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槿没忍住笑了声。
把小狗表情包加入收藏,她回复:【你怎么都不自己换一个聊天头像?】
靳桉:【懒,没什么意义】
大抵也能猜到这人注册完账号以后就从来没有管过。
温槿又点进他朋友圈看了看,还是和第一次好奇点进来的时候一样,一条黑线,空空如也。
温槿:【怎么没有意义?】
温槿:【头像、朋友圈,这些其实都是可以用来纪念一些有趣难忘的事情的,比如去哪里玩了或者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这样还能提防自己日后忘记这些】
靳桉应该又是在什么地方打着零工,没有再马上回复她。
也就是快到半山别墅的时候,他才回复了消息。
靳桉:【不会忘的】
盯着这条消息,温槿愣了一下。
司机将车停了下来。
到家了。
温槿还想给靳桉说说王易开始上竞赛复赛班以后要怎么拿资料的事。
她先下车,一手拿着书包,一手拿着手机还在编辑信息。
司机走在前面,替她拉开了别墅的大门。
温槿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
覃珠和温隽凡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而两人面前,也就是茶几上。
——堆满了从她卧室里搜罗出来的练习册,还有她的日记本。
在看见自己的日记本那一刻,温槿手一抖。
是以她也就没注意到,关掉手机之前,她指尖无意识擦过屏幕,轻点中“语音通话”的功能键。
对方接通了。
与此同时。
听到开门的动静,覃珠和温隽凡向她看了过来。
“温槿。”女人神情平静地招了招手,“站过来。”
-
看着茶几上的练习题册,还有自己的日记本,温槿大脑嗡的一声:“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能随便翻我的卧室……”
覃珠站起身来,打开一本练习册,手指着上面。
温槿做题有个习惯。
在练完钢琴,回卧室熬夜刷题册的时候,她会记录下每天的日期,将日期写在今天开始做的第一道题上面。
而现在,覃珠指着的,正是她每天刷题练习的日期。
每一天,从未间断。
“你告诉妈妈。”覃珠声音似乎是在竭力控制着平静,“这些都是什么?”
说着,她继续打开下一本其它学科的练习册,上面依旧密密麻麻记满了练习的日期。
“我和你爸爸仔细看过了,你每天做的这些题,最少也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
覃珠深呼吸,将每一本练习册翻得哗哗作响,“你在家里整日练习钢琴,哪里来的时间再去做这些文化课练习?”
再下一本,再下下一本。
本本皆是如此。
这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无一不印证着,在练习钢琴冲刺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同时,女孩从未放弃过自己的文化课,甚至就算是熬夜,也要坚持将题刷完。
“我们也问过你的老师,这些练习册……”
覃珠将手中的练习册砰一声摔向地面,“这些练习册根本就不是雅文中学发的,温槿,你什么时候再去偷买来的这些书?!”
温槿站在原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温隽凡还坐在沙发上,重重叹了一口气,看着她,语气严厉:“温槿,爸爸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只要能拿到高中毕业证就行,为什么还要自作主张练习文化课?”
“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了你能练习钢琴,为了你能考入柯蒂斯音乐学院付出了多少?!”
覃珠声音高了起来,带着颤栗、颤抖、不可思议、失望,“爸爸妈妈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出来让你练习钢琴,而你呢?却在这么重要、这么紧张的时间里继续做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温槿盯着自己被摔在地上的练习册,声音同样颤抖:“妈妈,这些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怎么就无关紧要?”覃珠看着她,甚至上前一步,重重握住了她的肩膀,“难道在你眼底,学习文化课,考全市第一名才是重要的事情是吗?钢琴练习一文不值?”
