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谁能想到名扬世界的大画师山本愈史郎竟然……”
话说到一半,太宰治没有说下去,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愈史郎,给他留下个和胡桃类似的眼神。
这话,没说都比说了厉害。
“咳咳,太宰,话不能乱说。”胡桃掩盖式地咳嗽了两声,“愈史郎先生才不是苦恋了一个人上百年呢。”
太宰治:哈。
胡桃的话一出来,愈史郎顿时脸都涨红了,而在他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世界中,那些灵魂们,或者说是那些年迈的灵魂们,再次仿佛团建一样地聊了起来。
‘呀,愈史郎先生害羞了呢。’
‘居然会被直接说出来……我们当初也只是心知肚明而已……’
“咳咳!”愈史郎轻咳两声掩盖了自己的不自在,他眼神微微偏移,这副害羞的模样说他是上百岁的人简直没人ⓨⓗ敢相信。
“总之,我姑且认为你们是有能力的吧。”
虽说自己的信息查一查都知道,加上他这么多年来只画珠世小姐,稍加推论也能推测到这一点,但这两个人的表现却很特殊。
就仿佛,刚刚有人在他们耳边告知一般。
当然,或许也有可能是演的,不过愈史郎和产屋敷辉利哉之间也是有联系的,在信任的基础上,暂用姑且二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们是想要去送走炭治郎吧。”
送走这个词还是胡桃先说的,连带着产屋敷辉利哉和愈史郎联系的时候也用上了这个词。
确实相较而言,比起杀死、祓除一类的词语要更加温和。
这人呐,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容易感伤,那样残忍的词语,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用出来要更加难受。
愈史郎作为拥有几乎无限生命的鬼,他本将自己的一切倾注在了对珠世小姐的画中,可近来绘画,却时常心绪难平。
甚至有的时候竟然在珠世小姐的脸上画上了火焰的斑纹,虽然那并不会有损珠世小姐的美貌,可这也在提醒着愈史郎。
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当年无限城一战,他也是参战之人,甚至亲眼目睹了炭治郎变鬼的过程,可惜太阳升起,身为鬼的他无法伸手援助。
这么多年下来,为当年的景象难以释怀的,绝不仅仅是没能下手的炭治郎的朋友们。
所有没能帮上他的人都在懊悔。
为什么,没有再拼一把呢?
老人的灵魂中,一个蒙着眼的老婆婆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愈史郎。
“请带上这个吧。”
愈史郎伸出手,他的手中躺着一管小小的药剂。
“这是当年珠世小姐和鬼杀队的虫柱一起研制出来的药……让鬼变成人的药。”
胡桃看向药剂,眼中却是满满的不信任。
如果她没记错,这两位死了有上百年了吧?药剂不会过期吗?
“……你什么眼神啊!当然不可能是原版了!这么多年放下来也坏了啊!”
大吼完,愈史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是按照当年的配方重新制作出来的,考虑到炭治郎也在不断变强,因此研究所的人员还加大了药量……”
“总之,虽然不确定能否成功,但还是请你尝试一下吧。”
顿了顿,他望向虚空:“也算是,圆了某些人的遗憾吧。”
泪水落到地上,溅起无形无声的水花。
独眼的老婆婆静静地站立着,剩下的那只眼不断地落着泪,而她的身边,有两个老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的,哥哥一定会没事的。’另一个老婆婆温柔地笑着,眼中分明也有泪花。
而在她的身边,一个老爷爷沉默着拥住了她。
他们都很难过。
作为当初离炭治郎最近的他们,一直都是最难受最愧疚的。
对灶门炭治郎的妹妹,灶门祢豆子而言,当年的自己没有劝回哥哥,在哥哥最需要的时候却没有到达他的身边。
这是她最遗憾的事情。
而对独眼的老婆婆,也就是栗花落香奈乎而言,当年的自己明明手握药剂,却没有及时施展呼吸剑法,将药剂注射到炭治郎的体内,这是她最懊悔的事情。
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舍不得让另一只眼也失明,畏惧着,才会痛失良机呢?
