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珺棠坐得笔直,“我申请了伦敦大学的法律系,攻读国际经济法,还选修了策展专业,之后我会带居澜一起去英国,我不光是他的妻子,我还是他的法律顾问,是他的经纪人,画展策划师。”
“这三百万是他给我的,这是他在国外四年通过卖画得来的,这些钱配不上他的画,他的画本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我会让他成为名誉匹配实力的画家。”她说着,从包里拿出居澜硬塞给她的那张三百万的存折。
“四年前我答应的三百万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我保证,我会和居澜一起,挣两倍五倍,甚至是十倍的钱回来,我想我和居澜已经有了能给彼此幸福生活的能力,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了,虽然我们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领证了,但我仍然希望您能同意并祝福我们。”
赵珺棠看着居晋闻说,“对居澜来说,您是最重要的亲人了。”
居晋闻看向居澜,“你呢,有话要说吗?”
“赚不赚钱都无所谓,只要和她在一起,我什么苦都能吃。”居澜说道,他的确是一个对物质要求不高的人。
居晋闻垂眸,神色淡漠,“天真,让自己爱的女人跟着自己吃苦,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是一种失败。”
“我已经失败了。”居晋闻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不要重蹈覆辙。”
居澜看了赵珺棠一眼,眼神温柔地点点头。
居晋闻又看向赵珺棠,“你的话应该还没有说完吧。”
赵珺棠轻呼一口气,这才下定决心说,“把居氏交给我吧,虽然我不是金融专业,但我学得很快,等我留学回来,我愿意跟在您身边学习,一定会把居氏打理得好好的,居氏是居家几代人的心血,您如果承认我,那我也是居家的一分子了,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居澜有些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握住了赵珺棠的手。
居晋闻的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为什么会这样想。”
赵珺棠实话实说,“给别人打工没有自己当老板的好,我不想让居澜吃苦,他一生无虞,画自己想画的画就好,物质基础是不可缺少的,我是个世俗的人,我喜欢钱。”
居晋闻点了点头,“很好。”
然后他在桌上放下一把钥匙,“这是伦敦市区的一栋公寓,离你的学校很近,和居澜在那边好好生活吧,回来的时候说一声,我会派人去接你们的。”
赵珺棠和居澜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她拿过那把钥匙,“谢谢叔叔。”
居晋闻优雅地翘起腿,“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爸。”
“你们两个太小了,暂时不要生孩子。”居晋闻看自己的儿子,“我还想早点退休呢。”
赵珺棠和居澜尴尬地揉了揉交握着的彼此的手,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离开准备去医院,临出门赵珺棠回头,“叔叔,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因为我母亲所以才着急和居澜领证的,这个选择早就在我心里四年了。”
居晋闻站起身,“我明白,居澜都不在意,我就更不会在意了。”
他知道儿子就是个不值钱倒贴的,说多没用,打发了求个眼前清净。
赵珺棠和居澜又马不停蹄地揣着结婚证赶去了医院。
离医院越近,赵珺棠的神情越凝滞,和居澜结婚带来的那些快乐,在铺天盖地压过来的恐惧和悲伤中,消散干净了。
出租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赵珺棠呆滞又僵硬,迟迟不愿意下车。
司机想说什么,在居澜塞过来的一沓红票子中闭了嘴。
居澜什么也没说,把赵珺棠搂在胸膛前,陪着她静静地坐了好久。
“居澜,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赵珺棠说,“我俩结婚了,我妈也还活着……时间为什么不能停住呢……”
“对不起。”居澜揉捏着她的耳垂,“你有我了,你有我了……”
“走吧,该走了……”赵珺棠坐直身体喃喃。
居澜先下车,然后拉着赵珺棠的手,他能感受到对方微微的抗拒,但还是坚定地把对方带下了车,他知道,赵珺棠需要有人推她一把。
他紧紧拽着对方的手走进医院,走近赵芊芊的病房。
赵珺棠的心疼得难以呼吸,这不是一段普通的路,这是赵芊芊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路,她走到了,赵芊芊也就走到了。
