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怎么可能会进厨房呢?”太宰治义正言辞,很顺滑的去阳台摘菜了:“阳台上的菜长得还不错啊,你连荠菜都能种出来?!”
“男人怎么就不能进厨房了?自己不想去就直说。”把土豆洗干净切块,扔进电饭锅里和米饭一起蒸,介于米饭太黏不好拌酱打饭包,魔芋丝就不放了:“我又不认路,能去哪里挖野生荠菜?”
鸡蛋酱炒上,还好,放味增酱代替东北大酱,炒出来的鸡蛋酱也不算难吃(作者乱入:我之前因为好奇买过味噌,做汤是真的喝不习惯,但是炒成鸡蛋酱还真挺好吃的)。
洗干净菜,她把生菜、土豆和小葱切丝,然后把土豆丝和花生分别炸了。
打饭包的材料是准备齐了,她是不是应该再准备点小凉菜?
嗯,糖拌西红柿,拍个小黄瓜,正好一人两碟。
“你这是......现场制作?”看着大盘小碟外加一个小盆,太宰治一头问号:“这是,天妇罗土豆丝?直接蘸着萝卜汁吃吗?”
“不,是拌在饭包里面的。”谢皎看向太宰:“这些菜都吃不?”
“吃。”
然后,就见谢皎放盆里放入一大勺米饭,然后,土豆泥、鸡蛋酱、葱花、生菜丝、炸花生、炸土豆丝依次放入盆里,然后右手带上一次性手套,抓拌均匀,放在白菜叶上,包起来。
“就这?”
“就这。”
这真的能好吃吗?太宰一头问号的拿起饭包,犹豫一下,咬了一口。
饭包看起来简单朴素得不起眼,但是吃到嘴里,菜叶的清爽混着里面拌饭的咸香,米饭土豆泥的软糯混着油炸土豆丝的脆香,再加上时不时吃到炸出香味的花生米,只觉得越嚼越香。
“好吃!”
他又尝了尝糖拌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再尝了尝看起来不太好看的拍黄瓜(太宰:这黄瓜看起来像是被车压过一样),加入蒜与盐的拍黄瓜味道清清爽爽。
“好吃,感觉夏天吃会很舒服。”
“因为这是凉菜呀,热饭配凉菜,吃着很舒服。”谢皎舔舔嘴唇,黄瓜拌少了,她没吃够,又跑厨房洗了根黄瓜。
呃......谢皎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太宰在看到自己手里拿着一根黄瓜回来,表情真的很微妙。
微妙啥呀?
谢皎想不明白,觉得这大概是不同国家不同文化造成的吧。她想着,只觉得他这个表情,啧,她有点想揍他。
莫名其妙啊莫名其妙。
下一刻,太宰治眼睁睁的看着谢皎把黄瓜塞嘴里,“咔”,咬断了。
“你生吃黄瓜?”太宰治莫名的,感觉身上某个地方有点疼。小猫也若无其事的扭过头。
“不然呢?日本这边不生吃?”谢皎嚼了嚼,咽下:“也是,这样生吃确实没有什么味道。”
于是,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往之前装拍黄瓜的碟子里舀了一勺鸡蛋酱,黄瓜沾着酱生吃吗?
华国人吃饭都这么生猛吗?
谢皎:那是你没有看到大葱蘸酱或者生洋葱蘸酱的,那才叫味儿重。
第35章
吃饱喝足之后太宰治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出版社给谢皎的样书, 时不时抬头看着坐在地板上的谢皎快乐的吸猫。
可怜的小猫无力的挣扎着,但是始终都无法挣脱女魔头的魔掌,看着谢皎搂着猫不停的亲着小猫毛绒绒的脸, 莫名的, 他有点酸。
“不, 没有猫猫的你,根本不懂吸猫的快乐。”看着费尼亚那双卡姿兰大眼睛,谢皎想起了曾经看的过的网上的话:地下吸猫场所屡禁不绝,昏暗灯光下姿势妖娆, 一看就知道是给钱就可以随便乱摸的那种猫。
“放过它吧, 这只猫快被你亲晕过去了。”
“这不能怪我, 都是费尼亚太可爱了。”
【“这不能怪我,都是爱丽丝太可爱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来某个森姓萝莉控的声音,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 压下心头的恶寒的同时, 对自己说:谢皎只是喜欢猫的猫奴而已,不是变态。
“你觉得, 我写的怎么样?”放下猫, 谢皎拿起梳子,盘腿坐地上就开始给猫梳起毛来。
“你写的《末世笔记》, ”太宰治看的是日文版的,虽然不是谢皎自己翻译的,但是文里那种冰冷绝望, 人性的残酷与疯狂, 还是被翻译出来了:“啊啊, 看了真的好窒息啊。”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睁着只露出一只的眼睛, 眼神无光无亮的看向她:“你塑造出这样让人窒息的世界,如此的绝望,你为什么要让主角如何痛苦的生存呢?”
