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旻越的声音从殿外响起:“禀皇上!大司马已经率领十万精兵在殿外将其他叛军制服!等待皇上差遣。”
“什么?”江宣泽浑身一颤,慌忙看向章演,“太师不是说他们赶不回来吗?”
“老夫几番计算过,这样远的距离是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赶得回来,更何况还要面对外敌,也不可能分出十万兵马回来。”章演保持自己的本意,坚定不移道,“你们不过是山穷水尽在虚张声势罢了!”
江瞩珩从皇位上徐徐站起来,不轻不重地说:“不错,这么远的距离当然不可能赶得回来,但如果是提早出发呢?”
章演难以置信:“提早?你怎么可能放弃南方战线让他们退回?”
“朕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处江山,至于外敌······”他望着他们,眼中尽是凉意,“大姜已经暂时退兵,更何况我大燕的安危,还不需要家国的蛀虫关心,章太师,朕从继位那一刻起就在想着如何才能搬到你,你太过于严谨,做事滴水不漏,又是大燕元老级的权臣,若不是这一次的逼宫,朕还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将你处死,想不到吧,你自己千算万算,可其实,从把玥伶送到朕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就是错的,你注定走不了这条天道。”
“怎么可能?”江宣泽似乎还没回神,还没意识到现实,喃喃自语,“都走到最后一步了,我怎么还会败呢?”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程真成拿着红缨枪指着他的胸口,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因为你的心里从来就不是装着百姓,从来就不是装着天下,你的心太狭隘,里面仅仅有你自己一人而已,这样自私的心,这样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当得了一国之君?”
这样类似的话,好像那个女人死前,也和他说过。
那张满是血痕凄厉的脸与眼前少年仇恨的脸逐渐重合,几乎要把他吞噬。
耳畔还有江瞩珩厉声下令:“来人,给朕把这些全部拿下!”
江宣泽于是在重重兵器包围中跌坐在地上,莫名其妙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喘不过气,就像一个黔驴技穷的疯子。
此番,才是大局已定。
第84章 最终章
晴空万里, 艳阳高照,常宁昏暗的天终于重新亮起来了。
秋含衣之死得以昭告天下,江瞩珩追赠她假黄钺, 赐谥号惠嬿, 而随她一道的小卒长程真成也因为立了功劳而受封剽姚校尉。
这件事传到了阮沨泞耳中之时,她正挟持着刚刚清醒的萧静挽威胁萧子珏把自己放了。
数日之前,她就找到了萧静挽所在的营帐,要挟持她以借机逃离,谁料萧静挽不知何时已然清醒, 但她并没有大呼小叫,只是看着眼中有些惊诧的阮沨泞问:“雪吟,你如今过得还好吗?”
语气温和,一如她离开之前,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静挽继续开口:“我知道你来此需要我,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自是会配合你。”
阮沨泞沉默了少顷, 说出二字:“多谢。”
秋含衣也没有对她开口说话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轻轻摇摇头:“我虽然昏迷,但是外界的事情还是多多少少都一些了解, 我所求不多, 兄长如今颇有几分功高盖主,恐怕这次的退兵会让皇上更加多疑, 最坏的可能是因此招来杀生之祸,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我只希望雪吟姑娘可以救兄长一命。”
“可是我怎么救得了他?”阮沨泞有些为难,又颇有几分不解, “我一个敌国的皇后,手再长也伸不到你们大姜。”
萧静挽道:“雪吟不必为此担忧,这其中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只希望你一回去,就能让燕王传递出暂时交好的信号。”
“这怎么可能?”阮沨泞摇摇头,“停战协议是大姜先撕毁,它在大燕眼中已经没有可信度,即便是我们传递出信号,可若是大姜发起突袭,又待如何?”
