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要彻底扭曲,却如蚍蜉撼树。
祝骄眸光震颤。
她经历过一次,自然清楚。
直到她拿到往生石,那场历时许久的战事还未止息,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若她没能到万年之前,以原本的轨迹,不知三界最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时午手上的力度收紧,道:“大战之中,人人朝不保夕,眼下也只有抓住能看得到的朝夕,如此而已。”
近似妥协一样的话,让祝骄瞬间火起,她抽出了手,道:“阻止不了就干脆放弃吗?”
“不放弃又能如何?这由不得我们。即便费力逆转神魔阵营,与大战有关的几段剧情也被迫偏离,可做了再多,大战还是避无可避。”
“我不信避无可避!都说命由天定,但你一个书灵最清楚,所谓的命不过是寥寥几笔的剧情走向,所以又有什么是更改不了的?”祝骄哼了一声,道,“凡事都有解决之法,你不肯再试也无妨,大可旁观,只是别拦着我!”
“你果然是这样的选择,”时午心中已有了决定,道,“所以才不得不困住你。”
他不惧神魔大战,若此界覆灭是定数,余下的时日如凡人般相守,哪怕只有数十载也好。
就怕她不愿认命,像以往无数次,作一波大死,把这条小命给玩没。
过去要么是没有必要,要么想拦的时候已然迟了。
此番主动权握在他手里,必定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肆意妄为。
时午心念一动,以捆仙绳将她的肉身也束缚住,打算将她带离。
他是见那个神君离开,才到山中来找她。
虽说这里的结界对他作用不大,或许对上凛初有一战之力,但能不直接碰上,是最好的。
可就在他刚扣住她的手腕时,一旁的泉水中跃起一团火光。
时午连退两步,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这里还有赤焰。
眼见它焚去了认主印记,消散在天地间,时午和祝骄几乎同时伸手,抓住了那团捆仙绳。
两个生灵争夺中,也不知器灵是否因连日来三易其主而厌烦了,竟将两道认主印记通通打了回去,然后一扭身形,从捆仙绳里飞了出去。
只是转眼的功夫,就瞧不见影子了。
那金色的丝线瞬间失去支撑,无力地垂下,仅两端仍被牵在一左一右两个生灵手中。
他们都没料到器灵会逃跑,相觑了片刻。
祝骄将那无用的神器壳子丢下。
时午也松开,手上捏诀。
祝骄看清变换的手势,反应极快地拔剑,脚步轻移,赶在阵法成型之前,击碎了阵眼。
时午目露诧异。
祝骄扬了扬下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没想到吧,这个禁锢妖魂的阵法,她昨天刚复习到!
时午指节微曲,一旁的灌木丛中,飘起几滴花液。
法力焚上脚边的两株魔草,烟尘拂过揉成一团的晶莹液体,丹药的雏形缓缓显露。
祝骄当即切断嗅觉,以免他放什么迷烟,让她中招。
脑中分辨着他的动作,再加之对灵植种类的掌握,她抢先一步割破了手指,将血珠丢了过去,惊散了缕缕丹气。
如此过早地沾了血,此药是废了,无法用在她身上。
时午动作凝滞了一下,干脆将那丹形捏碎。
祝骄更为嚣张,道:“你以为我是白跟着那老仙官学了许久吗?”
时午叹了口气,道:“难怪。”
他算是明白了些许,她为何会有过人的实力和身手了。
此界得道的生灵,多数都在无尽的岁月中,性子被磨平,终日懒懒散散。
她却始终有棱有角,偏又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只说他近来所见,每次被囚之后,她那股拼劲儿劝都劝不住。
无论是吃了亏之后要找回场子,还是纯粹为了能活得恣意,想来是有过不知多少次的勤学苦练。
“到底是你更胜一筹,我输了,”时午作出退让之态,道,“要打要骂都随你。”
“我打你骂你做什么?”祝骄想了下,还是决定扭转他不知歪到哪里去了的观念,道,“先回洞府,剧情的事总能找到对策。”
时午应了一声。
走在路上,他状似随意地道:“你想知道我是何模样吗?”
见她凑近,便顺势摘下了面具。
祝骄没能看清具体长相,就撞入了一双好看的眸中。
下一瞬,意识莫名恍惚起来。
而那书灵补上了未尽之语:“我好像说过,你早晚会折在你的好奇心上。”
没有言及的,还有她最引以为傲的幻术之上。
第82章 爬墙
时午上前一步, 接住了软倒的身形。
往日里无比闹腾的小妖,此刻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双眸合起,陷入了沉眠。
他抬手抚上她的侧脸, 从不曾在她面前表露过的情愫,在眸中翻滚。
他的唇角略挽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珍重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祝骄睁眼时,脑中一片混沌。
她迷茫地在草地上躺了好一会儿, 才坐起来。
下一瞬, 身侧出现一个人影。
“醒了?”那生灵挨着她坐下, 将一枚灵果递给她, 道, “尝尝,应是甜的。”
祝骄缓缓眨了下眼, 道:“你是谁?”
“我名时午, 是个得道的书灵。”
祝骄觉得这话耳熟,像是什么时候听过。
时午见她不接,道:“你不饿吗?”
