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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屋子中央，两侧分别摆着六张椅子，不过这些椅子并没有坐满。
看见突然出现他们，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人，也没觉得意外只是齐齐收声，目光同时转了过来，看着沈云梦以及她身侧的李青山。
忽然，他们纷纷站起，对着李青山行了一个礼，齐声道：“我等见过山长。”
李青山笑着走向中间的空位，转身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这次让你们来的目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也不再赘述。”李青山指着沈云梦，对其他人介绍道：“这便是我与诸位说的那个小姑娘，沈家沈云梦，江寒的女儿。”
李青山话音刚落，沈云梦便向前一步，对着在座的前辈们行了一个大礼，“晚辈沈云梦，见过夫子。”
沈云梦表现的落落大方，她并不担心，在来的路上，李青山已经将情况告诉她。
她即将是书院的学生，喊一声夫子，也不算错。
夫子们坐在椅子上，表情各异，但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一丝意外，显然他们早就知道江寒的真正身份。
“起来吧，小姑娘。”一位身着大红华丽宫装的女子，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
“你是江寒的女儿，真是太巧了，当年没有抢到你父亲，现在把你抢走倒也不错。”
“我名下弟子皆为男，好不容易有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各位师兄弟就不要同我抢了，让我一让。”
“丽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位长得高大威猛的壮汉瞬间站起来，他语气激动，露出的手臂的青筋暴起，“好弟子谁都想要，我们应该各凭本事。”
“小娃娃，你既是江寒的女儿，那我且问你，你可曾继承你父亲的天赋？”
壮汉问出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沈云梦身上，面露期待。
“我看未必。”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册，慢条斯理道，“这小姑娘分明不曾修炼，周身却剑气如虹，怕不是天生剑骨。”
男子说这话的时候随意极了，仿佛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但大家都是书院的老人，认识了千百年，谁不知道谁。
因此，他刚刚收音，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群放在外面，会引无数人追捧的大能们，正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
沈云梦见许久未有人说话，心中觉得奇怪，她是天生剑骨有什么不对吗？
不等她问出来，李青山开口解围道：“好了，潇湘子就是随口一说，具体如何，还需要测一测。”
说着，他手中飞出一方小印，小印晃悠悠地飘到沈云梦面前，然后变大化作一方石碑。
石碑通体如玉、光滑无比，正上方那面，有一个手印的形状。
“把手放上去，静心凝神。”
李青山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沈云梦的耳边，她抬头看了李青山一眼，然后缓缓将手抬起。
同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前世的画面。
她第一次进入玄天剑宗的时候，剑宗也拿出一块这般模样的石头。
他们告诉她这是天赋石，是那些大宗门专门给自家弟子测天赋用的。
她听完后满心欢喜的去，然而，去的时候有多开心，回来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因为在那块石头上，她获得了一个永远也无法摆脱的称呼——废脉之人。
她那还记得，那时她刚刚到玄天剑宗，什么都不懂，面对这样一块石碑，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当时也不像今日有人提醒，她就那么呆呆的站着，面对无数诧异、嘲讽的眼神，直到沈云月将她拉开。
沈云月将手放在天赋石上，很快一柄小飞剑浮现在她面前。
飞剑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看沈云月，一旁有人惊呼，“天生剑骨！”
那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高兴，大肆夸赞沈云月，将所有美好的词往她身上堆砌。
沈云月结束后，她站在了台上，她能感受到那些人注视的目光，听到他们的议论。
“姐姐这么厉害，妹妹应该也不差吧。”
“不知道这个妹妹天赋如何，若也是一个和天生剑骨差不多的天赋，那沈家就真的不一样了。”
“……”
种种言语下，她将手放在天赋石上，然而天赋石半点反应也没有。
有人不相信，让她一连测了几次，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那些人失望的目光中，她一辈子都被打上废脉之人的标签。
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全部变成讥笑讽刺，那些嘲笑她不自量力的言语，如同汹涌澎湃的江水绵延不绝。
