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那我要如何答复他?”寒英见状犹豫地问道。
徐见懿这两日将要前往应天府参加院试,特地来信问甄明珠是是否愿意去渡口送他。
甄明珠脸上闪过讥笑:“你只需告诉他,我与裴家的婚事作罢了便可。”
这也能应付他一段时日了。
可是……
甄明珠皱眉看着地上的灰烬,她知道徐见懿此番会考中秀才的功名,本打算不在与他有瓜葛,只是到了这一步,还是不甘心。
她能做什么呢?
甄明珠陷入了沉思。
*
明黛一夜无梦,安安稳稳地睡到次日天光大亮才醒来。
床榻靠着窗,她跪坐着在被褥上,推窗看向江水,天色阴沉,乌云倾覆,飞鸟盘旋,空气燥热得厉害,江面却一片安静,前后望不见尽头,看久了有些心慌,她收回目光,回头正好百宜端着早膳进来。
后舱厨房内蔬菜肉类应有尽有,早膳颇为丰盛,明黛更衣洗漱完毕问百宜:“他们呢?”
魏钦和陈愖起得早,正在船前甲板上说话。
明黛稍稍安心,刚在桌旁落座,方才平静的江面瞬间起了风,她未关上的窗扇被狂风拍地噼里作响,百宜连忙上床关好,合起前看了一眼窗外,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甚是吓人。
浪起水涌,风帆呼啸,航船剧烈颠簸起来,明黛赶忙扶住钉在地板上的桌子,稳住身体。
魏钦和陈愖阔步从前甲板回到前厅,往客房区域走来。
同时雨珠坠下砸落江面,浑浊的水流湍急,暴雨黑浪几乎要将航船吞没。
水上比人心更可怕的是这些不可控的风暴。
魏钦敲开明黛的房门,神色冷静,示意明黛过来。
明黛忙走过去,摇摇晃晃地走不稳,魏钦伸手握稳她的手臂,扶着她沉声道:“放心跟着我。”
听着他沉着可靠的声音,明黛点了点头,哪怕此刻心跳如擂鼓,她这一刻也相信,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危险。
魏钦颔首,转头吩咐众人。
“浦真你带着人检查所有窗户舱门舱壁和甲板是否完好无损,别让水渗进来,曹大带着两个人去放下缭绳控稳船身,陈愖你和曹成去船艉楼清点船员船工,”说完他侧目看向紧跟着他的明黛,“你和我去检查货仓的小舟。”
“前面就是三关口岸,大家保持冷静,必会平安度过风浪。”魏钦长眸扫过众人,声线平稳,没有丝毫惧怕。
“是。”众人也跟着定心,领命散去。
明黛跟着魏钦穿过船艉楼的楼梯来到内底板。
这里存着六只逃生用的小舟,出发前船工定是检查过,不过现在在查验一遍更安心,魏钦亲自一个个看过,确保每一只都能下水。
一切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等了。
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内底板接近江面,更受波动,也更加潮湿阴冷,浪声清晰地传进明黛的耳朵里,她忍不住问:“风暴会停吗?”
“害怕了?”魏钦深邃幽暗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拉着她坐到小舟上。
明黛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承诺说出口,魏钦自己也怔忡了一瞬,很快便掩去那一刻眼中闪过的不自在。
明黛听着呼啸的风浪,忽然说:“要是此番能平安,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魏钦眸光一凛,心中有了预感,喉咙滚动:“好。”
他声音落下不久,就听拍打船舱的浪涛渐弱,雨势也减小了,一刻钟后,江面便恢复平静,乌云散去天光明亮,风弱水柔,细雨绵绵。
“没事儿了!”明黛从小舟上起身,松了一口气,满脸惊喜地看着魏钦。
这场风波只是虚惊一场!
魏钦“嗯”了一声,所以现在该谈谈她要说的事情了。
他挡在上楼的楼梯口,看他这架势,不会轻易放过她。
明黛脸蛋微红,突然有些忸怩。
“咚——”
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明黛一愣,看了魏钦一眼,再往楼上看去。
魏钦呼吸一沉,一瞬间戾气涌上心头:“什么情况!”
