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心真人”却误会了,见“严凉”不说话,以为他是幡然悔悟,缓了缓语气,谆谆教诲道:“阿凉,平日里师叔师伯都待你不错,并未对你不住,你如何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尽快将人放了才是正事。”
“师父说笑了。”“严凉”柔声回应道,“徒儿并不会伤害师叔师伯,只不过想请他们为徒儿做个见证罢了。”
“阿凉,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早知今日,为师当初就不该收你为徒。”“莫心真人”语气严厉,神色冷凝。
“严凉”听自家师父说出这般重的话,浑身紧绷,立刻便跪下了。
“莫心真人”以为这是自己的训斥起了效果,乘胜追击道:“阿凉,你可知错?”
“徒儿不知。”“严凉”猛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莫心真人”,眼底一片猩红,神情尽是决绝,说了一句听起来与今日之事无关紧要的话,“师父,你教过徒儿,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君师,可徒儿只跪过你。”
“为何说这个?”“莫心真人”脸上困惑不解,心下却是惴惴不安,被他这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
说实话,严凉也被这一惊一乍的疯癫举止吓着了,心中一遍遍地否认,认定这不是他会做的糊涂事。
“哇哦,有好戏看。”一道女声响起,带着浓浓的惊喜与兴味。
原来黑鹞领着一人一鸟在甬道中七弯八拐绕了好些时候,不知怎的也到了此处。
一人二鸟正好赶上这出下跪表痴情的戏码,这不是巧了么?
“姐姐——”严凉惊喜交加,才喊了一句就被秦慕制止了,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打扰自己看戏。
那边厢,“严凉”开口解释道:“师父,徒儿跪你,并不是因着你是师父,而是徒儿打心底里敬你爱你。自从师父将徒儿带回亭华山的那一刻开始,徒儿便在心里认定了一件事——终此一生,师父都是徒儿最亲近之人。”
“阿凉,你的真心,为师明白。”“莫心真人”接过话茬,真诚地劝导,“阿凉,我与你有着师徒情分,本就是极亲近的关系,即便不成婚,也是最亲近的。你如今只是雏鸟情节,不自觉地对关心你的人产生亲近之意,这很正常,但等你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认识了更多人,那时候你便会察觉如今的心思有多不成熟,多幼稚,到时怕是悔之不及。”
“这话不行,差点火候,一点都不能说服人,一看就知道没怎么看过心灵鸡汤。”秦慕撇了撇嘴,犀利地点评道。
“就是就是,确实不怎么行。说话就说话,扯什么‘雏鸟’,鸟类就是对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心生亲近,怎么了呢?”飞鸢赞同地点点头,对“莫心真人”东拉西扯,损害鸟族名誉一事觉得十分不忿。
“要——”黑鹞也不甘示弱地应和了一声。
“师父,徒儿分得清。”“严凉”并没有被秦慕的话劝服,目光灼灼地攫住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剖白心迹,“师父,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师父的风姿,令徒儿目眩神迷。待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清楚地知晓自己对你存着怎样的心思。为了你,我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我明白你不喜欢残忍嗜杀之人,为了讨你欢心,我收敛起暴虐的本性,救济那些自私冷漠的俗人,只因为你喜欢。我也能洞悉你的担忧,为了让你放心,我可以原谅那些曾经伤我害我之人,真的。”
秦慕赞许道:“这话就动听多了,真情实感,有理有据,感人肺腑。是个高手!瞧瞧这白切黑的卓越演技,突然脑补一篇十万字的师徒虐恋文,徒弟小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心思深沉,多疑谨慎,遇到了人生中唯一的救赎——他的美人师父。为了不让美人师父怀疑,装得跟一只小白兔似的纯良无害。而美人师父被蒙在鼓里,直到徒弟暴露真面目的那一天,美人师父才明白他从前表现出来的乖顺听话,都是假的。徒弟根本就没有变好,骨子里还是那个腹黑偏执,寡情残忍的小魔鬼,一不留神,极有可能晋级为大魔王,那美人师父辛辛苦苦几十年,没想到教出这么个玩意儿。”
