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话, 她抬眼轻扫四周,好像只有大师带过来的那个男修是新来的。
顶着威压,她偷偷看了裴听雪一眼, 果见男人眸色晦暗, 眼底满是沉郁。
不会吧, 大师带了个大妖过来?
而不是妖的祝惟月对于他们感受到的威压一无所知,依旧专注地为蝶妖缝翅膀。
将蝶妖治好后,祝惟月看向他的翅膀。巨大的蓝色翅膀上是绮丽的花纹,边缘是白色, 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令人想起了夏日的大海。
她由衷夸赞道:“很漂亮的翅膀。”
妖族性情多奔放,他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翅膀, 但无奈在威压下什么也做不到,只道了一句:“多谢。”
付完灵石后,他便立马离开了此地,无形的威压令他快喘不过气了。
“师姐,累了吗?”裴听雪忽为祝惟月递过去了一杯水。
祝惟月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一连两场手术,确实有些累了。
“谢谢师弟。”
不过裴听雪居然会随身带水杯?
没来得及多想,耳边又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请问这是医修月大师吗?”
祝惟月抬眼,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
见到这种肌肉猛男,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不过想想现在主导权在自己手中,而且裴听雪还在身边呢,不能害怕,敢打人就直接把他弄死。
“我是,怎么了?”她将水杯重新放入裴听雪手中。
“大师,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男子满脸委屈。
等等,这健壮的身材,这古铜色的肌肤,这骚包的穿搭,怎么这么眼熟呢?
“你是战天宗的修士?”身边的裴听雪忽然开口。
“是是是。”男子忙不迭的点头。
原来是战天宗的啊,祝惟月明白了,之前可能在迷雾之森见过。战天宗都是些体修武修,怎么说呢,就很像她上辈子班里的那些体育生。
“你怎么认出我的?”男子疑惑。
“只有你们不喜穿衣。”裴听雪冷静道。
“噗。”祝惟月忍不住笑了一下,面前的男子上身裸露,健硕的肌肉颇为显眼,感觉下一秒就能摆一个pose。
狸花猫也好奇抬眼,怎么人族也有不穿衣服的。
“所以,你们是怎么了?”
“我们兄弟几人,有断胳膊的、也有断腿的,还有骨折的。”
“兄弟几人?”难道还有好几个?
“大师您有所不知啊。”男子叹气道,“马上的仙门大比就要开始了,我们就准备出来历练一番,黑市这种地方几乎每个州都有,我们来到这后就灵石花光了,就准备来挣点灵石。”
“没想到啊,”男人眼中飘过一丝后悔,“这里的散修居然都好强,把我们打的都站不起来。”
祝惟月沉默,其实有些不是散修,天玄宗一些弟子缺钱了都会来这里打擂台赛挣钱,所以他们可能碰到修为高些的剑修了。众所周知,剑修永远都是最穷的,甚至连男女主之前都来打过。而战天宗所在的越州没有剑修刀修门派,战斗力自然不如这边。
“了解了,你的师兄弟们都在哪里?”
“多谢大师。大师请跟我来。”
*
男子带着几人走至擂台边,台上还有两人在比试,台下人挤得密不透风。
祝惟月轻拉住裴听雪的衣袖,担心这么多人他不适应。
感受到衣服上的力道,裴听雪低头,对上了祝惟月明亮的杏眼,令他内心一灼。
祝惟月在脑海中给他传音道:“师弟,这里人好多,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先回去,我们医修干的都是一些脏活累活。”
“没事,我陪着师姐,就当来这里看看。”
感受到祝惟月的关心,桃花眼中的冷意逐渐散去。
他轻轻握住祝惟月的手,道:“人多,怕走散。”
“好。”
祝惟月回握住他的手,即使是下午,日光照射,人潮汹涌,他的手也还是凉的。
因为人多,更是因为威压,小猫早已化成原型伏在祝惟月肩头。感到威压好似减轻了很多,她掀了掀眼皮,原本眯缝的双眼忽然就变大了,大师怎么和那个男的牵手了!瞳孔地震!