“魏钦,右侧一只客船撞上来了!”陈愖在上面喊道,“你来看看,好像出了一些问题。”
那只客船原本就一直跟在他们船后,离得太近了,在他们航船外舱壁上撞出裂痕,江水顺着裂痕慢慢灌入船舱。
魏钦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决定弃船,所有人登上小舟到三关岸口汇合。
每只小舟上除了撑船的船工,最多容纳四人。
好在魏钦此番出行人带的少,正好可以全部登上小舟,大家不敢耽误时间,各自结伴分好船只,百宜先跟着厨娘上了一只,到此竟然还剩下一只空的。
而此时只有明黛和魏钦还留在甲板上。
明黛张望着脑袋,不知道去哪儿,想着可以找一只小舟挤一挤。
陈愖披着蓑衣,坐在他小舟上冲她招手:“这儿还可以上一个人!”
明黛刚要过去,被魏钦提住衣领:“你往哪儿走?”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明黛坐在芦苇编织的风雨篷下,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有些紧张。
魏钦正在外面交待船工事务,他的衣摆在她眼前轻轻飘扬, 见他脚步移动, 转身放下油伞, 紧接着弯腰走进篷中,四目相视, 明黛先躲开了目光,垂眸发现他衣摆被雨丝洇湿,那一片的墨色暗纹绸料颜色深了一些。
魏钦径直走到明黛身旁坐下,本就狭小的风雨篷更加拥挤,明黛只觉得都呼吸仿佛都困难了,她说:“我坐到那头去。”
风雨篷下, 中端有两条卡在船身的长板, 明黛打算跨过去, 与魏钦背对背坐着。
明黛刚抬抬身体, 就被魏钦摁下了,她顿时有些泄气, 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身旁。
魏钦沉眸注视着明黛:“半个时辰后就会靠岸。”
他的打算是在三关口上岸, 再乘马车走陆路到应天, 索性现在离上元县也不远了, 官道平坦, 并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明黛背脊靠着风雨篷, 慌乱地捏捏自己的手指, 她当然知道魏钦期待什么。
魏钦已经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今日, 现在所有的时机都合适,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瞧明黛心虚的模样, 魏钦忽然倾身靠近她。
明黛一惊,下意识地往后躲,可身后没有已经没有退路。
魏钦唇角勾了勾,扯出一抹轻笑,他抬起手臂,一只系在红绳上的翡翠平安扣从他掌心落下。
慢悠悠的在明黛眼前晃了晃。
魏钦不等明黛反应,强势地托着她的后颈,将红绳绕过她的脖颈,打了一个结,松开手,稍稍拉开了距离,但还是离得很近。
他垂眸打量了了一番,心中满意。
明黛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情谊,心尖悸动,低头拿起垂在锁骨下方的平安扣看了看,色泽清润透亮,品相极佳,他怎么莫名地给她平安扣。
她抬眸看魏钦。
魏钦说:“开过光的,别随意拿下来。”
明黛眼睛微微瞪大,好奇地问:“哪个师傅开的光啊?”
“我。”魏钦挑了挑眉,把她的手从平安扣上拿下来。
又在哄她!不过明黛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翘:“谢谢,我很喜欢。”
平安扣,平安扣,这么好的寓意,明黛尝到了一丝甜蜜,又有些怅惘,终于鼓起勇气,她唇角微动:“魏钦。”
一开口,明黛声音竟有些哽咽,她睫毛飞快地颤动,她甚至不敢看他:“如果我告诉我右耳——”
听她发颤的声音,魏钦心中不适,已经够了,他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
明黛脑袋嗡的一声,耳边响起了长而尖锐的鸣叫,四肢僵硬,脑海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色发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魏钦:“你,你知道!”
