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从什么地方读到过: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曲嫮叹息,低头盯向手机屏幕,她几分钟前预定的网约车终于缓缓行驶到她的面前。
第40章
翌日清晨一踏进办公室大门, 曲嫮就敏锐的注意到坐在自己办工作对面的年轻男人。
纯黑色高领羊绒衫,乍一看就知道必然价格不菲,羊绒衫袖口随意向上撸起, 露出一小节如玉般白皙细腻的手臂。正目光清冷翻看报纸,桌面上距离他不过咫尺的烟灰缸里搁着半截未燃尽的烟, 稀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袅袅烟雾上竟带出种说不出的梦幻感觉。
曲嫮当即一怔,随即醒悟, 面上虽然没有任何表示心里面却顿时觉得不舒服起来,却又无能为力。
从头一天局领导要求她帮忙安排罗煦涵住所,为他找房子开始她就意识到, 对方怕是要留在这里打长久战了。
只不过……
令曲嫮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按理说就算他们现在接手的案子陷入瓶颈, 需要罗煦涵这个上级部里面派下来的专家协助破案, 那他也没必要一直待在这儿啊。完全可以先暂时住在酒店,等案子告一段落就拍拍屁股回家。
然而……,并没有。
也就是说, 处于现在局里面正棘手的天台陈尸案, 还有其他更复杂的事情需要罗煦涵的协助。
而更复杂的事情……
一霎那间, 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涌入曲嫮的脑海之中,令她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默默念叨了句:不会吧!不会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个吧……
正怔愣,曲嫮就听见报纸折叠发出的沙沙沙声,紧接着耳畔响起罗煦涵惯有的清冽、冷漠、磁性十足的男中音:“早啊。”
曲嫮肩头轻微颤抖一下,下意识扭头正对上他一双黝黑深邃,漂亮的令人心颤的双眼。
“早。”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字却仿佛费尽曲嫮全身力气, 嘴角努力挤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
曲嫮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头有些慌乱,身子一矮忙不迭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坐下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处境似乎变得更加艰难, 她明明记得原本应该是许扬坐在自己对面才对,怎么今天反倒是……
曲嫮喉咙略微有些犯痒,心头的疑惑不吐不快:“你……”
她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就听见罗煦涵又悠悠开口:“昨天的房子我很满意,谢谢你啊。”
曲嫮干笑:“是、是吗?所以你……”
罗煦涵颔首,确认:“租下来了。”
曲嫮“哦”的一声,点点头。
两个人之间对话告一段落。
整个办公室顿时陷入尴尬境界。
曲嫮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开电脑、进网站、看卷宗……装的时间越长心头越是烦躁,眼睛控制不住的总是往显示器右下角位置扫。
明明平时这个时候其他人早就该进办公室了,怎么到现在还……
最后终于忍不住,“啪”的把手里的笔往桌面上一丢,抬头张望:“奇怪,怎么其他人还不来上班,集体翘班是怎么的?”
罗煦涵线眼皮朝她看去一眼,慢悠悠说:“我让他们去按照我昨天的分析排查嫌疑人去了。”
“你怎么……”曲嫮心头的火气瞬间就被他激起,脸当即冷下来,手指重重的在桌面上叩击两声,这才复又开口:“罗先生,鉴于你是上面派下来的专家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是现在我发现不得不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力图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的严肃、郑重:“甭管怎么说现在系列案件的负责人还是我,而不是其他什么人。你作为下派的专家,可以出现在这个办公室里,也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但是直接给我的人安排工作这就过了吧?!”
“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为了突显自己的气愤,曲嫮再次强调说。
罗煦涵却好似根本没理会到她内心的情绪起伏,只淡淡的看她一眼,目光再次转移到报纸上面。
“哦。”
哦?!
曲嫮震惊,随后出离愤怒:“你这是什么态度!”
