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是觉得好冷。”林颂枝索性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其实她昨天就有点不舒服,但之前这种情况都是睡一觉就好了,刚刚洗了个澡出来反而觉得头晕脑热的厉害。
等了几分钟她没再听到谢淮京的声音,以为他走了,却忽觉身上一重,费力睁开厚重的眼皮,看见他又给自己盖了一床被子,单手环住她的肩膀借力让她坐起来,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抵上她唇瓣:“喝了。”
林颂枝闭着眼咕噜喝了两口,他掖好被子准备起身时,手指被人抓住。
“你陪我睡好不好?”话音刚落,她竟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她上学时很容易感冒,基本上是班上同学或者身边人有个头疼脑热就容易被感染,感冒时身体机能下降,对身边人会有股没来由的依赖。
手只攥到他一点点指尖,努力地拉着他。
“我去洗个澡。”谢淮京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他走后,迷迷糊糊中林颂枝被困意拉扯着坠入梦乡,连睡也睡不安稳,她觉得有点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感觉到另一边床位的下陷,凭着本能蹭过去。
谢淮京先她一步,从背后搂住她,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掖好被角确定不会有冷空气跑进来,“睡吧。”
知道她衣着单薄,所以他只虚拢着她,衣料相蹭,并没有和她挨得很严实,但也不会让她觉得冷。
他身上的气息和体温像暖流环绕着她,呼吸喷洒在她头顶上,很轻,林颂枝忽然想起那个在海边的拥抱。
“谢淮京。”
“嗯?”他用气音说话,一只手在被褥里穿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捕捉到她垂在身侧的手。
林颂枝发现他对于自己的手好像有种奇怪的依恋,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找她的手,她之前对于牵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现在觉得也挺好的。
“你为什么存着我的画?”反正看不见他的脸,她胆子大了许多,“不是说要*七*七*整*理拿去卖废品换钱吗?”
他捏着她手指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她连这个也发现了,谢淮京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其实不止是她的画,连当年她丢弃的画笔、画板他都好好地保存着,为的就是如果林颂枝哪一天后悔了,又想画画了,她还有退路可以走。
“那能换几个钱?”他喉结轻滚,感受到她绵长均匀的呼吸,轻笑一声,小心地下了床。
林颂枝睡了没一会,先是觉得身上重的很,把被子用力一踹,冷空气很快席卷而来。
她翻了个身,迷蒙间记得自己跟谢淮京睡在一起手伸出去找他,摸了半天,费劲地睁开眼,身边人已经不见踪影。
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以为外边下雨了,弯身将被踢到小腿处的被子拉回来。
过了几分钟,床垫再次陷下去,她闭着眼小声嘟囔:“你跑哪去了?”
林颂枝习惯性地贴过去,手指触到他皮肤上的水汽:“你又洗澡了?”
“嗯。”他把被踢到的床尾被子拉好。
“你不是刚洗过吗?”
她声音细细的,依赖感很重,含着不自觉的娇嗔意味,谢淮京伸手揽住她,轻拍她肩膀:“你记错了吧。”
他确实是洗了第二个澡,拜林颂枝所赐。
谢淮京自认为不是个重欲的人,算不上清心寡欲,但比起同龄男生他在那方面也算能很好克制自己。
所以在洗完第一个澡的时候,他毫无防备地去搂林颂枝,毕竟那是男人最看破红尘的时候,通俗来说就是“贤者时间”。
但温香软玉在怀,更别提是他喜欢了多年的女孩,轻敌的下场就是败北,事实证明贤者时间跟所谓安全期一样荒谬。
第41章 祝我好运
第二天早上下了雨, 林颂枝在睡梦中听见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在窗楣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像是大自然没有节奏的协奏曲, 让她更加不愿从梦境中醒来。
往枕头埋了埋脸颊,谢淮京似乎也没睡醒自然地圈住了她, 也许是因为感冒,也许是因为其他事情,反正她一时半会不愿意起床, 在他怀里卧眠听雨。
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但被子盖得很严实, 林颂枝习惯性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见温迎几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颂枝,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陪伴, 我已经好转,也抱歉这段时间占用了你的房子。
接下来说的这些希望你能帮我保密,我准备做一件事,我父母大概会觉得我疯了,所以我想去找我外婆得到她的支持,祝我好运吧。
希望你一切顺利。
另外也麻烦你帮我感谢谢淮京跟陆醒,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
林颂枝看完这段话,眼眶蓦地发红,她知道温迎说的决定是什么。但国内目前的行情摆在眼前, 女性离婚的代价远高于男性,这是整个社会短期内无法改变的刻板印象。
温盛两家早早放出联姻消息, 不但是给两人高中至今的爱情长跑一个名分,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在无形之中给温迎套上了枷锁, 将她能够反悔的余地压到最小。
她趿拉着拖鞋往外走,看见谢淮京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铁勺在锅里小心地搅拌着什么。
“早呀!”林颂枝双手圈住他的肩膀,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他反应很快,背过手圈住她的腿弯。
林颂枝瞥见锅里的小米粥:“你还会做这个呢?”