“你知道我的右耳听不见了。”明黛怔怔地望着他,低声喃喃,明亮的眼睛里满是仓皇和茫然。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她竟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魏钦反问:“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明黛不解,可他俊朗的面庞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他不在乎。
好像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
明黛心里顿时感觉难过,鼻子一酸,有些想哭了,原来不重要啊?
这么一想,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魏钦轻叹一声,探出手,动作轻柔地拂去她面颊上的眼泪,手掌捧着她的面颊:“哭什么呢。”
明黛拨开他的胳膊,不让他碰,自己捂着脸,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你管,我就要哭。”
眼泪啪啪掉,泪珠顺着她的掌心往袖管里流,肩膀微微颤抖着,魏钦瞧着她不知和谁置气的模样,又无奈又心疼。
但她说出的话又让人心梗。
明黛一边抽噎着,一边说:“那你对我这么好,不是在可怜我?”
魏钦面色阴沉,冷峻的下颚绷得紧紧的,锋锐的眸光紧逼着她:“我可怜你?你觉得我在可怜你!”
她方才竟然在想他是在可怜她?
魏钦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他亲耳听到她说的话:“明黛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大善心?可怜你需要可怜到……”
他声音一顿,沉默下来。
魏钦从没觉得这么离谱过,他看起来像是这样的人吗?
明黛慢慢拿下手来,湿着眼睛看他:“你,你之前说你不坏。”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这句话是这样理解的吗?”魏钦被被她气乐了,冷笑一声。
明黛红彤彤的鼻子吸了吸,哑着嗓子小声说:“我不爱读书,我不知道!”
说着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看着她孩子气强词夺理的模样,魏钦沉吸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缓了语气:“别哭了。”
可是明黛控制不住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哭。
他根本擦不干她一滴一滴夺眶而出连成线的眼泪,吃肉来腾旭裙死二儿贰捂九以斯柒,每天更新po文海废文清水文半开玩笑地说:“我没有不坏到可怜一个人可怜到以身相许的程度。”
明黛抿了唇:“一点都不好笑。”
魏钦也不在意,他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认真地说:“当真感受不到吗?”
他的心口因为她的触碰跳动得更加激烈,这一瞬间,仿佛他每一下的心跳是为她而动。
而他的视线也更加热烈专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目光。
明黛眼帘一烫,她强忍着又要落泪的冲动,挪开掌心发烫的手,两只手无助地拧着:“我怕你会后悔。”
她怕她会有一天看到他厌恶的目光。
“不会。”魏钦笃定道。
他只后悔说过一句话,就是在不知道她有隐疾时,说出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来逃避他。
就连刚刚遇到风暴他都不后悔带她出来,他只是感到了害怕。
害怕她会后悔。
明黛摇摇头:“我也不会后悔。”
“我很开心。”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几天这般开心了。
“所以你愿不愿意试一试?”魏钦又问出上回没有得到回应的话。
明黛脸颊发红,不过她还有一件事情想知道:“你上回送我耳坠,是不是想检查我的耳朵!”
魏钦无奈地说:“我不是药堂的大夫。”
明黛自然知道,她从小到大看过无数个大夫,从来没有大夫说过她的耳朵可以治。
听不见声音的右耳看起来和左耳没有任何区别,明明看起来就和正常人的一样,可偏偏就是听不到。
明黛声音很小:“她长得也不奇怪。”
这自然指的是她的耳朵。
魏钦心间一涩,他知道,手指摸到她的右耳。今日她带了一对珍珠嵌金花的耳饰,他抬手将她的耳饰拨正,指腹碰到她耳朵的软肉。
明黛还是有些僵硬两只手攥得更紧了,指节微微发白。
魏钦轻叹,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手指慢慢探进她的掌心,指腹轻揉,她松了力道。
魏钦手指微张,贴着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语气异常的温柔:“很漂亮。”
和上回一模一样的话。
原来他说的不是耳坠,而是她的耳朵。
明黛眼睛酸酸的,手指用力回握他。
魏钦眸中闪过清浅的笑意,抚着她耳廓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
明黛不习惯有人碰她的耳朵,右耳又十分的敏感,耳尖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他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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