破案了,原来这个男的和大师是那种关系。
小猫一下子就清醒了。
感受到肩膀上的炸毛,祝惟月轻笑:“怎么了?”
“没事。”小猫应声道,不敢看那个男修,“就是打架的场面有些吓人。”
“哦,你是说那些比试吗?那你要不要先行离开?”
“不用,我等会帮忙,那个人有好几个师兄弟肯定很忙。”
祝惟月甚觉欣慰,她确实需要一位助手,一个人干这么多事真的很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肩头小猫一愣:“我没有名字,别的猫都直接喊我‘那只狸花猫’,”
祝惟月也是一愣*七*七*整*理,她没想到流浪猫确实可能会没有名字。
一时尴尬。
小猫道:“大师帮我取一个吧。”
祝惟月捏了捏裴听雪的手,她就是个取名废物啊,担心自己取的名字小猫如果不喜欢怎么办。
“师弟,你有什么好名字吗?”
裴听雪轻扫祝惟月肩头的小猫,灰扑扑的,感觉没有色彩。
他还没说话,就听另一道声音说:“我看叫‘小灰’不错。”
是刚刚那位战天宗的弟子在说话。
裴听雪:“……”
祝惟月:“……”
小猫:“……”
“或许叫‘咪咪’也可以。”
“灰灰?”
二人一猫依旧沉默。
最后,还是小猫自己开口:“我想叫‘月狸’。”
“月”是月大师的姓,“狸”则代表她是狸花猫。
“好听!”祝惟月评价。
小猫咧了咧嘴角。
“大师!我们到了!”魁梧男子道。
祝惟月脚步一顿,只见前方是一个篷子,篷子里躺着几个人,有断胳膊的,有断腿的,场面只能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乞丐窝。
这战天宗的弟子们怎么混成这样了……
“你们的灵石,打张欠条吧,仙门大比的时候记得还。”
“好嘞。”几人爽快地应道。
祝惟月在医治的时候,她让裴听雪离得远些,担心这些血腥味还有一些其他味道惹得他不舒服。
裴听雪确实感到不舒服了,刚刚人多时,一位战天宗的弟子碰到了他裸露的右手。
这只手是刚刚和师姐相牵的手,也是抚过师姐发丝的手。
原来他身上的味道是祝惟月身上的药香,现在却沾染了污秽。
很恶心。
他向来讨厌别人的触碰,只有师姐除外。
独自站至角落处,目光阴鹭,裴听雪凝望着自己的手背。
左手拿出一把不起眼的匕首,稍微用力,猩红的血液立马涌出。
这是自己血液的气味。
他嘴角轻勾,师姐的味道和他的味道相互交融,不容其他人玷污。
一块薄薄的皮肉被剜去,他的内心滋生出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祝惟月的治疗终于结束了。
一连好几个人,她现在真的很累。
“师弟,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裴听雪自角落处走至她的身边,和祝惟月一起收拾好工具。
“多谢大师!”
“多谢大师!仙门大比时我们一定会还钱的。”
祝惟月摆摆手:“到时候记得给钱就行了,最近要静养,不要再参加擂台赛了。”
“明白!”
“师弟,我们走吧。”
“嗯。”
和月狸告别后,两人直接就回玄天宗了,祝惟月累的没心情在黑市闲逛。
她锤了锤自己背,感叹道:“医修,天生就是干苦力的啊。”
转而又道:“不过赚的还挺多的。”
来一趟黑市,她又带回了满满当当的灵石。
见她嘴角弯弯的样子,裴听雪也忍不住笑了笑。
回到玄天宗后,两人都脱下了黑色袍子,换回了原来的宗服。
“师弟,你的袖口,怎么有血啊?”祝惟月愣然。
因是白色衣物,有一点血液便显得极为显眼,好似被污染。
她记得来之前还是好好的,黑市中发生了什么吗?
“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被溅到的吧。”裴听雪垂眸。
她一直在给人和妖做手术,确实免不了一些血液溅开,这个解释看似有理有据,祝惟月却是不信。
她直接抓住裴听雪的手,将衣袖掀开。
狰狞的伤口暴露出。
裴听雪喉结一动,没想到师姐居然直接扒他衣服。
长睫微颤,这是关心他啊。
“怎么回事?”
