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那里有大港口,更有海军分区,如果是林家英这事出来之前,江凌风在这边安稳做一年师长再往海城调问题并不是很大,但是……
李建华将现实摆在江凌风面前,“虽然你把林家英扳倒了,林家英应该是起不来了,但是你要知道,林家英代表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
“嗯,我知道。”对林望北出手的时候,江凌风就把后果想得很清楚了,也早做好了堵死自己前往海城这条路,只要京城还是当下这个局面,他铁定是去不了海城的,但是没有关系,他可以等。
江凌风说:“我等她。”
“那是海城,不是南疆岛。”李建华摇了摇头,“十里洋场虽然不在了,但它依旧是华国最繁华的城市,有华国最好的舞团、最好的舞者,小苏她学成之后还愿意回南疆岛吗?何况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小苏长得漂亮,舞又跳得好,追她的人千千万,人家凭什么再回头选你这个待在穷乡僻壤的老光棍?”
这些问题,江凌风都考虑过,他点点头,表示对李建华的赞同,“如果她选择别人,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但是她没做选择之前,我就有机会,可以一直等下去。”
“但是三年之后你都三十三了。”李建华说。
“我本来就是流浪儿,一人不饿全家吃饱,也没人催着传宗接代,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江凌风并不在意,“老李,我会等她的,只要她还没结婚,我就能等。”
“你——哎!”李建华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结局,他大体也料到,江凌风他就是个倔的!“你说你为了追她投其所好,倒是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
“因为她跳舞的时候,眼睛是最明亮的。”江凌风难得笑了起来。
起先,他对苏卿梦并没有概念,老杨的遗孀就像是一个符号一样摆在那里,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
是那一晚文工团大演出,虽然因为苏卿梦砸了整个演出,江凌风却是第一次对苏卿梦生出了深刻的印象。
那时,他领着全军坐在大礼堂里,灯光凝聚在舞台上,苏卿梦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跳跃而出,落在了舞台的中间,所有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照出她的明眸善睐,璀璨如星。
很是吸引人。
他希望她能永远可以闪耀着那样的光芒,而不是因为他的喜欢就把她困束在这偏角一隅。
苏卿梦被送到了乔家,乔继红和杨东明见到她是被小张送回来的,都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注意到她脚上的绷带已经被拆掉了,也没有假装再拄着拐杖,好奇又担忧。
“没事了,江师长也没有事了。”苏卿梦眉眼弯弯,笑得欢喜。
两个人也都跟着一喜,随即难以相信:“你是说,那个谁……他……”
乔继红做了一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苏卿梦点点头。
“哈哈哈,我就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乔继红纵声大笑,林家英来了不单单是整顿文工团,还在医院里、各个单位搞事,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不过还好,他没蹦跶多久就下去了!
乔继红又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卿梦你还会住在我家吗?”
杨东明僵了僵,江凌风没有事了,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回去住吧,我早上要练舞,在这里不大方便,继红你可以过来住我那的。”
苏卿梦很喜欢乔继红,杨东明看出来了,他哼了一声,“你就是馋人家做的饭。”
他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酸,他很想说他做饭也不差,也就比乔继红差一点点,但是他还年轻,完全可以学,他甚至有在考虑以后要么还是去做厨子算了,把苏卿梦的嘴养刁,她就离不开他了……
“对啊,继红做的饭就是好吃。”苏卿梦完全不遮掩,乔继红也完全不在乎,她上前挽住苏卿梦的手,两个姑娘关系亲密地笑成了一团。
杨东明只觉得她两没眼看,就往自己的房间去,只是他站在房门前,悄悄回头,望向还被洋油灯照耀着的苏卿梦,少年一直绷着的脸缓和下来,在阴暗里轻轻笑开,无声地说着:“苏卿梦,晚安。”
林家英并不承认自己的间/谍罪,但是他善于使用手段,李建华这个当年卧底出来的人自然也是会用手段的,何况像林家英这种一直养尊处优靠得是钻营才上去的人,真当审讯落到他头上时,就谁都要怂。
