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昭然感觉到一股无望,她没有解释自己不是割腕,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容,她抬起另一只手拨开灯,两个人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打开灯后她手臂重重的的垂落下去。
反问他一句,“你知道我最不能原谅你的是什么吗。”
“我不怪我爸妈瞒着我,不怪外婆不告诉我,我接受不了的是连你都要瞒着我。”
“机场追过来的时候你追上来也不是因为你觉得你自己错了,而是因为离开的是我。”
“你知道我很好哄,知道我在意什么。”博昭然泣不成声,那么久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口唇都抖个不停,不停的咳嗽,“我在波士顿等过你很多次。”
秦知珩因为这句话脑子清醒了一瞬,他松开她,后退一步,和她隔开一步的距离,“那我呢?我为什么瞒你,你想过吗。”
像是一个死局。
博昭然被隐瞒,而秦知珩隐瞒的初衷是怕博昭然不再爱他。
这场报复本来就没有结局。
秦知珩握着她手,抵在自己心口,“病例报告,割腕,三厘米,你这是捅了我整整三刀。”
“外婆重要,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你会因为知晓这件事后放弃我。我永远都不在你的权衡利弊里是吗?”
博昭然深吸一口气,压制掉急促的呼吸,字字珠玑,割在两个人身上,“我有想坦白过的,怪只怪你步步设局,让我一步步陷进去,连和你开口都是困难。”
“你要我怎么和你说。”她反握住他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手背皮肉,泪掉的更凶起来,“说,我知道你厌恶博穗穗,我和她是一样的人,主动接近,带着目的靠近,无数次和你擦肩而过都是为了报复,然后我喜欢上你了,在报复之前。”
“你要我怎么想开,他们是养大我的人,你是以后要陪我一辈子的人。”
这场谈话注定是无疾而终的,同一张床,互相背对着,只留一盏黄色小灯。
半梦半醒之际,急促的铃声划破沉默的房间,秦知珩摸起她的手机接通,白姝兰的声音落在房间里,让人惊慌失措。
“阿昭,你外公不见了,快些和阿珩回来一趟吧。”
博昭然愣住了,不似平常那般怔愣,是彻底软了身子,大脑一片空白,心跳飞快,心悸的难受,全身迅速变冷。
秦知珩的反应要比她快一些,顾不得换衣服,衣柜里扯出两件厚外套穿在两人的身上,又换好鞋子,迅速开车前往周家。
博昭然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深夜的黑色像一头吃人的怪兽,周向凌查着监控,他们分头行动,在周家附近拿着手电筒找了起来。
晃眼的手电筒撕开黑夜,应急灯也亮起,别墅区的花园有一条小路,穿插在林子里,前不久刚下过雨,土地还有些黏,博昭然有好几次分神踩空。
秦知珩生怕她出事,紧紧的牵住她。
最后周方柏是在玻璃温室里找到的,周向凌找完一圈返回家的途中发现温室里亮着灯,有个熟悉的人影。
博昭然和秦知珩几乎是收到消息就往家跑,等到拉开玻璃温室的门,看到里面头发凌乱,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柄戒尺的周方柏,心才安下来。
可是白姝兰一直偏头擦泪。
博昭然挣开秦知珩,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踉跄了几步走到周方柏面前,声音慌乱,“外公,你去哪了?”
可惜周方柏早就不认人了,他板着脸看面前的博昭然,挥动着手里的戒尺,“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我得走,得快些走。”周方柏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白姝兰拉住,“你要去哪啊!”
周方柏茫然的回答,“做梦了,梦见阿昭被欺负了,我就说不要送回京港,不要送回去,阿昭哭了。”
“我得去找博承明,当时怎么保证的,怎么能让我的阿昭受委屈。”
博昭然彻底崩溃了,平静的脸上蕴藏的是歇斯底里,“外公,我是阿昭,我是阿昭。”
她一遍遍的重复。
她跪在地上,头靠在周方柏的膝盖上,泪流不止,“外婆,你快点说,我是阿昭。”
白姝兰不忍心,偏过头。
秦知珩就是在这一刻察觉自己错的离谱,如果在博昭然离开后的那个九月,他隐约感觉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是错误的,甚至这个认知一点点加深,那么博昭然跪在周方柏面前一遍遍的重复自己的名字,又看到玻璃温室里大的离谱的草莓。
他彻底错了。
他蹲下身,抱住博昭然,下颌绷的很近,“外公是病了,不是忘记你。”
周方柏依旧没清醒过来,博昭然不理会秦知珩的话语,哭到眼睛都流不出来泪,一刻都不停。
一直到凌晨三点左右,周方柏突然清醒过来,看到手里的戒尺和跪在地上的阿昭,还有好多的熟人,他疑惑的问了一句,“阿昭怎么回国了?”
