他已经熟知她的目的地,一只不作声地开车跟在她身后?
他想见她,想跟她一起度过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即便如此,他还是尊重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想,他便不会进来。
温杳心潮涌起浮起密密麻麻的甜,和刚才记起嵇雪的酸糅合在一起,让她眼眶再度湿润,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给祁肆礼回:【215包厢,你进来。】
十月中旬的天夜里已经开始变冷,祁肆礼进来时,穿一件黑色西装和黑色西裤,他仿佛也在为嵇雪的忌日做了准备。
他进来后,如第一次见面那天,在包厢门口略作停顿,用一双漆黑的眸静静地看着她。
温杳仰头看他,挤出一抹笑,“进来坐。”
祁肆礼走近,没有走到她对面,而是半蹲在她身边,大手去擦她的眼泪,他黑眸里是心疼,他说:“三年了,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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