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原地解散!”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嚎了一嗓子。
很快,战士们有组织有纪律地扛着收获走进军区大门,而其余人则是三三两两,有的说是要回家休整,有的则是成群结队商量着要去哪里淘换...
叶白芷朝周爱红和宓珠挥手道别——她俩要赶着回去找盆育苗,等明年入夏,再移栽到家楼下的空地上。
伍婉茜一早就跟着战士们走了,她是岛上为数不多的军医,这一个月的时间,军区医务室肯定堆积了不少杂事,得尽早处理。
直到走进人类建筑群,叶白芷才突然感觉到浑身发痒,想到在野区只能简单擦洗清洁的日子,她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家狠狠搓洗一顿。
但是...
进野区前还是个半大小子的男孩在经历一整月风吹日晒,没偷懒,有意识地忙前忙后的野外生存历练,有了少年人的模样。
意气风发的,看上去个头也蹿高一大截。
此时,乔大力目光灼灼地看向这个聪明又好看的姐姐,暗暗期待今晚回去给大家带回新棉袄的场景。
是的,乔大力进野区的目的就是想给伙伴们每人多弄一件崭新的棉袄!
马上就要入冬了,他们的衣服够穿,也够暖,但都是家人以前剩下的衣服,或者是渔村其他人以及军区叔叔姐姐们送的衣服。
已经穿很久了。
要不是那些船商走了,原本乔大力计划好要去买棉袄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商船队走的时候,他们都还在学校,错过了。
这年头布料金贵,更别提缝在里头的棉花,还有缝纫机和人工费...
叶白芷对上那黑亮清澈的眼睛,当下就做了决定,指挥道:“大乔,拿上东西,先去我家,我要拿钱去供销社。”
顺带冲个澡...叶白芷内心暗暗补充道。
乔大力没说什么,老老实实背上五只兔子和拎起奄奄一息的麻雀们,跟着叶白芷往供销社的反方向走去。
面向军区大门,正对的便是相距两、三公里远的家属区;往右直行就是老小区,里头的房子都是比照着家属区建造的;而往左不远,则是供销社,供销社在渔村、新小区、家属区的边缘区域,算是挨着军区,但独立南海岛其中,是事业单位,里头的售货员不管是待遇、津贴、社会地位,在南海岛乃至内陆大部分地区,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老小区一处僻静的小楼。
一栋六户的房子只有三楼有人居住。
“哗哗哗——”水声哗啦,叶白芷一进屋就进卫生间洗手冲脚,出来后又冲了一碗红糖水硬是塞到乔大力手上,招呼着人等一会儿,转身就往睡的屋子里走,快速拿上大毛巾和换洗衣服,闪进斜对门的卫生间。
乔大力直到走到门口时,还想着要去楼下等,被叶白芷强硬拒绝后,迫不得已,蜷缩着手脚进了屋。
不敢坐在光洁簇新的沙发巾上,乔大力盘腿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上,敞开的大门还能听到门外篓筐里野兔偶尔扑腾一脚的动静,至于麻雀们,喂了点水,现在又开始叽叽喳喳的,烦得很。
乔大力就这么垂眸盯着手指关节处的割伤和磨破痕迹,没有打量观察客厅的物品...
镜子里的人脸颊红润,水汽蒸腾出的湿漉漉眼神明亮又清澈,几缕碎发从额间坠悬在鬓间,唇红齿白...叶白芷极其满意自己宛如迭代优化更新不知道多少代的皮肤和面容细节。
明明和二十一世纪的她长得一模一样,皮肤状态和一些细枝末节的弧度,让她不用化妆就自带妆感!
愉悦地欣赏完镜中的自己,叶白芷穿戴整齐地出了卫生间,顺手还把换下的衣服泡到水里,连盆端进自己的房间。
走到客厅,看到大乔低眉顺眼坐在地上,叶白芷顿了一下,开口唤道:“大乔,去卫生间洗把脸...方便的话记得把两层盖子都掀开。”
乔大力下意识想要拒绝,紧接着又听到,“快去!我问过了,供销社今天是八点关门,来得及!”