“我一定会让这件事变得可信,只希望雪吟答应我。”萧静挽说着竟然要向她行礼。
她身子那般虚弱阮沨泞怎么肯,只好道:“行,我答应你。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如果传递信号之后达不成你所希望的,也请你不要怪我。”
于是这个当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你欺骗了我两次。”萧子珏虽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持刀的手却暴起了青筋,
“你的确不好骗啊,景临王殿下,若不是苦肉计,又怎么可能让我寻得一个机会?”阮沨泞进一步后退,厉声道,“立刻把我的快马还给我,等我退至安全的地方自会将人放在那里,否则你就不要想玳贞公主好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妹妹脸色痛苦的神色催促了萧子珏,他也没有多说,直接抬手:“给她备马。”
阮沨泞就这么带着萧静挽一路逃离大姜的视野,然后把人轻轻放下。
“公主,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这么说,取下自己事先写好的一封信件,“但是我会想办法救治你身上的病的,虽然我如今救不了你,但我知道怎么样能救你,你之后只要带着这个东西去南疆找巫族人,他们便一定会救你。”
“谁知道未来呢?”萧静挽说出了一句阮沨泞听不懂的话,依旧收下了这个东西,笑着对她说,“还是谢谢你,雪吟。”
“公主,我其实不叫雪吟。”阮沨泞想了想,抬手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才是我的名姓。”
萧静挽认认真真看着她一笔一划,眉眼流露笑意:“原来你叫沨泞,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叫我公主了,叫我静挽吧。”
风吹枝叶飒飒,纯真的笑容终于再度出现在已经身份各异的两个人脸上,告别之后,萧静挽笑吟吟把阮沨泞送走,然后转过身伸出自己的手做出阻拦的动作:“不要杀她,千夙。”
正拿着弓箭瞄准的暗中人一愣,随即走出来:“公主,可是······”
“你其实也不想要杀她,对不对?”萧静挽按下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不要杀她,之后的事,我会和兄长交代。”
千夙望着她,良久,轻声问:“公主,这一切,难道都是你在配合雪吟吗?”
萧静挽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没有正面回答,却已经胜似回答:“她有自己的名字,她不是雪吟,她是阮沨泞。”
“那她也是姜国人。”千夙不自觉收紧自己的手,“身为国民,如何能够背叛自己的国家?”
“你又如何知道,她一定就是姜国人呢?”萧静挽的声音如同流出的涓涓泉水,“雪吟这个称号都不是真实的,我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一点对于姜国的留恋,我想,这里一定是她的伤心地,才会让她一丝一毫都不愿意留在这里。”
“这也太草率······”
她抬头望向天边烽火狼烟:“千夙,你知道吗,停战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所以在这场战役再度开始的时候,我才会如此厌恶,我想要和平,我不想再看见战火连天,不想再看见有人流离失所。”
“公主,这样的乱世,怎么可能不打架?”他眼中也有无奈,“只有一个国家吞噬另一个国家,天下统一之后才有可能获得和平。”
萧静挽摇摇头:“你所说的办法,这其中得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又得再死亡多少的人?你可曾真真切切地计算过?”
千夙道:“可是除了武统,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有的。”她重新看向他,又露出温和的笑,“你也看过不少书,应当知道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吧?比如不打仗,又要如何得到和平。”
千夙尚未反应过来,一脸困惑,她又话锋一转:“好了,现在暂时不要想这些,这种事情发生还需要一段时间呢。”说着,萧静挽就拉着他的手取下弓箭,“我有些累了,还不能带我回去吗?”
她都如此言语,他又如何还能说出一个“不”字,只好认输地将她抱上马,叹气道:“属下这次回去,估计要被王爷扒掉一层皮了。”
“不会的。”她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有我拦着,兄长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更何况,兄长一直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甚至连这次让你出面击杀沨泞,大概率也都不是本意。”
风沙飞扬,驾马驰骋,两个方向的马匹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向着自己最想要去的地方前行,遥遥的,阮沨泞就看见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正朝着自己而来,她欣喜地呼唤着:“江哥哥!”
腰际被人揽过,香薰扑鼻,疾风掠动:“来接你了。”
“事情都处理完了吗?”阮沨泞搂着他问。
他有些颤抖的手紧紧抱着她,心中有种失而复得的满足:“过些时日乱臣贼子便要秋后问斩,朝内一切尘埃落定。”
阮沨泞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呐呐道:“这便好,不枉我如此行事。”
“你还敢说?”江瞩珩脸上有些隐隐的愠怒,“是谁允许你先斩后奏,联合神女一起欺骗朕的?你可曾想过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朕该怎么办?”
