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小脸兴奋地发红。顾平章吃错药了?居然夸她?
她狐疑地看了顾平章一眼,管他呢,低下头狠狠干饭。
最后盘子干干净净,装鳜鱼的盆都被婶娘拿去拌饭,将酱汁都拌得干干净净。
一桌几个人,个个吃得肚子圆溜溜。
“好撑。”陶姜皱眉叹气。
只有顾平章,这人好像不管吃到多好吃的,都不会失控。
*
翌日,陶姜将后院菜园子都种好了,又在屋子后面收拾出一块地,用一上午时间翻土,耙垄,弄得平平整整,正站在旁边欣赏得意,突然听到吴阿大的声音。
她忙跑到前院,就见吴阿大正站在西屋里,同顾平章说什么。
她听到“县太爷”“抄家”之类的字眼。
她眼睛一亮,顾平章发威了啊!
忙跑进去,坐到一旁光明正大听。
“什么县太爷?”她装作若无其事。
吴阿大于是将今日进城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王大人被判抄家流放,今日县城里可热闹了,大家都看着押送王府众人的囚车过街。
陶姜立刻追问:“已经看完了吗?”
“囚车都出城了,这会估计都走到淀山湖了。”
“好吧。”陶姜还有些失望。她还没见过呢。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从她失望的神色上掠过。
“这下好了,那王少爷欺行霸市,还害平章受伤,这是遭报应了。”
陶姜瞥了眼顾平章,嘀咕,是啊,报应。顾平章真是厉害,王县令在松江府经营多年,最会谄媚打点,真不知道顾平章送出去的那封信里都写了什么。
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她还以为至少得个把月呢,没想到啊,几天就把人弄得抄家流放。
啧啧啧。
忽然,她感觉有些冷,不由缩了缩脖子,向顾平章看去。
“怎么,后悔了?”顾平章幽幽道,“可惜,王家现在可没有锦衣玉食。你跟着去,勉强能吃糠咽菜。”
“什么啊。”陶姜无语,瞪他一眼,瞪完又有些后悔。此人记仇,她可得小心点。抱大腿呢。
她又不自然地挤出个笑:“后悔什么,夫君你这么好看,我只喜欢你,放心好了。”
顾平章嗤笑一声:“出去。”
低下头看书了。
陶姜哼了一声,气呼呼跑走了。
没一会儿,她又大惊失色地抱着一块红布跑进来:“不好了!”
顾平章抬眸,视线掠过那块红布。
陶姜一脸气愤:“夫君,我们家进贼了!”
“我的十个银锭子,只剩五个了!”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报官,必须报官!”
“我用了。”顾平章道。
“你?”
陶姜手指一阵颤抖,心痛得不能呼吸:“败家啊,你做什么啦?”
“送人。”
陶姜现在看他那张漂亮的脸,心里怒骂败家子。
她将红布包好,瞥他一眼,嘀嘀咕咕走了。
顾平章看见她一会儿在厨房捣鼓,一会儿又钻进顾薇房里。
他失笑。
陶姜将银子藏好后,警惕地看他一眼,见他在看书,这才放心。
她算了算,这点银子,供一家子开销,还要送顾平章科考,明显不够。
看来,她得想办法增加收入了。
她又嘀咕,顾平章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手艺人一年到头能攒下10两银子都算不错了,他倒好,一下子拿出50两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至于他说的送人,哼哼,她才不信呢,顾平章又不傻。
这厮肯定有秘密瞒着自己。
第18章 018
018
这晚,顾衷没等到天黑,就趴在南屋床上睡着了。
陶姜也不好刻意跑过去将孩子抱过来。
到睡觉的时候,西屋第一次只有她跟顾平章两个人。
顾平章仍在看书,灯火晃晃悠悠,墙上人影歪七扭八,随着火苗晃来晃去。
陶姜玩心上来,伸出手,一会儿给“顾平章”头顶比一个爱心,一会儿张牙舞爪,嗷呜向他脑袋啃去,一会儿又踢一脚,狠狠向“顾平章”踹去。
若是火苗配合她正好一晃,那画面便像是她将顾平章的影子踹得凹进去了一样。
“哈哈哈哈。”她嘴角疯狂上扬,摩拳擦掌,玩得不亦乐乎。
“玩够了没?”顾平章冷冷的声音响起。
陶姜吓了一跳。
她挠挠头,假装在屋里忙:“哎呀,这个灯芯该剪一下。”
她跑过去剪了下灯芯,火苗烧得更高。
“你看书,看书,要考状元的哦。”
顾平章懒得搭理她。
陶姜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上有一只虫子,她也要趴在那看半天。
屋檐上有只蜘蛛,她跑去外面拿来一根竹竿,一杆子捅下来,一脚就踩死了。
有一只蚂蚁搬了一粒食物残渣正顺着墙根走,她蹲旁边,一路跟随,要看它搬到哪里去。