叶白芷用的是祈使句,正好是乔大力吃的那套对话方式。
等乔大力从卫生间出来,叶白芷已经拿好所有的钱塞进裤兜,灌了杯已经晾凉的红糖水,领着人就往供销社去。
走出老小区大门时,叶白芷意外荣大叔还没回来,没多想,扭头朝身旁的少年征询意见:“一会儿要是我买的东西多,你帮着我一起拿回来?”
乔大力没犹豫,直接点头同意。
叶白芷满意地收回视线,鼓励地拍拍少年的肩头,加快脚步朝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里。
头发烫成大卷的女人正站在柜台后头照镜子,嘴撇着,小声朝身旁的短发同事嫌恶道:“瞧瞧这泥!也不知道洗洗再过来!”
齐耳短发的姑娘柳丽也是今年才调到南海岛,岛上供销员就只有她和这个叫马媚的女人俩人。
平日里,马媚仗着年长几岁偷懒耍滑也就算了,这暗戳戳贬低嫌弃别人的举动还真是让柳丽发自内心感到无语,只是她不说。
“好了,我下班前会打扫的。”柳丽阻断马媚越来越来劲的数落和批判,心内暗道对方又是什么东西,神情淡淡表示自己可以做卫生。
马媚抱怨归抱怨,得了好也就干脆闭嘴,继续看镜子,她今晚可是约了人。
供销社不大,面积不过60平左右,货架大多是木头做的,少数几个铁架还是在柜台内侧,上头放着大红、大绿的水壶,还有秤、酒、灯泡、火柴、盐、醋、酱油...诸如此类。
巧合的是,就在叶白芷走到供销社门口时,迎面出来的竟然是之前卖给她人参的那个女人。
“哎,你是...”冯红叶明显也认出她了,惊喜状走进,猛地想起来互相还没说过名字,赶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冯红叶。”
叶白芷从善如流,唤道:“冯姐。”拉着人侧身避开来往的人群,笑着打招呼:“我叫叶白芷,刚来岛上。”
冯红叶也是早些年从外头辗转来到南海岛这里,岛上民风淳朴,人际关系简单,没有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后来她与渔村那个救过她的男人成了家,有了孩子,就更舍不得离开了。
难得遇到言行举止、谈吐姿态合心意的女子,冯红叶提着酱油桶,热情地邀请道:“我家就在渔村里头,夫家姓乌,兔起乌沉的乌,有空来玩啊~”
叶白芷欣然点头,没了电子设备,文娱活动基本为零,她也日渐觉得烦闷。
俩人又聊了几句,天色晚了,冯红叶想到家中的两个孩子和婆婆,急急忙忙走了。
乌大辉又跟着猎人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回来...
供销社内,人头攒动。
叶白芷环视打量着满货架零碎密集摆放的针线、纽扣、毛线、称作胰子的香皂...比较贵的可能就是雪花膏、光瓶白酒、纸包白糖、铁皮手电筒、大号电池...
诶,还有糕点?
叶白芷好奇地伸手拿过纸包的方形礼盒,喃喃出声:“江米条,蛋糕...”
