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老人的名字叫靳超毅,旁边还贴着有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面黄肌瘦,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眼底也无甚光彩,和她记忆中那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男人完全不同。
温槿愣住。
“哎,谁在那里!”远处有工作人员跑过来,瞧见她的脸后,又笑着喊了声,“是温医生啊,有什么事吗?”
“我来洗个手。”温槿犹豫了下,指了指身份牌,“这里面的老人,是叫靳超毅吗,我怎么没有在院子里看见他?”
今天几乎养老院里所有的老人都出来了。
“这位老人……”工作人员提起也是脸色不太好,“身体不是很好,无法下床站立太久,而且脾性也比较奇怪,所以就没有安排他来。”
看得出来,靳超毅在这所养老院里的名声也不太好。
温槿斟酌了下:“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工作人员还以为她要帮忙看看靳超毅的病,便打开门让她进去了。
温槿本来还抱着有可能只是姓名一样的看法,毕竟那张照片和她记忆里的靳超毅的形象相差太远。
但当她走进单间内,她又忽然确定了,这就是靳超毅。
外貌形象会改变,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会。
此时这个瘦得皮包骨头躺在床上,一深一浅艰难呼吸着的人,就是当年那个肥头大耳,胖得能流油的靳超毅。
温槿目光有瞬间的怔忡。
迎着靳超毅惊疑的目光,她低声问:“他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工作人员简单解释了一下。
大抵就是这个老人是很久以前就被儿子送过来的,父子俩的关系似乎是不太好,儿子每年来交一次钱后便再也不会现身,而老人也成天骂骂咧咧,拒绝任何的治疗手段,只想着玩扑克牌,现在身体情况俞下,连扑克牌也拿不稳了,只能这样瘫倒在床上。
说完,工作人员出去接了个电话。
温槿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对上靳超毅投过来的视线。
“你是……”
像是看着她的脸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她是谁,靳超毅拧眉看着她,说话间喉咙里卡着浓痰。
“还记得我吗?”温槿面无表情,“我叫温槿。”
靳超毅眼睛陡然睁大,这是想了起来。
他手脚动了动,但由于实在是没力气的缘故,只能干瞪眼嘶哑着出声:“那个死逼崽子的姘头,你来做什么?”
温槿语气听不出情绪:“我来,是想告诉你。”
她直直看着靳超毅,“我和靳桉在一起了,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
一听到“靳桉”这个名字,靳超毅反应明显剧烈,枯朽的手无力地抓住身上的床单,身体都颤抖起来:“不可能……”他脸上再次浮现出恶毒的神色,“他一辈子就是和老子我一样的命,只能在阴沟里烂着……”
话没说完,被喉咙里的浓痰卡住,他向一旁弯腰猛咳嗽起来,涨得满脸通红。
温槿没半点想伸手上前去帮他的意思。
“不,他不是。”
她垂眼,勾着唇角笑起来,“他现在已经是一名人民警察,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有一群要好的同事和朋友,我们也已经在京市买了房子,以后也会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一字一顿,在工作人员进来之前,落下最后一句话:“而你,只能永远都是一条阴沟里的臭虫。”
“不……不可能!”
靳超毅已经被她气到呼吸都急促起来,用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床。
工作人员打完电话进来后,只能看见她站在床边,而床上的靳超毅表情扭曲。
“温医生,还是算了吧。”工作人员以为是靳超毅又开始耍脾性了,这养老院里一圈谁没有被他骂过,“您还是出来吧,等会伤到您就不好了。”
温槿最终慢慢走出了房间。
她又回到院子里,帮着其他医生做起了问诊。
直到快走的时候,靳桉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义诊结束了没有。
只要是有空,靳桉都会开着车来接她下班。
“快了。”温槿看着现场,“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了。”
靳桉嗯了声,语气与往常无异:“那我在养老院外面等你。”
温槿就没有再坐医院的大巴车回去,秦小月见了羡慕得不行,嚷嚷着什么时候才能和参闻竹修成正果让参闻竹也来接她。
笑着告别过后,温槿一个人朝着街道上走,看见了靠在黑色轿车旁等着她的男人。
她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早上的时候知道自己要去社区养老院,靳桉脸上为什么会忽然划过异样的神色。
但都已经过去了。
靳超毅、覃珠、温隽凡……那些曾经她以为至死都跨越不过去的障碍,终究还是被他们跨越了过去。
没有多说什么,她笑着走过去,径直扑进了靳桉的怀里。
男人同样有力地抱住了她。
“靳桉。”
温槿忽然扬起脸,笑着说,“今年过年,我们回一趟南厦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是正文最后一章啦,可能会早点更
第60章 漫长的雨
决定好今年过年要回南厦以后, 温槿隔三差五就去科室主任那里打听这次春节科室里排班的消息,终于打探出来自己是年后初六初七值班。
这样就更好不过了,还不用去找别人换班。
现在就等靳桉那边的情况。
公职人员离京还需要找领导签字报备,靳桉在找到京市公安局海安分局局长老人家报备的时候, 局长扶了扶眼镜, 还有些意外地看了男人一眼。
这些年来他见过的拼命的警察不少, 但像面前男人这样的, 确确实实还是头一回。
为了追查一个案子能连轴转几十个小时不合眼、现场追捕的时候永远冲在最前面、有同事遭遇危险时也第一时间当上去、节假日里大家都放假回家时就一个人泡在办公室、二等功三等功加身……这也是市里上上下下开会,最后一致同意破例让这么年轻的一个男人就站到刑侦支队副队长位置的原因。
“你是南厦人?”
