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梦上前,伸手轻轻点了点他鼻梁上的那颗红痣,他第一次听到她长长的叹息与眼中的无奈,也第一次见她的柔情似水,她是真的呵护着她的弟子的。
司染不禁想,若苏卿梦的弟子为了保护她而释放出魔气,她才不会像巫云锦一般一剑刺过来,她必不会嫌弃那个入魔的弟子,也必会不惜一切地护着他,哪怕要与全天下的修士为敌。
他心中酸涩,既在嫉妒阿星开阳他们早早拜在苏卿梦门下,又在庆幸还好无音将他送到了长夜阁。
苏卿梦收回手,冷下一双眸子,对上开阳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开阳的眼里跳跃出喜悦。
“去寒冰洞思过,修为未突破金丹就不许来见我。”苏卿梦接着说。
开阳又白了脸,动了动干涸的唇,最终没有反驳,朝着苏卿梦重重磕了三个头:“徒儿谨遵师命。”
苏卿梦上前一把将高瘦的司染打横抱起来。
司染一下子红了脸,都不记得身上的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动什么动?要是不想活了,我可以为开阳补最后一下。”苏卿梦横了他一眼,害羞的少年窝在她怀里不敢再动。
司染小心翼翼看向苏卿梦,比他矮的女子却十分轻松地抱着他,朝他的厢房走去。
他垂下眸,试探着将一双手环在苏卿梦纤细的脖颈上,叫两个人更近了几分,他几乎贴着她,一整颗脑袋都能枕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嗯?”苏卿梦发出轻微的疑惑。
司染红着脸说:“师父走得太快,我怕摔下去。”
苏卿梦笑开,声音震动胸腔,便是司染也能感受到她胸前的起伏,失血过多的脸反而红得不像样子。
苏卿梦将他抱到厢房,放在床上,又塞了一堆灵药在他的嘴巴里,直到司染出声阻止她:“师尊不能再喂了,再喂下去,我体内的灵力就要爆开筋脉了。”
眼前的女子难得茫然地眨着眼睛,于她而言,似乎从未想过灵力还能爆开筋脉这样的事。
司染突然就觉得,摇光和玉衡拼命塞东西的习惯大约是从苏卿梦这里学来的。
他没能忍住,笑出声来,连带着震开伤口,痛得脸色苍白。
苏卿梦没好气地看着他,甚至还在他的伤口上按了一下,叫他痛得脸色更苍白了。
她才收手,笑得恶劣:“该。”
“师尊……”而他可怜兮兮地喊着她。
“好了,闭上眼睛,静静给我听着。”苏卿梦伸手,那只纤细的、温暖的手覆盖在他的眼眸上。
司染便听到耳边响起能治愈伤口的哼唱——
苏卿梦的声音如她的鼓一般,具有治愈的力量,司染静静听着她的哼唱,身上露骨的伤口迅速地愈合,痛苦也渐渐远去。
不知道为何,司染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从小到大,他受过很多伤,每一次都是像野兽一样,躲在角落里自愈,他甚至还不能叫人看到伤口,因为周围那些人会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就算是作为他曾经师父的巫云锦,也仅是冷冷看他一眼,扔给他一瓶伤药之后扬长而去。
其实上一次他从白夜崖受伤回来,苏卿梦也仅是扔了伤药给他,但是如今他却知道,那是他还未被苏卿梦纳为自己人。
一旦被她纳为自己人,竟是这般幸福。
难怪开阳不惜一切设计,想要将他赶走。
司染想,他若是开阳,只会做得比开阳更过,因为他也不想再多出一个人来分走苏卿梦的这份呵护。
他睁着眼睛,悄悄地从指间的缝隙凝视向在哼唱的女子,长长的乌发披落,一双桃花眼像融化的雪水,红唇轻启,魅惑人心的容颜偏透着叫人无法挪开目光的圣洁。
“师尊,”司染小声开口,“往后不要再用你的梵音神鼓杀人了,我会护好自己,也会护好您的。”
苏卿梦的吟唱顿住,发出噗嗤一声笑,“不过金丹修为而已,就敢在你师父面前狂?”
司染弯了弯唇,将自己的手覆盖在那只捂在眼睛上的手上,又将苏卿梦的手往下移到他的鼻梁上,小声问:“师尊说,鼻梁上有痣的人一生不顺,那师尊可不可以护我一生?”