“你这么一说,老子也觉得这出戏若是排得好,可比话本子里写的要精彩多了。”飞鸢似有所感,主动续上后半部分的故事,“徒弟被美人师父逐出师门,直到功成名就,名扬天下后突然重新回归,声称为报答教养之恩,决意迎娶师父。美人师父在徒弟的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使得徒弟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想与她结为道侣。身为师父,自然不能逾矩越礼,美人师父没有同意,激得徒弟杀性大起,将她掳走,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杀了师门的众位师兄弟,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局面,逼得美人师父自觉罪孽深重,留下血书,上书“孽徒”二字,之后便自杀赎罪了。而原本被世人尊崇为修真界楷模的徒弟经此一役,心性大变,变成了阴晴不定,亦正亦邪的性子,偏执阴鸷,居然修炼起死回生的邪术,将美人师父救了回来。而这位美人师父被自家徒弟感动,决心好好导引徒弟向善,最终男主放下屠刀得到救赎,回头是岸,重新回归正道,余生都在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致力于为修真界造福,而美人师父和她的徒弟竟然真的双宿双飞,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灵宠技能展示会
飞鸢:老子的美所向披靡。
黑鹞:要——
幻妖:狗血话剧一级爱好者,菜还爱演。
第11章 姐姐的心思你别猜
“妙!太妙了!阿鸢,看不出来你还有写话本的潜质。”秦慕对飞鸢的补充赞不绝口。
严凉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听着一人一鸟你来我往,心中难免有些不自在,毕竟那演戏的幻象长着同他一样的脸。
可秦慕却不以为意,兴致勃勃地盯着前方,好奇这出师徒虐恋戏的后续。
听着“严凉”坦诚的话,“莫心真人”觉得晴天霹雳,她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温柔无害,善良和煦的徒弟本性竟是这般模样,他的那些美好品行,居然都是装出来的,而她自以为成功的教化,到头来居然一败涂地,半点都没能起作用。
“严凉”善于洞察人心,见自家师父懊悔不已的模样,对她的想法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开解道:“师父不必自责,徒儿本就是心思邪恶,不堪教化之人,在尘世中摸爬滚打这些年,早已尝尽了世间冷暖,对这人世早已失望至极。若不是碰见了师父,保不准会成为一个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徒。徒儿很感谢师父这些年的真心相待,令徒儿觉着这世间还有几分可爱之处,这才渐渐熄了灭世的冲动。师父,你于徒儿而言,是这世间唯一的光亮,是徒儿见过最绚烂的色彩。”
“你——”“莫心真人”觉得心中大恸,只说了一个字,便觉得如鲠在喉,心头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在,师父。”“严凉”善解人意地应了一声,眼神中带着讨好与期待,小心翼翼而又惹人爱怜。
“感人,太感人了。这徒弟真是个小天使,太暖心了,自己分明已然千疮百孔,还想着温暖别人。为何男主就一定要经历千难万险?为何他不能安安眈眈地成长?良好的童年经历同样可以养成坚毅的性格啊。”秦慕忽然愤懑不满道。
说罢,她便意味深长地看向严凉,眼中有着深切露骨的怜悯与同情。
严凉不明所以,觉得姐姐的心思真不好揣度。
飞鸢感叹道:“如今的徒弟即便偏执,可好歹还听美人师父的话,就像是禁锢野马的笼头,稍加指导,便能让他朝着既定的方向驰骋千里,一往无前。美人师父既是救赎,也是桎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真是太美好了。”
秦慕极力赞同,看得津津有味,一脸沉醉,眼中似乎都要冒出金光来。
严凉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大部分的人还是喜欢惊险刺激的情节,温吞水般的生活鲜少有人中意。”
飞鸢一副知之甚深的模样,了然道:“那是自然,没有前头的跌宕起伏,何来后头的比翼双飞。”
“即便再怎么修饰润色,也难免师父不甘不愿的事实,这样的圆满结局不过是为了哄骗世人,自欺欺人罢了。世人大抵喜欢粉饰太平。”严凉盯着那幻象软硬兼施、油嘴滑舌、八面玲珑的模样,露出鄙夷之色,显然很是瞧不上。
这话洞悉人心,通透练达如老人,完全不似一个少年能说出的话。
男主这清醒的头脑,卓越的见识,果然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秦慕心中感慨又怅惘。
“阿凉,都怪姐姐没能早点找到你。”秦慕缓缓了情绪,摩挲着严凉的头顶,心有所感道,“若是能早一些找到你,将你送上亭华山,那你便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心中定能少一些怨愤,也能更开朗快乐一些。怪我,都怪我。”
“姐姐不必自责。此生得遇姐姐,是严凉三生之幸。”严凉安慰道。
“乖孩子,真懂事,贴心!”秦慕有种我心甚慰的自豪感。
飞鸢兴高采烈地喊道:“快看快看!上手了,上手了,刺激!”