局长扫了一眼递上来的资料, 出声问道。
靳桉站在办公桌旁, 淡淡应了声。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京市的人, 平常节假日也不回家, 就待在办公室里。”分局局长签了字,随口问,“怎么今年突然想到要回南厦去了?”
靳桉沉默了下,才开口:“今年想和我爱人一起回去。”
爱人?
这么久以来,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副队长有另一半的事情。
局长这下更意外了点。
但他没有多问, 只是笑呵呵地拍了拍靳桉的肩膀:“年轻人,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好好珍惜,加油干。”
靳桉垂下眼,说了句:“……谢谢您。”
拿着签好字的单子出去,等到下班时间, 靳桉开着车去医院接了同样下班的温槿回家。
两人已经在温槿医院附近一处新开的楼盘里买好了房子, 正式交房要等到春节后几天, 还要在租的公寓里再住上一阵子。
但从今往后, 已然有了归处。
回到家, 知道靳桉这边的报备通过后,温槿明显开心得不行,一整晚都抱着手机在做回南厦的攻略,面前饭菜都快凉了还没发现。
靳桉放下筷子,平静地呼了一口气。
“怎么啦。”这下温槿倒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抬起头来问了句:“你是想到了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女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没掺杂任何其它的情绪。
靳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有。”他拿起温槿面前的筷子,夹起一颗小青菜送到女孩嘴边,“你计划就行了。”
温槿自然而然张嘴接过,目光没离开过手机屏幕,自然也就又没注意到男人的神色。
这一算的话,靳桉应该是有八九年时间没有回过南厦了。
久别故乡的人的话,应该都想先回家里看一看,但城中村已经早早就被拆除变成高楼林立的新开发区了。
还有那么多往日的旧友,朱炎、江巧玲、王易,大家应该过年时候都在南厦……
被靳桉投喂着吃完了晚饭,温槿在屋里转了几圈,发现碗筷都已经被靳桉拿着洗起来了,好像没有自己什么事,于是她又捧着手机回卧室做计划去了。
靳桉回到卧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女孩正放松趴在床上,手肘用力支撑起上半身,纤细的腰肢弯成好看的弧度,手里举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个不停。
修身的睡衣贴合在身上,因为无意识挪动的缘故,腰肢间的衣物往上跑了一大截,露出一片瓷白娇嫩的皮肤,背脊蝴蝶骨微凸,领口处同样松松垮垮的,旖旎春光无限。
趴着盯手机久了不仅眼睛痛,还有点腰酸,温槿下意识将腿翘了起来。
这下,从腰肢,到臀部,再到小腿,女孩身体优美的曲线起伏,诱人而不自知。
靳桉眸色暗了点,喉结滑动。
身侧床榻微微下陷,温槿侧头,就看见靳桉朝着她靠了过来。
她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条件反射抬头和男人接了个简单的吻。
接吻过程中,温槿还满心念着过年回去的事,直到靳桉咬了一下她的唇瓣,这才微微回了点神。
一吻毕,靳桉继续追过来,是还想再亲她。
温槿没回应,又把手机从床上拿起来,单纯开口问:“南厦新闻上有说……唔。”
她两边脸颊被靳桉用手捏住,嘴巴形成一个小小的o形。
“一晚上,盯了多长时间手机了。”靳桉看着她,不爽地挑了挑眉。
温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晚上好像确实有点太过于投入了。
“是因为想着你好久没回去了,所以……唔。”
她刚解释了一句,靳桉又捏住她两边脸颊。
“不是因为我想回南厦才会回去。”男人垂眸看着她,“是因为你。”
他其实对南厦没什么感情,甚至能说,对所有城市都没有什么归属感。
面前的女孩才是他唯一的归宿。
所以,没有必要做这么多准备,他只用陪在她身边就够了。
心里的弦像是被拨动了一下,温槿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想说知道了,但脸还被男人捏着,只能发出点支支吾吾的声音。
嘴固定着o形太久,腮帮自动分泌唾液,还未来得及吞咽,就已经顺着张开的嘴流了出来。
一根纤细的银线顺着嘴角流下。
温槿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了舔。