她将原主的箱笼打开,将里边的衣服一件一件摆在床上,一件一件在自己身上试。
每试一件,便要跑到水缸里去看。
昏昏麻麻的,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
整间屋子都是她的动静。
试了半天,她终于累了,一屁股坐椅子上,双手托腮,开始盯着顾平章看。
看他的眉毛,真好看。一看这双眉毛,就是个严肃的人。
恐怕顾平章自己都没发现,看书的时候,他的神情宁静,薄唇微抿,整个人都透露着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的温润气质。很难相信他居然是农家长大,从小干农活的。
再看他的眼睛。顾平章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是琥珀色的,眼睫毛很长,但是一点也不卷翘,而是直直的,垂下眼睛看书的时候,睫毛就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
眼睛形状是丹凤眼,很清冷。其实他也不常笑。
反正没有她爱笑。小古板一个。
再看鼻子,鼻梁可真挺啊。鼻如悬胆,用后世的说法,那就是女娲炫技之作。
嘴唇有些干燥,但是放在这张脸上,每一处都完美。真的非常好看!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陶姜看得恍惚,以至于引起顾平章注意,皱眉看她,仿佛她有什么大病。
“啊哈哈,夫君喝水。”真想给他润唇。这么完美的脸,一点点不完美都让人觉得奇怪。
顾平章:“你看起来像个傻子。”
“……”
陶姜脸上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
她睁大眼睛,表情里三分愤怒四分你放屁五分真想揍你。小拳头都捏得紧紧的。
顾平章合上书,揉了揉额头,看到床上那一堆衣裳,冷静道:“整理好。”
“哦。”陶姜心虚,她本来打算歇口气就整理的,怎么还看帅哥的脸看忘了呢。
这下也顾不上生气的事情,忙跑去,将衣服抱起来,一股脑扔箱子里。
扔完,她用脚一踢盖子,“砰”一声,箱笼合上。
顾平章深深看她一眼:“你能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呢!”陶姜无语。
顾平章坐到床上,陶姜踢了鞋子,一个飞扑,扎到床上,“砰”地一声。
“嘶!疼疼疼!”她捂着肩膀,眼泪哗啦啦流。
“活该。”顾平章跟看傻子一样。
陶姜吸吸鼻子:“你!”
她拉开肩膀衣服,白天看起来可怕的青紫,这会好像更严重。青紫从肩膀延伸到前胸后背,又红又肿。
顾平章扫了一眼,立即移开视线,皱眉:“你没抹药?”
“抹了呜呜呜。”陶姜无语死了。
顾平章扭开头:“让顾薇再替你抹药。”
“算了,薇姐儿白天干活,这会都睡着了。”陶姜爬起来,将药膏拿过来,想也没想就将外面衣服脱了,只穿个肚兜。
顾平章面色冰冷:“衣服穿上。”
墙上看起来赤条条的影子晃来晃去,避无可避,他垂眸。
陶姜看了眼肚兜,不在乎道:“我还穿着一件呢。不脱了衣服我怎么抹药。”
她扭头,瞪着顾平章后脑勺:“你不许偷看!”
“你知不知道矜持?”
“是你老古董。”陶姜眼泪汪汪地给自己涂药,一边涂,还一边吹,“嘘,嘘,不疼不疼,吹一吹就不疼了。”
顾平章眼前闪过她在牢里给自己吹伤口的画面。
他垂眸,眼神平静。
陶姜泪流满面终于把能看到的地方涂完了。
见她半天没动静,顾平章淡淡道:“衣服穿好。”
陶姜鼻音很重:“晾一晾,不然沾衣服上了。”
于是顾平章只能继续跟她僵持。
晾了半天,陶姜窸窸窣窣又跑到地下,打开箱笼翻找。
顾平章额头跳动:“衣服穿好,若是有人进来,成什么体统。”
陶姜弯着腰找了件丝滑的里衣,不高兴:“这有什么,更少比基尼的我也穿——”
她感觉身后有些冷,忙打岔:“这就穿好,这就穿好。”
感觉顾平章要杀人了。
“至于么。”陶姜穿了件丝滑的里衣,白色的衣服,衬得她唇红齿白,头发披散下来,乌黑油亮,漂亮得不像话。
她故意跑到顾平章面前,大大方方转了一圈,炫耀:“诺,穿好了,你看!”
顾平章直接熄灭了油灯。
“哎!我看不见了!”陶姜站在床边慌了神。
她不敢动,等眼睛稍微能看见影子,便摸着上床,一边生气,“我要是摔了,我就趴你身上睡!”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陶姜慢慢能看清了,便站起来,迈过顾平章,往另一边走。
突然,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慌:“顾平章!”