许久没吃薯片、汉堡这类垃圾食品,叶白芷拿起礼盒后就没放下,宁愿抱在怀中继续随着人流兜圈逛看。
“山楂罐头,桃子罐头,呀!牙粉?洗发膏!蛤蜊油...网兜再拿两个?折叠剪刀,卫生纸!洗衣粉...”叶白芷自言自语地边走边拿,只要有喜欢的就往乔大力的背篓里装。
五只野兔只能换两件棉袄,叶白芷瞥见大乔纠结的表情,干脆同意,直接将属于她的那只野兔也一并交了出去,现在篓筐里只剩下两件棉袄。
至于麻雀,乔大力说是要带回去烤着吃。
单手拎过少年背上几乎要溢满出来的篓筐,叶白芷的购物欲还没消退,直接走到玻璃柜那头,将篓筐里的、除了棉袄之外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没去理会周围一圈惊讶夸张的议论声,继续道:“你好,请帮我拿两包香烟,两瓶白酒,还有白糖要两包。”
大卷发的供销员还在照镜子,从叶白芷一进门就开始照,到现在还没结束。
叶白芷也没看她,就盯着里头那个短发的女孩询问价格。
“这些总共多少?”叶白芷摩挲起右边裤兜,有整有零的钱票卷成一团,她无比庆幸之前不辞辛苦赶了数月海,也再次感谢那个收海货的大娘。
柳丽来岛上也有一段时间,这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这么大手笔,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她面带微笑地给玻璃柜外头的叶白芷一一说明价格。
大差不差。
叶白芷心里有底,纵使还是惊异于这个年代货币的购买力,脸上还是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钱票递过去。
柳丽将烟、酒、糖这些价格高的东西单独拎出来,叮嘱叶白芷要小心轻放,仔细拿好,这才收钱,找零。
老鼠掉了米缸。
这句话完全能类比叶白芷此刻的心情。
谁能想到她兜里还不到十二元的钱竟然还能有剩?
叶白芷果断又要了一斤油。
乔大力由始至终目瞪口呆看着叶白芷的操作,不明觉厉。
等他回过神时,篓筐已经到叶白芷背上,他急急上前,“啪。”被不轻不重打了手背。
叶白芷只是偶尔懒散点儿,还不至于要让未成年一直跟个苦力样跟前跟后。
打掉少年想要背筐的手,叶白芷瞄了眼手足无措的乔大力,淡淡开口问道:“你们是有多少人啊?要多少件棉袄?”
乔大力的父母是渔民,在海难中身故,渔村里的人良善,与他情况相似的未成年孩子都住在一处,相互照应,平日里的三餐伙食都由村民均摊,至于在学校的学费和伙食费,军区的人特事特办,都是特批免费入学的。
叶白芷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渔村的事情,只不过不了解细节,之前在野区人多耳杂,她也没机会单独问乔大力这些事情。
棉袄她有不少。
也不知道是成本就是相当低的缘故,还是船商谨慎,满船货舱厢柜的货品在临走前几乎是打到骨折,半卖半送清仓出售。
叶白芷捡的便宜何止是衣物家具,就连纸笔、鞋包、蜡烛、酱料...都囤了许多。
在光线明灭处黑得几乎看不清的少年脚步踟蹰,没有回答。
叶白芷曾几何时也是个很敏感且尖锐的人,原生家庭的不美满导致她在察言观色上是满分,过于在意他人的眼光和想法在一定程度上让她偶尔别扭到偏执...
暗自在心底叹气,叶白芷停住脚步,转身面向后头犹犹豫豫跟着的少年,她的身后是铺洒开的落日和弯月。
“马上入冬了,我还需要囤点吃的,栗子?带毛刺的那种?你能找到吗?”
好听的女声很温柔,至少乔大力是这么觉得的,来不及去思考,乔大力用力点头:“能!”
他还欠小芷姐一只兔子哩!不过是栗子而已,附近小山林子里多得是!
叶白芷笑,转身提步继续朝老小区里走。
“哟!小芷回来啦!”荣大叔好不容易从那些娇滴滴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姑娘中脱身,又见过所谓高知分子生活技能为零,清高又自负的模样,他愈发喜爱这个独立懂礼的小姑娘。
叶白芷顺手就从左边裤兜掏出一包烟,愉悦地招手问候:“荣叔!好久不见~”
她听顾谨戈说了,荣大叔的父母是烈士,他跟随父母的遗志入伍,在前线浴血杀敌十数年,每每都是重伤,被战友从死人堆里、炮弹坑中拖回...要不是伤病缠身,首长强硬让他疗养歇息,怕不是还在哪个战火纷飞的地界奋勇杀敌。
荣义昌没成家,入伍当兵前就和青梅竹马长大的姑娘断了联系,年纪大了,对男女情爱早就没了兴趣,只遗憾自个儿没能有个孩子。
伍团的小闺女多可爱,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又甜又可爱!