下一秒,软嫩的舌尖忽然被缉住。
薄荷味扑面而来,靳桉低下头,由掐着她脸改为抬高她下巴,然后慢慢舔舐走她流至嘴角的津液,再往上,含住她的唇瓣,极为暧昧地舔吮、摩挲。
男人舌尖温热柔软,忽然让温槿想起昨晚,也是在这张床上。
……大腿内侧被男人碎发刺得生疼,水声粼粼,同样温热的唇瓣,同样灵活的舌尖。Ⴙ|şΫ
她整个人羞成了粉色,视线内只能瞧见靳桉被遮挡了一半的脸,然后又浑身发软躺下,在不堪的折磨中难耐地抬手用手腕遮住自己眼睛,被刺激得眼眶发红,一边发抖一边哭。
这么些时日来,两人同居在一起,都是相爱的年轻男女,食髓知味,荒唐的次数不在少数,床头柜里放着的某样盒子的更换次数快到惊人。
每天早上起来温槿都暗暗发誓不能再这样下去,然而一到晚上,又能在靳桉的攻势下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温槿脸涨得通红,昨晚的记忆又一点一滴浮现在脑海里,各种细节,各种姿势。
“今天……”
她努力偏过头去,“今天绝对不行了!”
靳桉没用力把她脸转回来,只是看着她笑,眉梢微挑:“怎么,是昨晚上我的服务没让公主殿下满意吗?”
他还好意思提起“公主殿下”这个词!
温槿整张脸连带着耳廓一起烧起来,满脑子都是男人俯在她耳边,一边用力一边含笑叫着她公主殿下的情景。
温热的大手已经进一步探进了衣摆。
温槿一抖,抓住靳桉的手,放出绝招:“……我来例假了!”
果不其然靳桉猛的一顿,停止了动作。
温槿在他怀里笑得得意,心说这下让这人没办法了才是。
只不过这笑意没有在她脸上保持太久。
洗过澡后,有浴室的水蒸气丝丝缕缕蔓延出来,把卧室内的空气都加热了不少。
温槿跨坐在靳桉大腿上,头抵在男人肩膀处,呜咽不成声,手被男人的大掌紧紧握住,牵引着,酸涩无力。
感觉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掌心终于湿热一片。
她尚以为解放了,刚要从靳桉身上下去。
下一秒,男人抬起头来,目光灼热,沉沉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天晚上,温槿又学会了一个叫做“礼尚往来(强买强卖)”的新成语。ћ|ŝ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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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最后一段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大年三十这天一早,两人终于踏上了京市飞往南厦的飞机。
南厦到处都已经洋溢着过年的氛围,商贩们的门前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小巷内时有顽皮的小孩将鞭炮玩得啪啦作响,街头音响循环播放着刘德华的“恭喜你发财”,热闹非凡。
按着做好的攻略,温槿先带着靳桉去了以前城中村所在的地方。
站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面前,温槿手大概指了个方向,说那里就是以前的二号胡同口和仓库,旺财健康幸福也被埋在那里。
谈起三只金边串串,她还有点难过:“我第一次来城中村的时候,它们就把我认出来了吧?”
当时她还好奇这三只狗为什么不凶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早在很多年以前,它们尚是刚出生的小狗的时候,就同她见过面了。
可惜自己没有陪伴它们太久。
“每一次你来城中村,它们都很高兴。”靳桉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别觉得有什么难过的。”
曾经坐落在城市中心的巨大毒瘤早已变成了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就如同曾经那个冷漠暴戾的少年一般,脱胎换骨,迎来了新生。
再在原地站着回忆了会儿,温槿带着靳桉又赶去了朱炎所在的地方。
她和朱炎一直有联系,每次回到南厦的时候,也会和朱炎一起找靳桉的下落。
知道她在京市和靳桉重逢以后,朱炎就不止一次邀请过他们俩回来。
朱炎这些年过得也还不错,继承了他爸老技师的手艺,现在已经独自开店,手下还带着好几个小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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