他说完,眼中满是忐忑,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人提要求,若是苏卿梦拒了他……
司染想着,其实拒绝他也是正常的,只是他有些不想就这样松开苏卿梦的手。
苏卿梦的手指轻轻点在他鼻梁上的红痣上,“鼻梁有痣,一生不顺。不过你是我的弟子,区区一颗鼻梁痣算什么,只要我还在,必叫你这一生顺风顺水。”
司染的眼睛猛地睁开,定定地望着面前笑语晏晏的苏卿梦,怎么办?他更加不想松开她的手了……
苏卿梦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就是,明日你也不用来伺候我了。”
阿星收到苏卿梦让他过去伺候的指令正喜滋滋的,却没有他过去的时候,司染已经站在苏卿梦的面前了。
“小师弟不是受了重伤吗?”阿星干巴巴地说着,“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司染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脸上笑容却格外灿烂,“大师兄放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师尊早已习惯我的伺候,大师兄粗手粗脚,我怕师尊不习惯。”
屁!阿星在心底重重骂了一声,司染来之前,明明都是他在伺候苏卿梦,司染这才接手半年多,怎么师父就不习惯他了?!
放屁,纯属放屁!
“可是我已经采了师父要喝的桃花露。”阿星想要递给苏卿梦,却被司染一把拦住。
他对着阿星笑道:“师尊今日应当喝的是雪莲蜜露,我早已为师尊备好,大师兄有所不知,这个时辰的桃花露并没有丑时采摘的甘甜,这些事还是由我来吧。”
阿星目瞪口呆地看着司染将他的活都抢走,更是看着司染为苏卿梦梳出他见都没见过的新式发式来,别说,司染这双手还真是巧得可怕!
阿星失魂落魄地从苏卿梦那里出来,带着两个师妹去做晨课。
没一会儿,司染也过来了。
摇光与玉衡见到司染,立刻问长问短,完全忽略掉在一旁的阿星。
阿星瘪了瘪嘴,等到司染回过头来,便没有看到阿星,他立刻警惕地回到苏卿梦的院子里,果然看到阿星站在那颗桃花树边哇哇地哭着。
“师父,师父,我还是您的大弟子吗?您说过我虽然是妖,但是永远是您的大弟子。”阿星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配上他那双圆圆的眼睛很是可爱。
苏卿梦笑着从桃花树上下来,伸手摸着阿星的脑袋,安抚他。
司染咬了咬牙,只是在苏卿梦望向他时,已经是笑容满面:“原来大师兄在这里,我们几个还等着大师兄带我们做晨课呢。”
苏卿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却是纵容地对阿星说:“去吧。”
阿星斜着瞥了司染一眼,从苏卿梦那出来之后,愤愤地说道:“你们人类果然心眼多。”
司染笑眯眯地回他:“大师兄,师尊就是人,你这是骂师尊吗?”
阿星张了张嘴,突然有些后悔,昨日开阳怎么就没有弄死他呢?!
天剑宗在极北之地一下子折了六位长老,便再没派人过来,昔日寂静的极北之地也不再有人来打扰。
在半年极昼半年极夜的交替下,司染不知不觉在极北之地待了近十年。
十年叫他从少年成长为青年,如今他已比苏卿梦高出许多,身形也不再单薄,修为也已经是金丹后期,伺候苏卿梦愈发得心应手。
只是远远还不够,司染知道,他想要得到更多。
司染在极北之地的第十个极昼,已经熟悉于极北之地的各类魔兽,也知道什么魔兽的肉质更鲜美,更能让苏卿梦喜欢。
他将新鲜的兽肉准备好,去寻找苏卿梦,询问她何时再去那个有流水的冰川之地吃烧烤,却见到阿星一脸凝重地站在苏卿梦面前。
苏卿梦的脸色也比以往更冷一些。
“师尊……”他恭敬地叫着,在苏卿梦一旁的案几上看到一封来自正大陆的信,是天剑宗送来的,“是天剑宗又要……”
“不,是魔尊司彦逃出了封印,修真界只怕又要有一场恶战了。”苏卿梦直视向司染的眼睛。
第45章 被黑化男主一剑杀死的炮灰花妖(十二)
听到司彦的名字, 司染没能遮掩住眼中的惊愕。
苏卿梦盯着他的眼眸,笑着说:“天剑宗的人说你和司彦颇有渊源。”
司染当即跪在地上,目光坚定:“师尊, 我之前在天剑宗的时候,也曾听他们这般说过,但是不管我与他有什么渊源, 我只听师尊的话, 师尊让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
“若是我要带你前去正大陆,一同对付司彦呢?”苏卿梦问。
“谨遵师命。”司染没有一丝犹豫。
“师父……”阿星唤着苏卿梦, 脸上满是担忧。
“我虽然讨厌剑修, 但是也不能叫那些魔修祸害苍生。”苏卿梦挥了挥手, “司染, 你去收拾收拾东西, 明日同我一起前往正大陆,阿星你留下来守着师门, 照顾两位师妹。”