她吓得魂不附体。
顾平章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陶姜慌乱之下,一屁股坐在顾平章身上。
她先是松了口气,幸亏没砸到肩膀。
接着又紧张地向顾平章摸去:“砸你哪了?胳膊有没有事?”
顾平章语气森冷,几乎是一字一句:“起,来。”
陶姜感觉屁股下是硬邦邦的腹肌,几乎无意识地磨蹭了下。她的手不知道摸到哪里,顾平章浑身气息更冷。
陶姜忙起来,坐到旁边。
她感觉顾平章真生气了。
“抱,抱歉。”她心虚,接着小声逼逼,“谁让你熄灯么……”在顾平章越来越冷的气息下,连气也不敢生了。
暴君。陶姜心里暗骂。
她乖乖躺倒,只敢盖一点被角,也不敢像平时那样扯。
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旁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陶姜睡着了。
顾平章侧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杀意消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
陶姜揉着眼睛醒来时,顾平章竟然还没有起。
她惊呆了,低下头一看,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盖。
她扭头,顾平章平躺着,闭着眼睛,睫毛很长,看上去很安静,比睁开眼睛稚嫩很多。
怎么会有人给人感觉一会儿年少一会儿又长大了呢。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事了。
她蹬蹬蹬跑下去,拿起顾平章桌上的笔,没找到纸,她挠挠头,又将笔丢下,穿好衣服出去。
“嫂嫂?”顾薇惊讶。
“哈哈薇姐儿,早呀!”
西屋,她走后,顾平章睁开眼睛。
他起身,将陶姜胡乱扔的毛笔放回原位。
陶姜走到厨房,顾薇自动跟来。
陶姜准备烙点葱油饼,再煮个青菜粥。
顾薇见她又拿出了那袋面粉,乖乖坐下去烧火。
陶姜先将米洗好,将青菜切好。
顾薇张了张口:“嫂嫂,白米精贵,你吃。我们吃面就好了。”
“放心,嫂嫂会赚钱养你们的。”陶姜笑了笑,将米下锅,盖上锅盖。
她一边用开水烫面,一边道:“薇姐儿,你说,我要是去县城卖炸鸡,是不是可以赚钱?”
顾薇一愣:“卖炸鸡?”
这超出了她的想象:“可是,县城好远。人都不认识。嫂嫂一个人,不怕?”
陶姜笑出声:“我可以带上薇姐儿嘛,薇姐儿力气大,见到坏人就打跑了,保护我嘛。”
陶姜往另一个热锅里倒上油,将揉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又揪成一个一个的小面团,摁平,用竹子临时做的擀面杖擀成一张张大饼。
面团擀得薄薄的,撒上葱花和一点点盐,卷起来,划几刀,重新盘成一团,再擀成合适的大小,这样子饼就会有很多层次。
然后放到油锅里煎。
“刺啦”一声,香味一下子窜出来。
陶姜一锅拍了三张大饼,油将外皮煎得酥脆作响,两边都煎得金黄,铁铲敲上去发出“当当”的声音。
然后捞出来晾着。
再拍三张饼进去。
她掀开另一个锅盖,粥已经煮得粘稠,米粒颗颗饱满晶莹。
她撒入盐,胡椒,放入青菜和荸荠粒,用勺子搅拌。最后再加一勺油进去。
陶姜一回头,顾衷又光溜溜地迈过门槛,吧嗒吧嗒跑过来,糯糯道:“嫂嫂,香香。”
她笑了:“衷哥儿呐,你可长点心吧,你长大了我要笑话你的,你小时候天天光屁股往厨房跑。哈哈哈。”
顾薇都扑哧笑了。
顾衷完全不知道她说什么,趴在葱油饼旁边,小狗一样闻着香气。
小盆友虽然馋,但每次都只是眼巴巴看着,手都乖乖背着,一动也不动。
而且他还长得那么漂亮。
真是让人爱惨了。
陶姜牵着他的手:“走,洗漱去,洗完脸再来吃。”
“哦。衷哥儿乖乖。”小孩软糯糯道。
陶姜心都化了。
洗漱完,给小孩穿上衣服,顾薇已经将早饭摆好。
葱油饼切成块放在盘子里,每人一碗青菜粥。
“吃饭吧!”陶姜兴致勃勃道,“今天的早饭是青菜荸荠粥和葱油饼。”
大家都夹了饼。这饼子香味太浓了,老远就闻到。
沈三娘一口下去,“咔擦”一声,酥得掉皮。清油浸透了饼皮,每一口下去都有葱香味爆出。
“这薄薄的饼,里边竟然这么多层次!”她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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