温槿怔怔看着眼前的母亲,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的卧室会被翻找。
她考了统考全市第一这件事情,被发送到了覃珠和温隽凡的手机上。
纵是天才,也不可能在每周只上三天学的情况下做到这种地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在不为人所知的时间里,她在拼了命地学习。
像覃珠这样多疑又敏锐的人,自然第一时间就去翻找了她的卧室。
这一本本的练习册,密密麻麻的学习笔记。ħłsӳ
就是证据。
就是她根本就没有全心全意投入到钢琴练习上,反而掉头钻研文化课的证据。
就是她根本没有按照夫妻二人所规定好了的路线生活的证据。
“还有这个——”
覃珠松开她的肩膀,转身拿起还放在茶几上的日记本。
温槿瞳孔骤然紧缩。
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样,覃珠将日记本向她砸了过来。
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向端庄优雅的女人忍无可忍的怒吼:“这上面都是些什么!偷偷和江巧玲跑去城中村、渴望自由、嫌弃我和你爸爸对你的管教、讨厌约瑟夫老师的教导……”
“咚!”
日记本尖锐的角撞上额角,温槿后退一步,生理性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看见日记本砸中她的额角,覃珠只是短暂地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歇斯底里道:“温槿!你是在讨厌爸爸妈妈对你的教育是吗?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你牺牲了多少?!”
温隽凡同时起身,扶住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站不稳的妻子:“小槿,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
温槿慢慢捂住发红的额角。
“你们为我牺牲……”她张口,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你们要为我牺牲,要为我付出,一直是你们一意孤行要我学习钢琴,剥夺我所有的时间……”
“住嘴!”
覃珠尖叫,“不可能!你是我们的女儿,这辈子就只能学习钢琴!”
温槿颤声反驳:“没有哪个人生下来就决定能做什么。”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顺入口腔,咸湿一片。
“爸爸妈妈。”温槿全身发起抖来,肚子疼得厉害,脑子嗡嗡响,她已经快要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哽咽,“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
肚子像是被绞肉机绞过一般疼痛,想呕吐,心跳几乎咚咚咚震响在耳边。
已经许久未曾发作过的躯体化症状,在同父母的争吵中终于再次爆发。
覃珠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
在温隽凡的搀扶下,她情绪平稳了一点,深呼吸了几口以后,盯着自己满脸的泪水的女儿。
“你这辈子,只能弹钢琴,只能进入柯蒂斯音乐学院。”
她执拗而疯狂地说。
温隽凡大步走上前来,拽住了温槿的胳膊。
“爸爸……”
痛苦之中,温槿满眼模糊地向拉住自己的温隽凡看过去。
“把你妈妈气成这样。”温隽凡语调毫无感情,拉着她的手往二楼走。
他拉开温槿的卧室门,冷漠而无情地宣判,“从今天开始,这个寒假你哪里也不能去,哪个朋友也不能见,就给我待在家里反思,练习钢琴。”
温槿被推入了卧室内。
“不……”
砰一声。
卧室门被关上、反锁。
依稀还能听见楼下覃珠的声音“我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来?”“我们这么辛辛苦苦不都是为了她?!”“把这些书全部拿去给我丢掉!”
“……”
世界慢慢恢复寂静。
温槿面色苍白,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去,像是全身力气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立一样,坐在地上。
好痛。
就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痛。
温槿跪坐在地上,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
她捂住仍旧发红的额角,泪水不受控制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头皮在发麻,心脏在发痛,呼吸不过来,耳边有铮铮的嗡鸣,想呕吐,感觉全世界都在挤压着她,要她不得清醒。
“呕——”
面色苍白呕吐出声,却又什么都没吐出来。
“呼……”
耳边只剩下剧烈到快要爆炸的心跳和自己重重的呼吸。
“呼……”
像是有什么发光的东西从她外套荷包里滑了出来,哐当一声,落在了她的面前。
泪眼模糊中,温槿低头看了一眼。
——是她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原始白色人形头像一直在跳动,像是生生不息的心跳,在与她共震鸣。
【正在语音通话中】
“温槿。”
靳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少年声音响起的瞬间,温槿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靳桉声音镇定有力。
“数四个数,张嘴慢慢深呼吸。”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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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狼狈模样
眼泪嘀嗒砸在地上。
温槿努力张了张口, 慢慢呼吸。
“靳,靳桉。”她一只手抓着胸前的衣服,喘着气,声音还是哽咽的:“你……你为什么在听……”
其实回想一下, 大概也能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按下的语音通话键, 但温槿现在脑子一片模糊, 完全是无意识地出声询问。
“我一直在听。”
良久, 靳桉哑声道。
他一直在听。
从她进门起,从覃珠吼出第一声起, 一直到她被温隽凡关进卧室。
他一直在她身边。
靳桉听着她呼吸的频率, 慢慢引导着:“现在数六个数, 再张嘴慢慢呼吸。”
温槿跟着他的节奏, 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数八个数。”
温槿察觉到自己慢慢能呼吸过来了,不再像刚刚那样,几乎快要缺氧昏死过去。
她抓在胸前衣服的手松开,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张口, 眼泪便又顺着流进嘴巴里。
太狼狈了。
她心想。
自己父母歇斯底里的疯狂模样, 自己被约束被控制的模样,躯体化症状出现的模样,统统都被靳桉知道了。
明明说好了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躯体化的症状。
温槿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停在“结束语音通话”的按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肠胃上的疼痛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她手指轻蜷, 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气息不稳地小声道:“你能结束通话吗?”