荣大叔先前已经吃过叶白芷放在桌上的椰子,此刻看到小姑娘手心上的烟,没有客气,接过来的同时还不忘提醒:“马上入冬了,记得囤点水...对了,这个你拿着。”
手感韧软,色泽鲜红。
赫然是一整条五花腊肉!
叶白芷手比脑子快,等她回神,手上已经揣上腊肉了。
“哎——等等!”
“哐当——”
荣大叔不等叶白芷拒绝,直接反身回屋关了门,透过窗户摆摆手,而后消失在窗后。
......
唾液疯狂吞咽,腊肉独特的熏香萦绕在鼻尖,叶白芷冲着荣大叔的屋子,也是小区的岗亭大声道谢:“荣叔!谢谢啦!”
没等她和大乔盘点完“腊肉的一百种吃法”,上楼拐角,三楼过道,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背光处。
“秋娴姐!小月!”叶白芷眼睛发亮,加快脚步向前。
顾谨戈的大哥顾振革现在是军区合同工,早七晚五包三餐,每月还有额外的福利和3张大团结。
岛上开销不大,谢秋娴即便不找工做,顾振革也足够让全家过得很滋润了,况且之前两口子为了闺女上学攒了不少钱,唯恐吃穿用度被城里孩子看不起。
俩夫妻揣测半天小孩的本性究竟是善还是恶?
结果,来了南海岛,省事了!
整座岛就一所学校,大多还是军人的孩子,小姑娘就那么几个,还都是捧在手心养的,压根不用担心小孩子家家之间攀比什么的。
顾月兰长得好,五官精致,集合她爸顾振革的大眼还有她妈谢秋娴的柳眉小嘴,年纪小还没褪去婴儿肥,皮肤又比岛上孩子白上许多,入学还没几个月,已经成为学校里大孩子最喜欢的“小兰妹妹”...
谢秋娴前些日子忙着做过冬准备,好不容易歇几天,一听野区的人都回来了,赶忙领着小月兰来看看叶白芷。
“白芷姐姐~”小女孩奶声奶气,小手还有肉窝,叶白芷还在拧锁孔,就已经扒拉上她的大腿,不肯放手。
门开了。
谢秋娴侧身推着后头扭捏的乔大力进屋,趁着把拎来食材归置到橱柜里的功夫,朝倒水的叶白芷悄声问道:“这孩子谁家的?”
谢秋娴活动范围局限在家属区和军区食堂,最远不过是之前去码头抢购几趟,再远的就是换购点,日常采购有丈夫和小叔子在,她也没机会和渔村的人打交道。
偶尔在供销社遇见,不过是互相瞧几眼,也没兴致打交道。
叶白芷拿出四个琉光溢彩的玻璃杯,这杯子是一套的,总共8只,她是用4颗黑珍珠和同样在大平房淘换东西的人换的。
手上倾倒水壶的动作没停,叶白芷瞅了眼被小月缠上的大乔,余光留意到四杯水半满,将烧水壶放回原位,压着嗓音低声解释道:“野区认识的,渔村的孩子,父母海难过世了,还要照顾几个弟弟妹妹。”
谢秋娴听完,心疼不已,面露怜惜看向绷着脸陪自家闺女玩的少年。
乔大力脸很冷,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磕碰到这团软绵绵的小家伙。
“好了,秋娴姐,你来弄这腊肉?我不太会做这个。”
“好,这腊肉不错啊!哪来的?岛上可不好弄到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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