刚站到门口,他们就看到走廊那一头的病房外,靠在墙上不停吸烟的夏承烨。
没有任何声音,夏承烨一下子就抬头看到了他们,他整个人都像是戈壁上风蚀的雕像一样,看似外壳坚硬,实则一碰就要碎在风里了。
“你来了。”他干干地说了句。
赵珺棠哽着嗓子点点头,他们一起进了病房。
赵芊芊的状态看上去比昨天还要不好,脸色都已经有些发灰了,若不是心跳监护仪,仿佛就是一具尸体,不管他们再怎么不想放手,留给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赵珺棠拿出结婚证,放在赵芊芊的手下,轻握着对方的手指在照片上摸了摸,“妈……我和居澜领证了,居叔叔也同意了,未来我们的目标都很清晰了,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你放心吧。”
居澜握住赵芊芊的手,“妈妈,我会照顾好棠棠的,你放心吧。”
他们说完后,病房里又陷入了沉默。
谁该站出来说些什么,可谁都不能说些什么。
夏承烨坐在赵芊芊的病床边,颤抖着手摸了摸她的脸,凑得很近地去看她如往日一样纤长的睫毛,“芊芊,我们先暂别,你别太快,也别太远。”
他埋首她枯瘦但尚存温度的掌心,摩挲着拭去眼泪,“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赵珺棠在一旁靠在居澜的怀里泣不成声,哭得腿都软了。
二十二年,她和赵芊芊相依为命,母女缘分走到今天,实在是太短暂了。
医生进来,沉默着拆掉了呼吸机和其他维生设备,只留下一台心跳监护仪。
几分钟后,随着“滴滴”声,心跳监护仪上拉出了一条直线。
赵芊芊在女儿女婿和爱人的陪伴下,离开了这个世界,不过才四十四岁。
宋河和姜知还有居晋闻也都赶了过来,各自帮忙联系。
殡仪馆那边的灵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夏承烨就像一台运行既定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大包,“这是你妈妈之前说过的,她走时要穿的裙子,这是要垫在寿木里面的,这个是铺的这个是盖的。”
他絮絮叨叨地安顿了一堆,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像浑然倒塌的山一样,重重摔倒在地。
“夏叔叔!”
夏承烨几天都没睡,心力交瘁,劳累过度,等他在一个又长又孤独的梦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灵堂已经布置好,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宋河和居澜承担了几乎所有的事情,把赵芊芊风风光光地送走了。
赵珺棠以为自己会一直哭一直哭,哭很久,事实上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就像是自己打开了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一样,她木然地看着灵堂上的一切。
只是在偶尔看到和赵芊芊有关的东西时,突如其来的悲伤就像是心上被拨动的刺一样,疼得她泪如泉涌,无法抑制。
她从来没有像哪个时刻这么感谢过居澜的陪伴,不然她真的撑不下去,因为这样,她也更加理解了当年独自一人的赵芊芊,和如今被独自留下的夏承烨。
夏老夫人曾经是很讨厌赵芊芊的,可现在看着行尸走肉的儿子,她也说不出什么了。
唐晨辉因为早逝且未婚,按照夏老夫人老家的习俗,葬回了川州唐家的祖坟。
所以夏承烨在征求了赵珺棠的意见后,将赵芊芊葬进了夏家的祖坟,刻上了“爱妻赵芊芊”的字样。
葬礼一周后,赵珺棠和居澜要乘上前往伦敦的航班了。
家人们都来送他们。
“夏叔叔,你好好的,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打视频的,等我回来好吗?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头发几乎已经灰白的夏承烨精神好了不少,他浅笑着点点头,“嗯,我还等着帮你们带孩子呢,这可是你妈念了好久的。”
提起赵芊芊依然会让他们心痛,可他们都不避着,即使在口中、在回忆里,他们也是一家人。
居澜也给居晋闻安顿了一些,只不过父子俩都不是话多的人,几句就说完了。
“你俩先去,我和姜知很快就到。”宋河倒是很轻松。
姜知在他家医院的实习已经结束,要去国外继续攻读儿科,他要跟在老婆后面照顾着。
“好,我把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房子,咱住近点。”赵珺棠笑着
有的人在过去的风中消散,有的人在爱人的心中长存,有的人陪伴身边永久,时间是折磨,是伤痛,也是治愈。
无论如何,都要坚定地继续走下去。
飞机冲上云霄,未来如晴空,明朗璀璨。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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