“为什么?”
靳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少年声音磁沉, 尾调又带着莫名的低哑。
是她喜欢的人, 是她喜欢的声音。
温槿垂下眼, 吸了吸鼻子,声音很低很低道:“我太狼狈了……”
没有人会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狼狈模样。
说完,她在地上把自己侧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试图缓解一点肠胃的疼痛和头晕。
就在她以为靳桉要挂断语音通话时,靳桉开口了。
“温槿。”
少年轻轻笑了下,说,“……我最狼狈的样子,你不是也见过了吗?”
温槿瞳孔慢慢睁大。
“我在城中村里和靳超毅打得头破血流的模样、受伤发高烧半死不活躺床上的模样、在医院里被所有人指点议论的模样,最贫穷,最无措,最狼狈的模样,你都见过了。”
靳桉的话就响在耳边。
温槿默默听着,眼泪又接着从眼角一边滑出去,在眼角积汇成一滩小小的水窝,然后再越过山根,淌过太阳穴,悄无声息浸湿发间。
我见过你所有狼狈的模样。
所以才格外希望你能光芒万丈。
“现在是不是还在胃疼?”没有挂断通话,靳桉继续问她。
温槿委屈点了点头。
继而她突然反应过来靳桉是看不见的,又轻轻嗯了一声。
“身边有水吗?”
书桌上还放着她的水杯。
温槿小声应着:“有。”
“去喝点水。”靳桉说,“小口小口喝,不要一直想着自己肚子疼。”
温槿伸手擦去一脸的泪水,慢慢站起身去拿桌上的水杯,小口喝着。
喝完,她又蹲下身,抱膝蜷缩成一团。
听见了她走动的声音,靳桉在手机那头似乎松了口气,他说着:“好点了没。”
好像好了一点点。
温槿默默想着。
以往躯体化症状发作,她都是什么都不做,任由巨大的痛苦像海浪一样席卷全身、吞没自己,然后在濒临死亡的感觉里等待结束。
今天的症状发作,是来得最快,却也去得最快的一次。
她没回答,靳桉也没急着追问。
“现在还能不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们”,自然指的是覃珠和温隽凡。
温槿吸了吸鼻子,回答:“听不见了。”
刚刚被推进卧室的时候覃珠还在一楼疯狂宣泄着,不知道是温隽凡安慰还是其它的缘故,现在听不见两人的声音了。
“好。”靳桉应下,“要是一会儿他们在外面说话,拿东西捂住耳朵,别听。”
她的焦虑来自于今天同父母的争吵,只要远离焦虑源,不再听他们的谈话,躯体化症状能缓解许多。
温槿下意识开口:“那我也就听不见你的声音了……”
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后,她又闭上嘴,双颊微微发烫起来。
闻言,靳桉又笑了一下。
温槿想转移话题。
想起方才她躯体化症状发作时,靳桉的一系列反应,无一不证明着少年对这种情况有很深的了解,并且知道不少缓解的方法。
犹豫了下,温槿低声:“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知道她这是躯体化发作,知道怎么去缓解。
靳桉沉默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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