他眼中血丝明显,阮沨泞有些内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安抚他,思来想去,最终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后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江瞩珩的气一下子就没了:“罢了,先回去。”
身后侍卫陆陆续续跟上来,他带她上了马车:“让朕想想,该怎么惩罚你的不听话。”
阮沨泞佯装思考:“唔,不然就罚我不能吃鱼?”
“这个惩罚也不错。”江瞩珩也模仿她的动作,表情故作严肃,“但是还是感觉轻了点。”
“这还轻?”阮沨泞刻意做出夸张的动静,“那就罚我不能吃鱼还要看着你吃鱼?”
江瞩珩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搂着她,却换了个更致命的问题:“这身衣服好像不是你常穿的料子?”没听见回答,他了然于胸地摸向她的腰腹,果然听见了她低低的一声吟息,“泞儿,你说实话,还有哪里受伤了?”
阮沨泞干笑着推开他:“没有······”
“没有?”江瞩珩盯着她,笑容变的微凉,“朕方才摸到你肩膀,肋骨,背脊处都见你有不同的微小反应,你不承认?没关系,回去朕亲自帮你检查。”
阮沨泞面不改色地凑近他身边:“没有不疼的地方,嘶······江哥哥,好痛······”
江瞩珩不动声色揽紧她的腰,让两人更贴近一步:“痛就对了,记住以后不要擅自行动,长个教训。”
御池中的温水清澈,铺满晶莹雪白的药花,被殿中的昏暗灯光洒下淡淡的辉色,就像是沐浴在半融半凝的白雪中,水汽氤氲,腾腾绕绕,旁边放着换下的脏乱外服内衬,腰带上的金丝花纹繁复华美,弯曲成令人无限遐想的模样。
水波清滑,暖洋洋地漾过阮沨泞的胸口,她双月退缠绕着江瞩珩的月要身,双手攀着他,被她揽在怀里,两人严严实实地贴在一起,水纹从缝隙间流入,像一只只小蝌蚪一样,挠得人心里痒乎乎的。
他轻抚过她身上的伤疤,虽然早已经不会流血,但是一道道的绯红依旧能想象得出留下时的触目惊心,他低声问:“朕就一个不注意,你便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果真是习惯了吗?”
她被他触摸得一阵阵如电的酥麻,抱着他的手收紧,闷声说:“怎么会习惯,麻木了倒是有可能。”
他便落吻在她的肩头,顺着骨骼走势,流连至锁骨,在心口处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红痕,她低下头,指尖轻触,低低一笑:“江哥哥这是从何处学来的?”
朦胧暖雾中的美人白里透红的面庞一笑,千万朵花开,他摘下她的簪子,让青丝铺满水面,她低嗔道:“我本来不想洗发的。”
水润红唇撩拨人心,他抬起她的下颌轻轻一琢她的唇,她顺势闭上眼睛,感受到他慢而缓地亲吻她,并不深入,如同羽毛扫过面庞,又滑过耳后,温柔至极,似真似幻地引|诱着:“可以吗?”
她点点头,随着他一声闷哼,她疼得眼睫轻颤,没忍住睁开眸子,里面水雾蒙蒙,分不清是御池中的温泉还是将落未落的眼泪,她抚过他因为动作而轻拧的眉问:“江哥哥,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何时对我动情的?”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他深情款款的眼里满是温柔,在她耳畔低语:“缘起之时,一往而深,尔后天地知,风月知,落花流水皆明了······”
他吻过她的耳垂,面容情深不悔:“唯朕,心动却不自知。”
后人书《双国传》有载:
光奚六十五年春,玉兔西坠,金乌东升,大姜玳贞公主萧氏静挽主动同姜王萧珽请愿,为河清海晏前往大燕和亲,至此姜燕两国持续已久的战事终止,双国并立,结束了百年混乱的局面,天下太平。
光奚六十六年春,双国前后实行务农殖谷,同年秋,大燕修善律典,重制法理,同年冬,大姜闭关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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