从极北之地到天剑宗所在的正大陆中央, 路途遥远,便是备了远行的飞船, 也要近半个月的时间。
司染却是很开心,路上的时间越长, 便意味着他与苏卿梦独处的时间越长。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飞船能这样永远飞下去,只可惜飞船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些。
离开长夜阁,没有那棵老桃花树, 苏卿梦便喜欢躺在船楼的屋顶之上, 尤其是夜晚时,她似乎格外喜欢躺在屋顶上仰望星空。
明日就要到天剑宗山下的大城镇, 飞船便不能再使用了。
司染在船舱里转了一圈,果然在船楼的屋顶上寻到苏卿梦,半散着头发的红衣女子,一手枕着头,一手拿着酒坛,望向远方的星河。
在司染眼里,万千星河皆不过是她的陪衬,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苏卿梦的召唤。
苏卿梦没有看他,只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漫不经心地说着:“过来。”
司染脸上的微笑未变,只是小心翼翼地坐在她拍的位置上,见她没有反应,又悄悄往她的方向挪了几分。
在苏卿梦看向他时,他轻咳了一声,又学着她的模样半卧下来,与苏卿梦面对面地对躺着。
司染的心跳得厉害,他不知道苏卿梦有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但他的耳边只有他咚咚的心跳声。
“紧张?”苏卿梦显是对他有所误会,将手中的酒坛递给他,慵懒地笑着,“怕什么?有你师尊在呢,那些人奈何不了你。”
“我不是怕,只是第一次同师尊一起出来,怕给师尊丢脸。”司染拿到酒坛,刻意对上苏卿梦喝过的地方,仰头一饮,明明入口的是酒,他却觉得是苏卿梦的气息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白皙的脸一下子便变得通红。
“醉了?天天见你酿酒,这酒量却是差劲得很。”苏卿梦无情嘲笑。
司染垂眸轻笑,“嗯,徒儿有些醉了,等以后我天天跟着师尊喝酒,将酒量练上去。”
“若是不喜欢喝也不必勉强。”苏卿梦自他手中取回酒坛,全然不在意地就着他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
司染的脸更红了,轻声提醒:“师尊,那是我喝过的……”
“所以,我便不能喝了?”苏卿梦目光清澈地凝望向他,双眸映着星汉,比这满天的星、满坛的酒更叫人沉醉。
司染近乎狼狈地转过脸,从脸红到了耳后根,偏偏苏卿梦还不愿意放过他,如葱的手指伸到他面前,点着他鼻梁上的那颗红痣,笑道:“我之前倒没有发现你这颗痣还能变色,还挺有趣的。”
因为脸红,连带着鼻梁上的红痣变得更红,而现在苏卿梦的手还点在上面,司染只觉得那颗痣滚烫如烈火,可是他却一动不动,任由着苏卿梦指尖在那颗痣上打转,而他的心也跟着打转。
“酒坛空了,你那还有酒吗?”苏卿梦收回手,却将脸探到他面前,呼吸交错。
“有。”司染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叹出的那些热气被苏卿梦察觉,素来稳妥的手拿一坛酒都有些颤抖。
苏卿梦低头一笑,将手压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子将他压平,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平躺的他,笑容妩媚。
司染哑着声音喊道:“师尊……”
她的手指与他的手指碰触,却是为了取他手中的酒,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又笑出了声:“还说不怕,你听你这心跳声,没出息。”
司染只觉得心跳快得像心要炸开了一般,苏卿梦却当他是害怕,那柔软的身子继续完全倚靠在他的胸前,饮着酒,由着酒自她的唇角滴落在他的胸上……
“师、师尊……”司染颤抖着伸出手去扶苏卿梦。
苏卿梦忽地站起身,打断了所有的旖旎,朝他挥挥手,“休息休息,准备进城了。”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司染躺在屋顶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而苏卿梦身上的淡香与酒香依旧像一张网一般将他网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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