罗煦涵抬头,目光冰冷仿佛出鞘的利刃,“我并不认为自己的态度或者做法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反倒是你,似乎对于我的判断并不赞同。”
曲嫮没想到他居然能够一眼看穿自己真实想法。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真正原因就是在于对罗煦涵以及罗煦涵给出的判断的不信任。
从心理到生理,源自观念最深处的不信任。
毕竟刑侦讲究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推论是假象。假象可以有很多种,但是真相只能有一个。
在她看来犯罪行为学也好,犯罪心理学也罢,全都不过是建立在行为人的主观判断,根本没有说服力。
即便是在头一天的会议中自己赞同他的几点说法,也并不证明就能以此作为断案的根据。她绝对无法接受,除非罗煦涵能用行动向自己证明,他所作出的推论是正确的。
曲嫮沉默,继而面沉如水,懒得在维系出一派和平的假象,直言开口:“罗先生,反正现在这里也没别人,大家不如敞开天窗说亮化。从在民宿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你,甚至到现在我依旧对你心存怀疑,毕竟你当时的表现以及后面神秘从卧室消失都是让我搞不明白的地方。当然也不是完全搞不明白,那天你应该是从窗户溜掉的。”
想到自己可能有偏题的危险,曲嫮连忙拉回话头,继续说:“虽然昨天会议上你提出一系列的排查嫌疑人方向,又指出嫌疑人极有可能是和我们见过面的,但是我并不认为你说提出的几点可以帮助我们快速、有效的锁定犯罪嫌疑人。毕竟旧工业区范围不算大也不算小,人口稠密,能同时符合你所说的嫌疑人绝对不会只有一例两例。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仅仅凭借你之前说的并不能够说服我。”
听曲嫮说完罗煦涵放下手里的报纸,认真朝她看过来,眼神直愣愣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
他双眸好似两汪黝黑,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潭,但是被他这样看着就令人心里面发毛,仿佛瞬间就会被那深潭吸进去一般。
曲嫮下意识的用手指扣住桌子边缘。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成功的将罗煦涵惹恼自己,“噗嗤”的一声,他却笑了出来。
“曲副队长这样,……挺好的。”罗煦涵出乎曲嫮的意料说,说完双手交叉平放在桌面上,后背却舒服的朝后靠过去。
“我并不介意就此次的案件再和曲副队长单独探讨探讨,瞬间再补充一点我昨天没来得及说的观点。”
曲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当下不甘示弱的点点头:“愿闻其详。”
还愿闻其详?话说的文绉绉的,偏偏表情还那么的凶,脸板的什么似的,圆溜溜的眼睛闪闪发亮,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伸出爪子准备挠人的小奶猫一般,奶凶奶凶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反差萌。
也不知道怎么的,罗煦涵忽然就觉得这个样子的曲嫮尤其的有趣,也忍不住想要和她多说上几句。
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向上勾起,罗煦涵起身,径直朝放置在办公室里的磁力白色写字板坐过去。
他黑色的羊绒衫下面配着一条修身的烟灰色西裤,黑色牛皮皮鞋,一只手慵懒的插在裤兜里,肩宽腰细腿长,一派悠闲贵公子模样。
曲嫮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移动,恨不得咯吱咯吱咬牙,就他这样子放到T台走秀都不过分,怎么偏偏跑到江城当什么指导专家?!
很快就听见罗煦涵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到自己耳中:“事实上就整个案件来说,最令我感兴趣的还是张娟陈尸案部分。毕竟就像我昨天提到过的,张娟被杀虽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是案件明显表现出和其他案件不相同的地方。也就是说,凶手杀死张娟并非经过事先计划的,而是临时起意。”
对于罗煦涵的这个判断,无论是从感情角度还是从理智角度曲嫮都是赞同的。尤其是在凶手所使用的凶器方面,可以充分证明凶手确实不存在事先有所准备。
但是,始终有一点是令曲嫮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就是凶手究竟是根据什么选择的受害者?