很快,陈大勇和林家英的事都结了案,陈大勇因在军营故意杀人性质恶劣而执行死刑,至于林家英,虽然上面有人要保他,但是死罪可免却是活罪难逃,老郑负责将他带回京城。
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
苏卿梦回到了杨家,杨东明也回到了江家,乔继红索性将所有东西一搬,搬过来和苏卿梦一起住。
然后江凌风就发现他处于半失业状态,早晚做饭的活,全被乔继红抢了,他也就只能洗个碗、打个下手。加上他话本来就不多,不像乔继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抢走了苏卿梦的注意力。
也就是每天接苏卿梦上下班的时候,他能和苏卿梦说上几句话。
江凌风的目光越来越沉,终于有一天,男人在帮她打开车门之后,就跟着她一起坐到了后排。
军用吉普很宽敞,两个人之间还能再塞一个大胖子,江凌风看了一眼,悄悄地往里移了一点位置,靠得苏卿梦近了一点。
苏卿梦却推了推他,“你坐边上,这边晒到太阳了。”
江凌风又移了过去,苏卿梦坐到了中间,离江凌风很近,他伸手就能将她抱进怀里。
苏卿梦像是没有察觉,而下一刻小张突然一脚急刹车,因为惯性,苏卿梦便朝前踉跄着要扑出去,江凌风的手一下子揽住她的腰,再往旁边轻轻一带,她整个人都掉进了他的怀里。
男人身上炙热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她,她趴在他的怀里,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她突地有些紧张,连忙将视线下移,却能看到他剧烈滚动的喉结。
她羞得推了推他,沉如山的男人一点一点地松开她,而她跟着松了一口气,又偷偷瞄向他。
江凌风眼里蓄着笑意,压住想要再将她拉入怀中的欲望。
从车上下来,江凌风笔直地为她撑着伞,一把大大的伞罩住了苏卿梦整个人,苏卿梦转过身,就能看到一整个都被烈日照着的军人,强光之下,他的眉眼始终凌厉而进取。
她仰起头,轻轻地问:“江凌风,你真的要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吗?”
江凌风低下眼眸,就能看到苏卿梦的眉眼,他知道她的意思,看着娇纵的姑娘却有一颗温柔而善良的心。
他只对她说:“我等你。”
“万一等不到我呢?”她又问。
他依旧还是那句话:“我等你。”
执著到近乎偏执。
苏卿梦侧过头轻笑,任由海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我怎么之前没有发现你有点傻呢?”
江凌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等她不满地抬起头时,才将手收了回来,“马上要来台风了,下班的时候在里面等我。”
也不知道江凌风是不是乌鸦嘴,早上还是好好的太阳,等到中午就开始乌云密布,整个天黑得可怖,到了下午三点就开始风雨大作,远处的海面甚至还能看到龙吸水。
姑娘们都被困在了文工团里,好在大部分都是住在宿舍的,不必担心回家的问题。
“台风这么可怕的吗?”安老师从京城里来,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台风。
本岛的姑娘们笑开:“这才哪到哪呢?”
倾盆大雨之下,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的人影朝着她们走来,是江凌风来接苏卿梦回家。
第32章 年代文里的炮灰后妈(十三)
高大的军人穿着雨衣, 雨水打在他的眉宇间,更显坚毅,他将另一套雨衣递给了苏卿梦, 说:“穿好,我背你出去。”
地上的水已经积起来,不大好走路。
姑娘们的目光齐齐看向苏卿梦, 而苏卿梦对于各色目光向来熟视无睹, 只做自己。
她当着众人的面伸出手来,说:“你帮我。”
江凌风没有丝毫地犹豫直接就将厚重的雨衣披在她身上,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蹲下身子, 将她背起。
“……”一众姑娘看得牙酸, 就是和苏卿梦关系比较好的安老师也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台风天被困住就算了, 还得被迫看这两人秀恩爱。
苏卿梦趴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的肩膀很是宽阔, 予人以安全感。
宽大的雨衣遮住了她一整张脸, 虽然看不到前程,却也淋不到雨, 唯一的一点视线是男人高挺的鼻梁与顺着他鼻梁滴落的雨水。
他就这样背着她,趟着水一步一步走出去, 仿佛要帮她挡住这一生的风雨,让她自由地恣意绚烂。
江凌风把苏卿梦送回家之后,吩咐苏卿梦关好门窗,因为部队要组织救灾抢险, 江凌风还要出去。
杨东明已经从学校里回来了, 乔继红被留在了医院里,晚上只有苏卿梦一个人在家, 江凌风不放心,索性让杨东明过来。
他看着江凌风将苏卿梦背回来,对苏卿梦说:“苏卿梦,我也可以保护你。”
外面的风雨声很大,苏卿梦大约是没有听清楚,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杨东明别过头。
“小明,”她叫他,“等过了年,我大概就要去海城了,你呢?”