“太宰,你这番话让我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段关于各国文学对于生死的看法。”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鸢色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好奇。
“法国文学是‘我为爱情而死’。英国文学是‘我为荣誉而死’。美国文学是‘我为自由而死’。”谢皎耸了耸肩:“这三个国家的文学里,总是要为了点什么而死。等到俄罗斯文学就成为了‘我会死’。日本文学就更是了,直接就是‘我想死’。”
“你没有说华国文学。”太宰治指出。谢皎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活着。”
太宰治:“”?
“中国文学的态度就是,活着。”
太宰治睁圆了眼睛。
“你如果了解华国的历史,就会明白,对于老百姓而言,真正属于衣食无忧的时间,不到150年。”谢皎笑了一下,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洪灾、干旱、瘟疫、战争,从来都没有放过那片土地。”
“吃树皮,吃草根,吃树叶,甚至是吃观音土,啊,就是一种白色黏土,人们饿的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把这种土挖出来吃掉充饥。我外婆给我讲过她小时候经历的事情,就是外地一个男人抱着两个孩子逃荒去了她的老家,全是靠着把野草煮熟了才活下来。”
“饥饿的人,全身都瘦成皮包骨,以至于腹部看起来很大。那不是胖的,而是因为有内脏的缘故。”
“所以,活下来,就是根植在华国文化深处最大的执念,也成为了华国文学里对于生死的态度。”
“太夸张了。”太宰感慨一句。谢皎没有说话,她说什么?连这都感觉夸张,那么易子而食呢?‘饶把火’‘不羡羊’‘和骨烂’呢?他听了之后才不得吐了?
(宋朝人庄绰《鸡肋编》卷中: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所以,我每一次去俄罗斯远东玩的时候,我都只有一个感想。”谢皎停下手,愤愤的:“那么大的地儿,那么大!他们为什么不种菜!”
太宰治:“......”你这是种菜上瘾,还是饥饿后遗症?
“现在你明白了吗?就是无论如何,无论到什么样的地步,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绝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生命,放弃活下来的可能性。”
“是吗?”太宰治翘起二郎腿,单手撑着脸:“活在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好?”
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
不是,“这样的世界”到底怎么得罪您老人家,你见天嫌弃就没有停过?
孩子你这好像完全不像是中二病少年“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感觉倒是有点像抑郁症,因为太宰情绪经常莫名就低落下来,而且他总是将自杀挂嘴边,身上缠满了绷带(谢皎:有可能绷带下面全是伤口),再考虑到日本自杀率连年上涨稳居世界第一(谢皎估计这个世界应该也是差不多的),而有着自杀倾向的人,往往十分厌恶自己,精神上十分痛苦。
“你要不要考虑养一只宠物?小猫小狗神马的?”谢皎抱起怀里的猫:“你看啊,一个人独居久了总是很容易感到孤独,容易胡思乱想。我养了费尼亚,这就意味着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健康的活下来,不然万一我哪天没了,那费尼亚就是流落街头的命运。就它这么又懒又废的猫,我都怀疑外面的野猫都能打死它。”
“所以啊,”谢皎抱着自己的猫,说得痛心疾首:“我必须要努力活下来,有我一口肉吃,就有费尼亚一个盘儿舔!”