令她没有想到的,罗煦涵随后讲述的也恰恰是这一问题。
“在我看来凶手选择张娟作为他的受害者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曲嫮下意识的挑高眉头。
“毕竟受害者分为两个级别,高风险和低风险。低风险受害者多是指出入风月场所抛头露面,或者打扮暴露甚至从事某些不光彩行业的女人。比如说吸毒人员、KTV公主、酒吧陪酒女郎、频繁出入夜店同时私生活较为复杂的女性,这种女性出入高风险场所较多,接触到危险的可能性也就较大,同时成为犯罪嫌疑人的目标的时候,犯罪嫌疑人需要承担的风险就相对较低。而高风险受害者正巧与之相反,比如说像张娟这样的女性,相貌普通,性格内向,衣着保守,还没有男朋友,生活范围相对比较狭窄,人际关系相对比较简单的。而且我翻看卷宗时候发现,以现代都市距离来说张娟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之间距离相对较近,而她主要的活动范围也主要围绕着家、单位两点一线,交往人群主要是家人、同事以及班级学生。这些因素注定当她发生意外的时候很快就会被注意到,选择这样的女性下手对犯罪嫌疑人来说不可谓风险不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罗煦涵的一番话还是说得曲嫮心服口服。
然后很快……
第41章
随着黑色碳素笔在白色写字板上写下三个字, “高风险”。
罗煦涵再次开口分析说:“这是我所说的第一点。那么第二点就是张娟的生活环境。灯泡厂员工宿舍生活的大多是当初江城第一灯泡厂的老员工,虽然各家各户离开工厂的时间不同,但是相互之间一般都相对熟悉。另外, 宿舍楼所在位置并不偏僻,人口稠密, 附近治安良好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恶性犯罪。选择这样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犯罪,同时还没有经过充分的事先准备, 凶手从选定受害者到作案再到逃脱整个过程进行的无比顺利,甚至还没有被任何人目击到。这又代表着什么?”
“凶手就住在案发地附近,甚至有可能就在灯泡厂宿舍。”曲嫮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略微有些后悔。
可是抬头看到罗煦涵双眸中充满善意的微笑时候, 忽然间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罗煦涵点点头, 赞同说:“好巧, 我也是这个看法。”
曲嫮微微抿嘴,想了想开口说:“聊聊张娟身上的刀伤和字迹吧。这是其他几具尸体没有的部
分,而且我怀疑里面是否包含着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罗煦涵点头, 继而在写字板上写下一个阿拉伯数字“2”。
“我个人的看法是, 凶手杀人的顺序首先是王月娥, 之后是张娟,再之后是卢雪花、杨洋。或许成功杀害王月娥之后令凶手内心产生极大的满足感甚至膨胀欲,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他急需要去证明自己,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凶手遇见了张娟。”
“那么按照罗先生的意思,凶手杀死王月娥是在预谋之内的咯?但是之前你不是说他杀死张娟并不是在他的计划之内?”
罗煦涵点点头,承认说:“其实这并不矛盾。甚至可以说不仅仅是王月娥, 就连卢雪花和杨洋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成功杀死王月娥带给凶手极大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促使他必然会再次行凶, 只不过张娟并不是他事先选择好的杀害对象,只是一个意外。”
曲嫮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再次提出相反意见。
“可是……”曲嫮略微沉吟,“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通过调查我们并没有发现
四名死者之间有任何的相互联系。”
罗煦涵目光深沉:“这也许需要换一个角度思考。比如说,单向箭头。”
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曲嫮几乎惊叫出声:“你的意思是说……”
不过罗煦涵显然并不准备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快速变换讨论方向:“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先回到张娟身上的伤痕上面。”
“从现场得到的照片我们可以确定以下几点:第一,凶手是在击昏甚至杀死张娟之后才将她捆绑的,同时我之前提到过,他应该是趁受害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迅速从背后动手偷袭成功。这就意味着凶手内心充满幻想,无法正常与女□□往,甚至内心自卑。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先虐待受害者,之后再将其杀害。”
对于罗煦涵所说的这一点曲嫮有不同的看法,当即指出:“可是凶手切掉了张娟的□□,这也是虐待的一部分。”
“但是,”罗煦涵当即反驳她说,“凶手切到受害者□□是在受害者死亡之后,并且凶手还曾经玩弄过受害者的性!器官,但是奇怪的是在受害者体内并没有发现□□,这就证明凶手在性方面不成熟,甚至功能低下,以至于他只能利用手的方式满足内心幻想。我推测扭曲捆绑以及虐待可能源自于某种色情读物。”
曲嫮快速翻看案件相关卷宗,指出:“法医曾指出在张娟的尸体上发现极少量精斑痕迹。”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那一定就是凶手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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