“师父,你这般好,让徒儿如何舍得放手?”“严凉”骤然发笑,眼中泛起泪花,笑中带泪。
他的话直白,行动更加直接,居然伸手要去抚摸“莫心真人”的脸颊。
“严凉——”眼看着那手就要碰触到自己,而身体又被“严凉”用法术制住无法动弹,“莫心真人”的额角直冒冷汗,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想来实在无法忍受被自个儿徒弟亲昵地抚摸。
“快碰上了,碰上了。”飞鸢不可说不激动,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满是兴味。
秦慕也是兴致勃勃,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姐姐,倒也不用这般殷切。”严凉瞧着眼前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说着一些恶心的话,心中难免觉得羞耻。
“嗯哼——”秦慕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装出正经的模样,狡辩道,“阿凉,你可要引以为戒,万莫学这坏样。”
严凉暗暗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位姐姐想多了,但嘴里却乖巧回应道:“多谢姐姐提醒,严凉记住了。”
秦慕点头,觉得小孩儿很上道,当真是“孺子可教也”。
这么一打岔,那边的“严凉”与“莫心真人”已然有了新进展。
“严凉”的手搭在了该搭的位置,正是“莫心真人”的脸颊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秦慕与飞鸢这一人一鸟相视一笑,表面看着一派镇定,实则内心早已尖叫连连了。
正当他们想着要不要继续观看接下来少儿不宜的画面,眼前的一幕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莫心真人”受此轻薄,羞愤欲死,强行冲破桎梏,电光火石之间,居然刎颈自杀了。
“严凉”也没料到美人师父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刎,鲜血喷溅到脸上的那刻就完全怔愣住了。
瞅着眼前软塌塌伏在石榻上的尸身,“严凉”傻了,而后便陷入了绝望的疯魔中。
飞鸢看到这里,怒了。
是的,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叉腰大喝道:“停停停,不行不行,重排重排。”
那边“严凉”正将痴情偏执演得起劲,却听到人喊起来,还用的是那般嫌弃万分的口吻,当真煞风景。
“阿凉,这戏好没意思,咱们能走了么?我厌了。”秦慕也瞧不上这你死我哭、哀哀戚戚的老套把戏。
“我没瞧见法门在哪儿,不过想来关窍应当在那两人身上。”严凉眉目冷冽,语气森冷。
话音方落,寒光一闪,便见铮亮的剑锋朝着那两个幻象劈去。
却见那“严凉”就地一躲,急急退开了去,将那逝去的“莫心真人”留在了原地。
“好快的剑!”秦慕都没看清严凉是如何出剑的,就见寒芒闪过,那边悲悲戚戚的人已然换了副模样。
“瞧,虚情假意,果然是长久不了。这一试,便露馅了。”严凉冷冷地说。
“可不是嘛。”秦慕咯咯笑起来,调侃道,“没想到这妖还亲自上阵出演,怪敬业的。”
“你们这一师一徒,好不要脸。做出这等悖逆人伦之事,反倒来笑我?”“严凉”仍旧是那副装扮,语带讥诮。
秦慕瞧着这幻象方才狼狈滚地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阿凉,这妖怪莫不是不会打架吧?”
“一试便知。”严凉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控着那剑劈刺削挑,逼得那妖怪节节败退,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阿鹞,烧他烧他。”秦慕不讲武德,指挥黑鹞加入战斗。
一阵烈焰袭来,“严凉”避闪不及,居然叫那火烧了衣摆,急火火地东跳西窜,嘴里吱哇乱叫,极为慌张。
“着了着了。”秦慕拍手叫好,继续撺掇道,“阿鹞,接着烧接着烧。”
“要——”黑鹞自然听话,连着喷了好几口火过去。
幸好严凉讲些武德,没有落井下石,不再继续攻击,不过那火也让“严凉”遭了不少罪,左躲右闪,腾挪不止。
“烧他烧他。”秦慕看得兴起,想着一鼓作气破了这迷局。
飞鸢也在一旁助兴道:“烧烧烧。”
“饶命饶命饶命——”那妖渐渐力有不逮,喊叫着苦苦哀求。
“撤了这幻境,好生放我等出去,否则没你好果子吃。”严凉厉声道,“反正诛灭了你,我等也是能出去的。”
幻妖不敢怠慢,慌忙应声道:“撤!这便撤了!”
“真是一只没骨气的妖。”飞鸢有些失望,还想着能看一出坚贞不摧的戏码呢。
秦慕不搭理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鸟,见幻妖求饶并答应放他们出去,便让黑鹞停了火焰攻击。
幻妖捏了个诀,幻境骤破,二人二鸟便见周遭换了景色,赫然是一片宽敞地带,前头有河,后面靠山。
“啊——”飞鸢惊叫一声。
秦慕定睛一看,原来这地儿不止他们几个,还有几个金衣佩剑男子并一只五彩鸟直挺挺地杵在那儿。
这几人与五彩鸟都是呆愣愣的,闭着眼睛,明显是陷入魔怔之中,想来也被诓进了幻境之内。
“小幻妖,出来!”秦慕大喝一声。
“真人好本事,居然晓得我隐身在此。”幻妖现形,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这一回,他没再用严凉的模样,恢复了本来面目,竟然是个俊秀少年,样子倒是周正。
秦慕得意地说:“兵不厌诈,不过是诈你一诈罢了,没成想你当真在这儿。”
幻妖听她说得如此坦诚,反倒不怎么信了,干笑着回应:“真人说笑了,小妖方才造次,多有得罪,望真人宽宥。”
“你设下幻境,拐骗修士,荼毒谋害人命,岂能饶你?”秦慕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严凉的剑应声而出,指着那幻妖眉心,下一刻就会结果了他。
“要——”黑鹞也识相地助威。
【作者有话说】
秦·爱瞎操心·慕:阿凉,你可莫要重蹈覆辙。
严·少不更事·凉:不会,绝对不会。
严·自打嘴巴·凉:阿姐,我想说话不算话,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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