谢皎怀里的费尼亚:我TM谢谢你了。
“要不,你养狗吧,这样你将来可以让你家小狗陪我家猫玩。”谢皎想的可好了,将来太宰要是养了狗,自己想摸小狗的时候就可以去找太宰家的狗狗了!
而且费尼亚也不需要担心在她身上发现别人家的猫的猫毛,家里也就不会出现“铲屎官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的猫”这种家庭纠纷。
(作家乱入:我同事将一只野猫抱回家的时候,她家一直养着的两只原住民猫猫真的各种不高兴,甚至在她床上和衣服上小便)
“不要,我最讨厌狗了!”太宰看出来谢皎提这个话题是因为什么:“我没有抑郁症,我就是单纯厌恶这个世界。”
“呐,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对于这个世界如此的厌恶?因为你已经看透了它的本质,看穿的人心的肮脏与龌龊,看清楚一切的根源都不过是利欲熏心,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社会这个大染缸下都会变得污浊不堪。”谢皎目光温和的看着他。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只可能是日本这个社会整体就像一滩死水,不可能有改变的空间与可能性。
“你觉得自己很孤独很绝望,觉得一切挣扎都不过是徒劳,除了随波逐流,只有死亡才能够得到永恒的安宁。所以你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太宰治垂着头,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晦涩危险起来,他忽然笑起来,就像滑稽的戏剧演员一样夸张,谢皎歪过头看向他,表情沉静,就见他看向自己:“小姐,你既然看的这么透,那你呢?”
“我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我不甘心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命丧黄泉,我不甘心自己来到这世上走上一遭却如尘土一般不惊起任何风云。”谢皎耸了一下肩:“这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好胜心吧,我能接受我失败,但是我不能忍受还没努力就向命运认输。”
“可是,以个人之力,又能改变什么呢?”
“做了总比没做强。”谢皎把梳下来的猫毛从梳子上撸了下来,应该是夏天到了的缘故吧,费尼亚掉毛量简直是海量,掉毛速度也快得惊人,她该庆幸自己家猫不爱运动只固定趴在那几个地方吗?她现在完全可以拿它掉下的毛给它戳一个白色小帽帽和毛拖鞋了:“还是说,你指望其他人去努力改变这个世界,而自己坐享其成吧?”
她忽然想起来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中记述了他对钱玄同先生说的话:“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我不知道对得起对不起,我只知道一件事。她想着,嘴里喃喃道:“对于已觉醒的人而言,生活在这样的铁屋子里,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
“而我更相信,觉醒的人,不止你我。”
在她怀里,费尼亚微微睁大眼睛,没有出声,而是仰起头,细细的打量这个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的女人。
他只是眼眶微微发热,只是心生凡人的欢喜与难过。
欢喜于,她是懂他的。
难过的,是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在太宰离开后,谢皎把猫放在桌子旁边,打开新的文档,敲下来几个字。
《铁笼之困》
依旧是和《末世笔记》一样的第一人称“我”,剧情很简单,就是“我”莫名其妙的被抓,和一群人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的故事。
谢皎想了想,设定“我”是一名医生,所以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个笼子里的人都吸食了大量的七氟烷,根据吸入这种麻醉类吸入气体的用量判断,这里的人从昏睡到死亡,都不会有任何意识。
甚至可以说,他们会在无知无觉中死亡。
因为害怕与不安,“我”大喊大叫寻找出口,喊声又惊醒了几个吸入气体不多的人。
谢皎停下手,静静地看着Word文档。
这一刻,她想起红色的革命,想起那些曾经在船上同心同德,同德同志的人们。
有人中途叛逃,反过来残害同僚;有人因病早逝;有人被敌人俘虏,英勇牺牲;有人还在工作,但他们已经离开了党,有些人因为意见不合而分道扬镳。
走到最后的,就只有两个人,跨过黑夜,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就像钱玄同先生对鲁迅先生的回答:“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笼的希望。”
于是,谢皎在接下来的剧情里,写了形形色色的不同人:在醒过来的人怎么都找不到离开的出口,甚至都找不到监视他们的摄像头之后,有人坐在地上怨天尤人疯狂骂人,有人试图推醒更多的人,有人念念有词祈求神明,有人跪地求饶一样请求放自己离开,有人躺在地上躺平弃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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