时间过去的越久,愧疚便将人折磨得分不清自己当初的想法。
明明当初的栗花落香奈乎庆幸于自己尚有一眼可以使用,刚准备用花之呼吸的终型,也下定了决定。
可偏偏炭治郎逃离了此处,再快的速度也追不上来。
静静抱着灶门祢豆子的老爷爷,也就是我妻善逸,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在他看来,自己才是最窝囊的。
炭治郎刚变成鬼的时候,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重伤的他只能旁观着流下泪水,什么都做不了。
连冲上去抱住炭治郎的祢豆子都不如,连想要牺牲自己双目的香奈乎都不如。
那样懦弱的自己,此刻却只能静静地拥住自己的妻子,希望她不要那么难过。
他们都活到了老年,可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们都带着很多遗憾。
胡桃接过了药剂。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剂包好,和刀一起收起来,这些都是此行获得的重要物品,与灶门炭治郎,也就是她的任务对象有很深切的关系。
这种关系,或许会对之后的超度产生一定的作用。
“我明白了,谢谢。”
虽然之前还在打趣愈史郎,但对方送来了重要物品,胡桃和人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自然不会盯着之前的事不放。
整座大山常年落雪,加上胡桃他们来的时候选在了傍晚,此刻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对愈史郎这个鬼都还算友好。
但大山距离城市不近,长久停留的话,愈史郎可能会错过回去的时间。
万一运气不好,恐怕在半路上就会被太阳消灭了吧。
想到这里,胡桃又提了一嘴:“说起来,愈史郎先生不需要我送走吗?”
“!”
一瞬间,愈史郎就跟炸毛的猫一样,险些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不对!才不要你送走!我还能继续画珠世小姐!我要等珠世小姐转世的!”
胡桃:……
“嗨呀,放心啦。”她上前一步,拍了拍愈史郎的肩,“我早已经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送人上路的年纪了。”
“你既然不想,那我也不会做免费的生意啦。”
胡桃微笑道:“不过,如果你有这个需求的话,请务必找咱们往生堂,在这方面,我们可是专业的哦!”
“才不要啊!”
愈史郎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他赶忙从胡桃的手下钻出,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
“你们快去解决炭治郎的事情吧!”
生怕他们太闲关注到自己。
画面有些好笑,一边的太宰治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伤感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连带着那些灵魂的表情也放松了些。
胡桃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上扬。
“就应该是这样嘛。”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不必过于伤感。”
“笑着上路,岂不比哭着上路要好?”
放完了话,胡桃把目光放到了一边的小屋上。
来时她做好了露营好几天的准备,特意带了个不小的包裹,结果一上来就完成了任务。
不过现在夜色已深,这种时候下山确实不太合适,不如在山上住一晚,等太阳出来再下山,或许会安全不少。
这样想着,胡桃便打算去旁边的小屋住上一晚了。
小屋一看就饱经风霜,据说已经存在了上百年。
正常来说,这屋子怕是危房,可胡桃走进去一看,里面竟然还很干净,显然是有人日常打扫的。
甚至还点了炭火,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听说这位灶门炭治郎原先家里是卖炭的。”太宰治大方地跟着走了进去,左摸摸右摸摸。
“看来即使是变成了鬼,他也还维持着以前的生活呀。”
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炭火了。
很快,他便找到了床的位置。
怎么说呢,那肯定是比不上往生堂那张舒适的床的,不过他们也没多少机会能感受大正时期的床吧?
就像旅游一样。
这样一想,他顿时兴奋地往床上一坐,顺带着拍了拍旁边的床板。
“胡堂主!这边是床!可以休息哦!”