特别是在得知她将会和她的堂姐一起进入剑尊座下，成为一名居住在内门的废物的时候，那些恶意便再也挡不住。
她无时无刻不在被人欺负，不管是外门还是内门，他们总有理由找她麻烦。
那些人就像是蜘蛛，织成一张巨大的、有毒的网，然后看着她在上面艰难求生。
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每一次反抗过后，就会迎来更加惨烈的报复。
她受够了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一次她绝不允许自己像前世那样软弱可欺。
不过短短一瞬间，沈云梦心思百转千回。
与此同时，她的手已经放在了天赋石上。
刹那间，一柄殷红如血，带着丝丝杀伐之气的飞剑出现，与飞剑一起的还有一团紫色的雷光。
“这，这是天生剑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沈云梦面前的剑。
“好，好，好啊。”老者双眼含泪，目光慈爱的望着沈云梦。
又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更满意了几分。
这样的好孩子，得有一个好师父啊！
沈云梦并没有注意到老者，她也不是波澜不惊，而是被这种情况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早在李青山那里知道她的剑骨还在的时候，心里的确期待过，但她明白，这失而复得的剑骨未必比她丢失的厉害。
她当时决定进入白鹿书院，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她需要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安心修炼，而且资源充足，白鹿书院无疑是众多选择里最好的那个。
她在书院里有专人教导，有资源可用，只要她刻苦些，到了沧澜大比的时候，一定可以将沈云月踩在脚下。
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剑骨出了问题。
她眼前的剑是记忆中沈云月那柄剑的两倍大不说，这颜色也不对，她明明记得，她失去的那根剑骨莹莹如玉。
沈云月在天赋石上显示出来的剑也是清如琉璃，上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气息。
沈云梦低眉思索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然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已经有好些前辈勾起了唇角，显得十分愉悦。
另有一些摸不着头脑的，便一齐暗中传音催促李青山，“山长，你笑的这么开心，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没错！”李青山眼角浮现几丝笑纹，站起来道，“这剑是大家都知道的天生剑骨，那气息嘛……”
李青山顿了顿，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道：“是剑心！”
“天生剑骨、剑心！”有人惊呼道，“这世上还能有如此天才！”
天生剑骨和剑心是两种不同的天赋，前者是剑道上的天才，当他拿起剑的那一刻就知道该如何用剑。
后者，则代表了无与伦比的领悟力。
剑有剑招、剑势……这些东西皆因人而异。
一个天生剑骨的剑修想要学其他的剑术，不一定能能成功，但若是剑心，则一定会成功。
剑心者，不管多么复杂的剑术，在他们面前也如同白纸一张，学习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压力。
一时间，众人看向沈云梦的目光无比复杂。
剑骨剑心，若这两样只有一样，他们也不会如此失态，因为这两种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可剑骨剑心在同一个人身上，这真是闻所未闻，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弟子，那……
想到这一点，那些人看沈云梦的目光越来越热切。若不是顾及着李青山，想要在小辈面前留点面子，只怕现在就要为收徒一事打起来。
“你们不行。”李青山无视那些热切的目光，也不听那些杂七杂八的传音。
“剑心主杀戮，你们当中有人修了这一道？”
李青山的话，让被天赋迷了眼的众人清醒过来。
“杀戮啊！”一位竖着发冠，满身药香的男子站起来，颇有些遗憾，“她不适合我丹院。”
男子说完，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雷灵根，剑骨剑心，杀戮之道。”之前那位激动的老者缓缓叹了口气，失望道，“这个孩子我教不了。”
听老者这么说，其他几位有意向的，也都沉默下来。
有天赋的孩子大家都喜欢，但是天赋太高的话就会让人头疼。
更别说这个小姑娘还是走杀戮之道，这若一个没教好，只怕整个沧澜界都会迎来一场浩劫。
可不把这个小姑娘收入书院，他们又不甘心。
这样的天赋，比起当年一力撑起玄天剑宗的沈凌天还要高。
若书院有了这个小姑娘，让她顺利成长，起码千年内无人敢动白鹿书院，也无人敢质疑书院第一的称号。
这个念头一旦在几人心里形成，便怎么也压不住。
他们看着下方的小姑娘，然后齐齐将目光投向李青山，纷纷向他传音道：
“这个孩子，书院必须留下。”
“山长，此子如此天赋，只要有她在，玄天剑宗再也不能对我们指手画脚。”
“……”
“可留下她，谁收她为徒？”李青山问出这个致命问题。