“半夜怎么回来了,阿珩也在,吃过饭了吗?刚下飞机吗?你们两个不是去澳洲了吗?”
清醒的是认出人来,不清醒的还在自己的梦里。
博昭然哭抽在秦知珩的怀里,周向凌和孟菱收拾东西前往医院,留下秦知珩照看白姝兰和博昭然。
凌晨四点,周向凌的病情稳定,稍微有些发烧,已经挂上点滴。
博昭然昏睡过去,秦知珩守在床前,和白姝兰一起。
白姝兰端过一碗热粥,“吃点东西吧阿珩。”
秦知珩没什么胃口,接过后放在小桌上,目光紧盯着博昭然,声音发涩,“外婆,阿昭和博家,他们对她不好吗?”
白姝兰叹了一声,“老事了,你也知道阿昭爸妈年轻时候离过一次,周博联姻,必须要生下一个孩子,周筱看见她就想起被逼着生下这个孩子的场景,自然也就不喜欢她。”
“过了那么几年,两个人和好,博承明想接回去,周筱不愿意,恰好她又怀孕,后面两个小孩小,这事就没提过。后来她有心力照顾阿昭的时候,想接回去,穗穗不同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是不亲,见了面就动手,到底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一碗水端不平。”
“阿昭是高三下学期转回去的,高考结束后我才知道她受了这么多委屈,闹了一通,后面的事你也知道。”
“我和方柏捧在手心里二十多年的宝贝,怎么就能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白姝兰摸了摸博昭然的额发,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疤,更难受了,“出事的时候,她捅了穗穗一刀,穗穗划开她手腕动脉。她醒了就哭,阿珩,她心里难受,手心是我,手背是你,她是哭着上飞机的,走的时候手腕都没拆线。”
秦知珩缓缓抬头,不可置信的问,“她没有自杀?”
第66章 XIAYU
白姝兰这才注意到博昭然的手腕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装饰。
博昭然不是易留疤的体质, 但那两处伤口都太深了,蜿蜒崎岖的疤痕就这么留了下来,祛疤的药膏也没好好涂。
白姝兰注意到秦知珩脸上的落寞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 她轻声说,“她哪会为了这些事自杀, 不过她伤害穗穗的时候大概是真的没想过以后。”
如果那一刀再偏一点, 白姝兰都不敢想。
那碗粥不那么热了,白姝兰又开口,“熬了一晚上,吃点东西,一会她醒来你还得照看她。”
这次秦知珩没拒绝,但是声音比上一次开口还要破碎, 滚出喉咙的哽咽藏都藏不住,“我以为她是因为我瞒了她,逼我放手,才割腕的。”
“日子长着呢, 慢慢来。”
白姝兰劝了他一两句就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了, 孟菱搀扶着她,两个人往厨房里走,灶上炖着一些补品和简单的早餐。
孟菱劝白姝兰, “兰姨,您去睡会,我在这守着,天亮我去喊您咱们一块去医院。”
白姝兰睡不下,心里挂着周方柏, 又惦念着博昭然,满脸疲惫。
孟菱知道这一晚上白姝兰操了多少心, 脸色都有些白,真怕她身子骨熬不住,于是做主给她做了一晚燕窝,又拿过药。
生怕老太太不吃,她都搬出博昭然来了,“您要是不吃,我就上楼把阿昭叫起来。”
“您吃点东西,眯一会,我在这守着您,要是整晚不睡觉,阿凌也担心,您也不想去医院的时候脸色比柏叔还难看吧?”
最后白姝兰拗不过孟菱,吃了小半碗就去休息了。
博昭然这一觉睡的极度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记忆走马观花般的一幕幕闪过,最后停止在她和博穗穗一同倒在血泊中。
她猛的惊醒,额头上冷汗一片,顺着额角往下滑落,继而砸落在被角,博昭然下意识的去擦汗,抬手的时察觉手臂有拖坠感,低头一扫,秦知珩趴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他没换衣服,还是一套很薄的睡衣,从家里拿来的外套披在身上,眼下乌青很重,眉心皱成一团。
博昭然轻轻把手抽开,却不曾想惊醒了秦知珩。
太阳穴有些酸胀感,宿醉没有休息几个小时反而又在外面奔波了半晚,夜深露重的难眠身体不舒服。
秦知珩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缓解了一下干涩,继而开口,“还有不舒服吗?”