杨东明猛地看向她,脸上有一瞬的惊慌:“那你以后还会回南疆岛吗?”
“我本来就不是南疆岛本岛人,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苏卿梦的眉眼印在洋油灯下,果决而坚定。
杨东明有些恍惚,竟觉得苏卿梦和江凌风有几分相似,那他又怎么办呢?他生了一瞬的茫然,突然又想明白了,南疆岛上也没有他的亲人了,他离开得也并无牵挂,“我本来就打算读船舶制造,那就去海城吧。”
他本来打算读就近的海洋大学,而现在苏卿梦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那也不错,我要是哪天我能在海城大舞台演出,我就给你送票。”苏卿梦笑嘻嘻地说。
杨东明望着她的眼眸,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的眼依旧明亮得像天上的启明星,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说:“苏卿梦,过了年我就十八了。”
苏卿梦似乎不懂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少年略红着脸,突然就变了态度,恶声恶气地说:“台风天快去睡觉。”
苏卿梦停顿了一下,笑着说:“小明晚安。”
只是夜里的风雨着实有些大,七十年代的房子盖得并不结实,在风雨中摇摆,不仅漏风还漏雨。
苏卿梦不得已起了身,就看到江凌风和杨东明,一个在修理被吹落的窗户,一个提着洋油灯照明,两个人见她出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回去睡觉吧,没事。”
她走上前,接过杨东明手中的洋油灯,轻轻戳了戳他的腰,“去给你江叔打下手。”
杨东明在黑暗之中红了脸,却没有反驳苏卿梦,上前默默给江凌风递工具。
江凌风回头,就看到苏卿梦高高举着洋油灯,微弱的灯光晕染着她的眉目与一身洁白的睡衣,他想,等到他们结婚的时候,他一定要给苏卿梦弄一套西洋的婚纱,她穿着一定很漂亮。
“不要光顾着看,快点,我这样举着好累的。”苏卿梦朝他哼哼着。
江凌风笑着想要摸她的头,但被她瞪了一眼,他看了自己的脏手,也就没伸出去。
杨东明垂下眼眸,他看到了江凌风与苏卿梦之间的互动,而他像是那个多余的。
此刻的他有多渴望自己能成为与苏卿梦互动的那个,在多年之后,他再回南疆岛就有多渴望,这一幕能永永远远地继续下去,彼此他才发现三个人再如此处着,竟也是一种奢侈。
台风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转走,风雨也才跟着过去。
只是一整个夏天,南疆岛都反复着这样的台风,时不时地就风雨大作,等到风雨渐歇夏天已然过去,秋天跟着而来。
九月份的时候京城关于林家英的处决彻底下来,他将被送到离南疆岛不远的琼岛劳改。
与这个消息同时来的,还有一份关于对江凌风的书面批评,批评中说他在老杨死后没多久就不顾革命友谊追求老杨的爱人,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虽然没有降职,但是三年内无令不得离开南疆岛,并驳回了他要调往海城的申请。
李建华看到文件的时候,气得重重在江凌风背上拍了两下,“你都知道结果,还要申请去海城,你真是……”
“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这样。”江凌风很平静地收下了书面批评。
李建华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虽然倔却不莽,冷不丁地问:“凌风,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江凌风望向远方,他只是在赌一把,这样的局面最多再维持个半年到一年,而赢的会是另一方。
他受到这一方的打压,对于以后反而是好事,“只是在打赌,如果赌赢了,我就能以最短的时间到她的身边。”
李建华啧了两声,外面的人怎么会以为这小子正直,明明满身都是心眼。
“正直和心眼并不冲突。”江凌风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淡淡反驳李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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