看着众人不再言语，李青山叹了口气，正准备自己站出来的时候。
紧闭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衣衫褴褛，须发乱舞的小老头缓步踱进。
“听说这里有个好弟子，山长不厚道居然都不告诉我。”小老头走到沈云梦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点点道，“不错，剑骨剑心，还是杀戮之道。”
“这个徒弟我要了。”小老头看也没看李青山，一把捞过沈云梦，留下这句话，人就跑没影了。
第15章 剑痴
李青山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额角微微凸起，青筋直跳。
他看向一旁从激动到现在波澜不惊的老者，语气笃定，“昆吾，是你吧。”
这里这么多师兄弟，当属昆吾和他感情最好，也只有昆吾怨了这么多年。
看到这么好的孩子，他不相信昆吾不动心，毕竟昆吾一直希望那人能收个弟子，重新振作。
“是我又怎样？”昆吾抚了抚胡须，半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他也是我书院中人，自然也可以收徒，我爱才心切，自觉没本事，想给她找个好师父，不行吗？”
“找个好师父当然可以，但你为什么叫他来，你明明知道他……”
李青山还未说完，就被昆吾打断。
“慎言！”昆吾看着李青山，眼眸平静，周身却气势不断升腾，“那老东西不在乎，可不代表我不在乎。”
“你说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昆吾冷笑道，“我只知道他当年是为了书院，后来也是为了书院。”
“明明他才是第一剑仙，应该被众人知晓，却因为你、你们，不得不退让，让一个毛头小子踩在了他头上。”
“他能忍，我不能忍。”昆吾站起来，气势已经达到了顶峰，“这一口气憋在我心中多年，山长若是对此事有意见，不如我们出去打一架？”
“昆吾，你冷静点。”李青山见他发怒，只得安抚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书院也都记在心里，可这是两码事，不能因为我们心怀愧疚，就……”
“就什么就？”昆吾冷笑一声，“别以为只有你把书院放在心上，难道我们没有？”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你敢说，整个书院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做那个丫头的师父？”
“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老眼昏花。”昆吾继续道，“我知道你也想收那小丫头为徒，但你不是剑修，不行。”
“是，我不行，那不是还有剑阁吗？”李青山无奈道。
他虽然有收沈云梦为徒的意思，但他也知道，他不是剑修，这样一个孩子放在他身边是屈才。
所以他只是想把这孩子给剑阁定下来，时候让他师兄来教。
他相信，那个小丫头如果知道她的是师父是她父亲的师尊，一定不会拒绝。
听了这话，昆吾瞬间绷不住，他手中一紧，身后的座椅顿时四分五裂，
“山长果然是山长，什么好事都要轮到你们师兄弟。”
“当年江寒拜师书院，你说为了大局，把他收入剑阁，拜你师兄为师。”
“我没意见，是因为江寒和那老东西并不合适。但现在这个小丫头却不同，她和那老东西如此合适，我绝不允许有人抢老东西的徒弟，哪怕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大局。”
李青山看着昆吾如此针锋相对的模样，仿佛只要这件事谈不拢，他下一刻就会动手。
他心中微叹，知道这个孩子剑阁留不住，“罢了，就这样吧。”
“哼，早该如此。”昆吾拿出一把椅子，看了一眼李青山，语气也放缓了些 ，“山长别怪我说话难听，事实就是如此。你师兄于剑道一途虽然厉害，但他到底不是剑心，也没走戮之道。”
李青山被昆吾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心中明白，昆吾说的是对的。
可……
“我知道你担心。”
大家相识多年，他一看就知道李青山在担心什么。
“不过我想你是忘了，昔年圣人仙逝，玄天剑宗以切磋之名，行挑衅之事时 ，是谁以一己之力，守住了书院现在的地位。”
“是你？还是你师兄？”
“我话已至此，你好好想想清楚。”
说完，昆吾踩上一个葫芦，瞬间消失在屋内。
李青山看着昆吾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他以为时过千年，许多人都忘了那件事，没想到还是有人记在心里。
今天那些未曾开口的，只怕都是这个想法。
不过也是，大家都是千年是师兄弟，那些往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罢了罢了，不是自己的终究强求不来。
只希望那个小丫头，可以守住本心。
……
另外一边，沈云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要收她为徒的人，从半空中扔了下来。
不过好在下面是厚厚的草垛，她跌在草垛上，倒也没受什么伤。
沈云梦挣扎着从草堆里爬起来，看着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老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弟子沈云梦，拜见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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