“看教程做的。”
她松开手从谢淮京身上下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有天分的粥,你要不要尝尝?”
之前谢淮京学钢琴的时候,每天都要两个小时,时间一长免不了会抱怨,更何况那会才十一二岁正是小孩子的爱玩爱闹的心性,林颂枝就在一旁陪着他,疯狂彩虹屁:“你特别有天分,在我眼里就是下一个朗朗!”
他低笑一声,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味道不算好,盐放多了闲得让人忍不住咋舌。
“点外卖吧。”
谢淮京想把锅里剩下的粥倒了,却被她一把拿过去,嘴里还振振有词:“你这样多浪费?兑点水刚好!”
难得见女朋友这么捧场,谢淮京也不再坚持,在林颂枝面前,他从来没什么不可以的,陪着她喝了二十多年来吃过最难吃的一顿早饭。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温迎说她搬走了,那我也回去了?”
虽然说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但成为男女朋友之后这么快就搬到了同一个屋檐下,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谢淮京没说话。
“怎么啦?你又不是不能来找我,给你留点私人空间还不好吗?”林颂枝很难双腿放平的坐着,一落座就忍不住想跷二郎腿,在桌下一动,脚踝蹭过他的膝盖。
两人倏然一怔,她想起来昨晚的事,自然也知道他不是个没洗澡就会上床的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
从他家到她家来回得一个多小时,原本他不用亲自送的,柯尼塞格在路上缓慢行驶,林颂枝侧眸看了他一会,之前也坐过他的车,也是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但偏偏总感觉这次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红灯前刹车,谢淮京侧头看她,失笑:“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不保证能放你走。”
闻言,她不由得怔了两秒,窗外的雨还在下和车内形成冷暖对流,玻璃上躺着一道道雨痕,绵绵细雨好像落在她心上。
车子到了小区楼下,谢淮京先下车绕到后备箱,撑了把黑伞又绕回来接她:“走吧,送你上去。”
花园道路两侧的路灯像是起了层濛濛的薄雾,他单手撑伞,手背青色脉络明显,腕骨凸起,她注意到生日那天过后,他似乎就把手表给摘了。
伞面一直朝着林颂枝那边倾斜,雨水砸落在地面上深深浅浅的坑里。
到了楼道口,林颂枝走出来,对他说:“你快回去吧,别感冒了。”
谢淮京只是笑,站在原地看她。
楼上有住户的防盗网上盖了铝制的顶盖,被雨滴砸出闷重而有节奏的声响。
林颂枝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他几秒,身体前倾,谢淮京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颈,偏头避开她高挺的鼻梁,只在她唇角落下一个略带凉意的吻。
“妹妹……”谢淮京唇角带着懒散的笑意,话还没说完看见眼前的人身形微僵,错愕的目光盯着某处。
身后传来一道亲昵洪亮的声音:“妹妹,妈妈过来看你啦!”