胡桃眼睛一亮,也跟着坐了过来,与太宰治动作一致地拍了拍身下的床,虽然硬邦邦不是很舒服,却能感受到一股温柔的气息。
这是家独有的味道。
居然维持了这么多年啊……
不大的屋子里,仿佛还能看到故人的欢声笑语,灶门炭治郎就是在这样一个温柔的环境中长大,才塑造了他温柔的性格。
胡桃如今也算是见了不少与炭治郎相关的活人死人了,但凡提起他,这些人的嘴中都不离一个温柔二字。
她虽没有机会和炭治郎直接交谈,却也看出了些许。
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却控制着自身最基本的欲望,不去伤害他人,这样的人,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大好人了吧?
加上屋内的陈设,多年以来的维护,不难看出,他还很念旧。
这样的人,却遭遇了那样的悲剧,实在是令人惋惜呀。
黑暗中,不仅是胡桃想到了这些,作为最了解任务的太宰治,他看到的自然要比胡桃更多。
是因为是古人吗?
居然如此单纯,仿佛世间的黑暗都不存在于他们身上一般,耀眼得让太宰治都忍不住闭上双眼。
屋内明明一片漆黑,却比任何地方都要明亮,而且是温和的,不会灼伤人双眼的明亮。
作为异能力者,太宰治在普通人中是怪人,是异类。
而就算是在异能力者之中,他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这样的他,能够拥有友人什么的,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吧?
可即使拥有友人,他也一直在思考着,仿佛天生以来就在思考着常人不会考虑的问题。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若世间一切都会按照预料发展,那么人活于世,岂不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
然而此刻,灶门炭治郎却在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告诉他——
即使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痛苦,他也比任何人都要坚定地活着。
活着,是自制,是控制己身的情绪与欲望,不去伤害他人,即使身处痛苦的环境之中,也要将自己的温柔辐射给他人。
“真是……圣人呐。”
太宰治的声音很小,在不知不觉中说出来之后,他下意识望向胡桃,却见胡桃已然靠在另一边睡着了。
唯一的员工先生叹息一声,将胡桃抱下,从坐姿换成了躺着的姿势,多少让她睡得舒服些。
也不知是不是前一日太舒服了,他此刻莫名有些睡不着。
大雪覆盖的山上有些冷,来时他们都披上了厚实的衣服,也不知胡堂主从哪翻出来件黑色的小袄,与她一直穿的衣服款式挺像。
或许胡堂主同样款式的衣服放了很多?
因为天冷,此刻的大门是紧闭的,太宰治只能将目光放到窗外。
长久身处黑夜之中,眼睛也逐渐能够视物,于是他的目光落到了外面的人影身上。
是灶门炭治郎。
明明被夺走了自己的栖身之所,但他似乎完全没有生气,只是在外面静静地守着。
是在等他们离去?
看上去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风吹动着他的长发,头上的火焰纹路仿佛活了一般,在黑夜中扭曲着,跳动着。
忽然间,他似乎有些难受地弯下了腰。
是又被鬼的细胞影响了吗?
太宰治靠近了胡桃,绷带缠绕的手指轻点胡桃的衣衫,随时准备着喊醒她。
然而下一刻,灶门炭治郎却忽然起舞。
他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根树枝——看到这个太宰治忍不住将视线放到了胡桃收起来的刀上。
或许,是他们拿走了灶门炭治郎的刀,所以他此刻才只能拿这根简陋的树枝。
灶门炭治郎在雪地中缓缓起舞,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独有的韵律,太宰治简直要看入神了。
他也曾看过祭典中人们的舞蹈,与炭治郎的相似,只是以往看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什么。
力道,或有不足,或有超过。
但炭治郎的力道却恰到好处,仿佛每一分力都发到了该有的位置。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东西。
是自然。
炭治郎此刻的舞蹈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与那些人为编造的舞蹈完全不同。
这是力与美的绝妙结合,充斥着大自然和谐的气息,浑然天成。
伴随着十二个动作结束,灶门炭治郎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些许,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忽然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也是这时,太宰治才注意到,灶门炭治郎之前站立的地面上,已经没了大雪的覆盖,露出了土地的颜色。
他刚刚的舞……竟是融化了厚厚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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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胡桃从睡梦中醒来,本该是神清气爽,却发现身旁一对厚厚的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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