博昭然摇摇头,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声音也哑,“外公怎么样了?”
秦知珩回:“没事了,八点多的时候外婆和菱姨就去医院了。外婆走的时候说不用你去医院,下午他们一块回来。”
博昭然放下心来,打开手机就看到周向凌发来的消息,桌边有个空的粥碗,所以她猜测秦知珩大概是吃过饭,于是走到周向凌的房间,拿过一套新的睡衣和外衣外裤又折返回来,放在沙发上:“我去吃个早饭,你洗个澡睡一觉。”
“衣服是阿凌的,没穿过,你们两个身量差不多,新的洗漱用品在柜子下面,浴巾在架子上。”她有些累,肚子里也空落落的,说完这么一番话好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洗漱完之后她就去吃早饭,一餐饭吃完她回到房间的时候秦知珩刚好从浴室里走出来,肩膀上搭着她的毛巾,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他不在意的随便一擦,也不顾及博昭然的视线,打电话联系了几个医生。
电话被挂断,博昭然说,“你不用再另外给外公找医生的。”
其实是她知道那几位医生又多难请,不想再去麻烦他。
秦知珩坐在床边,把联系方式发给周向凌,没抬头,“非要和我算这么清?”
“不是。”她拿过吹风机递给他,“怕你欠人情,怕你爸那边不好做。”
吹风机的嗡嗡声盖住博昭然的后半句,秦知珩头发短,开最高档几分钟就吹干了,他把吹风机放回原位,身上有好闻的薄荷香气,热水沐浴后困意更是抵挡不住。
博昭然有意给他让出卧室,刚走一步,就被秦知珩发现,带着一丝湿意的掌心握紧她的手腕。
她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秦知珩拉她入怀,“有些累,陪我睡个觉?”
博昭然点点头,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去浴室里从新洗漱了一遍,窗帘被拉紧,等到她枕在秦知珩的胳膊上,被他紧紧的圈进怀里,连胸膛的起伏都清晰的感觉到。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好时光。
博昭然不是很困,在心里数他的呼吸声,久到她以为秦知珩已经睡过去之后,忽的听见一句很轻,轻到让她落泪的道歉。
秦知珩收紧胳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心里千转万回,尽数堵在胸口,“抱歉,阿昭。”
好像这句道歉是什么催眠神器一样,秦知珩的声音越来越小,模糊的让人听不清,那一句句的道歉最后是一句“在波士顿等的很累吧”。
她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染湿他胸口布料,就像是眼睛里有一个只为秦知珩落泪的程序,他那么多句迟来的道歉都轻而易举的让她落泪。
她很小幅度在颤抖,咬着唇瓣,怕惊醒他,连抽噎都变成大口大口的呼吸。
半梦半醒之际,有个吻落在她眼睫上,尾音带着好多缱绻,“宝宝,别哭。”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卧室里黑漆漆的一片,秦知珩一捞,身边空荡荡的一片,零星睡意散尽后想起这是在周家,博昭然是不能凭空消失的。
房子隔音并不是做的很好,还是有些声音能传到二楼来。
秦知珩没换衣服,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一下就下了楼。
这一下楼不要紧,他搭在扶手楼梯上,能清楚的把整个一楼客厅纳入眼底,所以,那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应该就是他爸妈,被他妈一口一个好孩子的夸的是博昭然。
秦知珩生怕他妈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又说多了什么话,于是大跨步的下楼,急吼吼的开口,“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许是语气太焦急,更显的他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博昭然伸手拽了他一下,“爸妈去医院看外公,就一起过来做客了。”
秦知珩表情一下变得讪讪,好似方才质问的太过明显,不过沈菁仪还是被这句称呼哄的心花怒放了,要知道博昭然刚刚可是喊她阿姨的。
她无意在周家摆谱,但是儿子穿着睡衣,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该训的还是要训,“衣服不换就下来什么样子,要是今天做客的不是我和你爸,这不是丢阿昭的脸吗?”
周方柏已经恢复过来,对昨晚的事也有些记忆,他笑眯眯的摆手,“没事,都是孩子,阿凌这会儿还在睡觉呢。”
一番你来我去的场面话走过一遭后,沈菁仪把这趟的第二个目的亮了出来,她从包里拿出那个曾经送给博昭然的玉镯,又额外拟了一份聘礼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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