两人喊她小名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林颂枝甚至疑心自己幻听。
谢淮京回头看见几年不见的秦书玉举着一把红格纹雨伞,身边站着个身型微丰的男孩,应该是林颂枝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这他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几秒后他略显迟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怎么回事?”
林颂枝从他手里接过伞,她其实也很懵,甚至不知道秦书玉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只能笑着走上前:“妈妈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呀!”秦书玉看向她身后的谢淮京,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楼道口昏暗的灯光下,只一个背影都能让人看出与生俱来的矜贵,“这个是小谢吧?”
谢淮京心里忍不住骂脏话——他跟女朋友在那腻歪,丈母娘就站在后边看,也不知道人有没有看清楚,他上辈子是泄露国家机密了吗?才会让他遇上这种事情?
他面上没流露出半分,低垂下眼睫,难得地乖巧:“秦阿姨好久不见。”
林颂枝带着两人上了楼,她其实也很好奇秦书玉有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幕,社死尴尬都还算好的,主要是她不知道妈妈会说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把跟谢淮京的事情藏着掖着,只是怕母亲会不理解。
果然,一进门秦书玉就拉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倒不是为了跟她说刚才的事,反而问她:“妹妹啊,你今年过年回家不?”
林颂枝愕然几秒,因为母亲再婚时隐瞒了外婆的存在,所以逢年过节她都是要跟着丈夫那边的,找不到理由离开,跟外婆的关系也很僵。
江宜这些年人口流失严重,年味儿也淡了不少,去年街上连个挂红灯笼的都没有,林颂枝自然是要回去陪外婆的。应该还会跟谢淮京一起,他不怎么跟父母弟弟在一块过年。
“回江宜,怎么了?”她问。
“也没什么啦!”秦书玉箍着银手镯的手在空中挥了两下,手皮上的皱纹比前两年又多了些,好像是她这二十多年来的精明象征,“你也知道,你外婆因为当年那件事对我有气,那我能怎么办嘛!”
“江宜那么小有一点消息都传得人人皆知了,你都不知道那群长舌的讲话有多难听!”在她言语中已经听不出来江宜口音,秦书玉也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是想着你大年三十过来吃个饭呗,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也许是上次提到谢淮京直接被林颂枝挂了电话的缘故,见她点头答应后,她又压低了嗓音问道:“你跟刚刚那个男孩子没在搞对象吧?”
林颂枝刚想点头,又听见她说:“妈妈刚刚看见你们在楼梯口抱了一下,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不讲究这些,但是还是要注意点的嘛,毕竟你是女孩子跟人家不一样。”
啊?事情的发展偏离了林颂枝的预料,便看见秦书玉透过门缝看了眼进门就问她WiFi密码打游戏的弟弟,压低声音道:“上次的话是妈妈没考虑清楚,他那种家庭也不是我们……哎呀反正你年纪还小不要因为一点甜言蜜语就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林颂枝听着她的话只是笑笑,客厅里嘈杂的游戏特效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听见弟弟扯着嗓子喊:“妈,什么时候走?”
“你们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你纪叔今晚没回家吃饭,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油火锅怎么样?”秦书玉说着拉开房门,“这房子你是租的还是买的?怎么都不跟妈妈说一声?我还是看你朋友圈才知道的。”
……果然。
“租的。”
弟弟听见这话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般得意洋洋道:“妈你还说什么她大学没毕业就自己买房,她要是真买得起怎么会不告诉你!”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秦书玉满脸歉意地朝她笑笑,“他年纪小没情头,别跟他计较啊。”
林颂枝摇了摇头。
秦书玉撸起袖管在厨房里做饭,她就在一旁打下手,开放式厨房跟客厅联通,游戏特效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两人耳中。
一个多小时后三人围坐不尴不尬地吃着火锅,吃饭时弟弟也拿着手机不放,秦书玉只能时不时停下来给他添菜。
她努力地联络姐弟俩的感情,先是说两人眉眼长得有点像,发觉这话有点怪又干笑着找补:“姐姐英语很好的,纪唯你跟姐姐多学学,以后看电影都不用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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