“不知名的小妖抓的,怕师姐担心,就没说了。”他乖巧道。
第40章 第四十章
日落西山, 残阳如血,万缕霞光好似火红的凤凰,展翅欲飞。
粉白的棠花晶莹剔透, 微风拂来, 飘飘落落, 彷佛一场花雨。
无心欣赏这自然美景, 她将裴听雪带到了自己房间。
木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药香和馥郁的花香, 是属于师姐的味道。
房内很整洁,书架上全是各种医药典籍, 还有几本基础剑谱,桌上的花瓶中放了几多裴听雪不认识的花。
“你在这坐着,我来给你看看伤口。”祝惟月拖出桌子边的座椅。
“嗯。”
坐至裴听雪身边,她轻轻托住裴听雪的右手,仔细观察这破开的血肉。
几乎整块肉都被剜去, 血肉模糊,哪个小妖能将他伤成这样?
从裴听雪的角度看去,少女双眼微垂, 神情专注。他终于有了被关注的实感, 师姐这是在关心他。
“你自己做的?”
虽是疑问句, 却是肯定的语气。
说实在的,祝惟月有点生气,同时也有一些挫败感。明明好感度已经快达到80了,明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裴听雪不要伤害自己, 他为什么还一直都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
仅她见到就已经有好几次了, 她没见到的只有更多。
少女琥珀般的瞳孔中,烛火跳跃, 裴听雪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眼睫微颤,挪开视线:“战天宗的弟子碰到了我的手。”
祝惟月一愣,她知道裴听雪一向讨厌别人触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仅仅是不小心碰到就要削去皮肤吗?
那她和裴听雪的呢?
彷佛知道祝惟月在想什么,他轻声道:“如果是师姐的话,没关系。”
内心忽地被灼了一下,她从挫败情绪中抽出身来。
先给裴听雪上药,等会再想其他的。
她拿起药膏,鼓起双颊,在涂之前习惯地为裴听雪吹了吹伤口。
大脑宕机须臾,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或许是裴听雪受伤太多次了吧。
温热的气息传来,裴听雪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痒。
随后是药膏的冰凉的触感,缓缓渗入血肉,沁开甘露一般的清爽凉意。
师姐的力道很轻,其实可以更重一些的,不过他没有说话。
涂好药膏后,祝惟月施了一道灵力于其上,伤口很快淡了许多,不再那般狰狞可怖。
缠好绷带后,她抬起双眸,看向裴听雪,认真道:“师弟,以后可以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吗?”
“可是,”裴听雪垂下眼睫,目中满是幽深,他不想让师姐看到这样的自己。
“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快意。”
神色一晃,祝惟月也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喃喃自语道:“疼怎么能带来快乐呢?”
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裴听雪道:“可能因为我身边只有疼痛吧?”
自出身起,陪伴在他身边的便只有疼痛,疼痛能够给他带来快感,让他冷静。
师姐一定觉得他不正常吧?师姐会讨厌他吗?
裴听雪自嘲笑笑。
房间内一时静默,无人说话。
窗外的月亮升起,夜色逐渐笼罩大地,银色的月光如轻纱般倾泻,地上好似覆了一层白霜。
在回忆碎片中,她见到了裴听雪的过往,没有爱他的父母,身边也没有同龄伙伴,只有无尽的虐待,他自小就没有体会过正常人的情感。
在这种情况下,她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他?
“如果有其他方式能给你带来欢悦,你可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吗?”
轻灵的嗓音打破沉寂。
裴听雪抬眼:“什么方式?”
祝惟月有些难以启齿:“毛茸茸都喜欢被抚摸,不知道蛇喜不喜欢?”
她蓦地抬眼,与那潋滟的桃花眼对视,鼓起勇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我们可以试一下。”
裴听雪微怔,随即是一声轻笑,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下一秒,少年挺拔的身姿不见,原来的凳子上出现了一条白蛇。
白蛇细细长长,通体玉白,绯红的瞳孔凝望着祝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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