祝骄摇了摇头。
时午便收回了手, 自己咬了一口。
祝骄一脸新奇地打量着他。
她虽没有记忆,妖族的直觉却还是在的。
她能察觉到, 眼前这个生灵对她没有恶意。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 只是见你觉得亲切,”祝骄手肘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撑着下巴道, “当然, 还有你长得顺眼。”
她不记得以前见过多少生灵, 却能够确信,他的形貌称得上世间罕有。
俊逸倒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实在太完美了。
一种极为客观的完美,或者说是世俗意义上的完美。
经得住任何目光的审判,符合一切有关美好的定义。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瑕疵——
不像是一个生灵能够自然生长出来的。
时午没有意外,道:“当然顺眼。”
他的脸成型之后,曾经量过,从五官的曲线到头骨的棱角,每一个转折与延伸都是标准的比例。
嗯,精准到小数点后十位的那种。
想到什么,他道:“和凛初比如何?”
“凛初?”祝骄低喃着重复了一遍,莫名生出几不可察的异样之感,“……那是谁?”
时午看了她半响,道:“没有谁,随口一说罢了。”
“既说起来,那就多讲一点,或是再随口说些别的,”祝骄面带苦恼地道,“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忘却前尘不好吗?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生灵。”
“不好!”祝骄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料想他们是熟识,他定然知晓许多,“我是谁?这是哪里?我是受伤之后失忆了吗?”
“这是我开辟的一方空间,你没有受伤,你的身份……”时午顿了一下,道,“是我的伴侣。”
祝骄注意到那可疑的停顿,凑近道:“真的吗?”
时午心下一动,道:“自然,我们……”
话未说完,却卡在了喉间。
那小妖突然朝他扑了过来。
时午被撞倒在了草地上,眼前放大的容颜,让他眸光一震,不禁屏住呼吸。
祝骄两手撑在他的脸侧,观察着他的表情,道:“你骗我!”
时午:“……”
“我是忘了,不是傻了,”祝骄哼了一声,道,“哪有你这样的伴侣?这么紧张,我们必定不曾这样亲近过,所以……是好友?”
时午喉结微动,道:“并非不曾亲近,是你从未这样主动过。”
“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性子?合该有来有往才是。”
祝骄不信他这话,就要起身。
然而,腰后按上一只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随后天旋地转,地上的生灵翻转身形,覆在了她的身上。
“你我刚成亲不久,”时午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你先前面对我,很是拘谨。”
这倒也说得通,但祝骄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你说没有我这样的伴侣,那么以你所想该是怎样的?”时午的额头同她相抵,道,“你教教我,嗯?”
他贴得太近,只与她之间隔着一层稀薄的空气。
祝骄鼻息不畅,脸上发热,道:“你先下去。”
闻言,时午似是笑了下,道:“现在紧张的是谁?”
某只小妖心里发虚,气势上却不肯服输,色厉内荏地道:“我没有!我自在得很!”
时午意味不明地道:“是吗?”
话落,俯首埋在了她的颈侧。
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落下,带着凉意的气息从下而上拂过她的皮肤。
耳上的软肉,被包裹进一片柔软濡湿中。
祝骄头皮一麻,连忙抬手,想要将他推开。
时午抬眸,一手扣住她的两腕,举起压至她的头顶上方。
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衣带上,见她身形一颤,他再度俯首,双唇摩挲过她的脸颊,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时循着她的唇而去。
祝骄忍不住向后仰头,欲避开他。
却不知,这行举反倒如献祭一般,将纤细而脆弱的脖颈,送到了他的近前。
时午离着她的唇仅有分毫,他缓缓退开,以将她此刻的模样,完整地印入眼底。
他的视线一寸寸掠过她的躯壳,眸中情绪难辨:“本该如此。”
他是书灵,她是书中的角色。
她从始至终都在他的世界之中。
倘或跳出此界,以界外的视角来看,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明。
为她的神明献上一切,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何况他不要她的一切,他只是要她全部的身心而已。
而就是这一晃神,让祝骄寻到空隙,挣开了桎梏,手脚并用地将他掀了下去。
她迅速站起,退离到几步之外。
时午跟着起身,一边向她走近,一边有意激她,道:“怎么,你还怕这种事?”
“谁怕了!”祝骄咬牙止住后退的脚步,全身上下就剩嘴硬,“你也说了是刚成亲,总要过段时间,不然……成何体统!”
时午在她身前停下,道:“迂腐。”
又是似曾相识的对话,祝骄脑中闪过什么。
“也不怪你,毕竟你现在没有记忆,”时午有意逗弄她,欢迎加入企,鹅峮司尔咡二呜救一死七道,“忘了我们早有了伴侣之实。”
祝骄磕磕巴巴地道:“已、已经……有过了吗?”
时午颔首,道:“难不成我还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是的,他会。
祝骄想象了一下,还是无法接受,道:“不管以前怎样,如今我没有兴致,你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
时午明白急不得,惹她炸毛就不妙了,于是面带惋惜地叹道:“那为夫也就只好忍着了。”
“修身养性嘛,这也是为了你好,”祝骄笑嘻嘻地道,“反正没有那种事,也不会死的。”
时午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哦。”
他就该据理力争,退让个什么劲儿?
还指望她内疚不成?
“生气啦?”祝骄戳了一下他的后背。
时午闷声道:“做什么?”
祝骄当然不是想哄他,提醒道:“你没吃完的灵果,别忘了处理掉,乱扔东西不好。”
时午忍了又忍,还是回过头来,道:“这么多年,是我疏忽了,才发现你还有这么个爱护环境的优点!”
祝骄表示认可:“你没发现的多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祝骄跟着书灵走向住处。
一路上,不管她问什么,比如她没受伤怎么失去了记忆,又比如他为什么开辟此处空间,任她好奇得抓心挠肺,他也不肯再同她说半个字。
祝骄心中刚生出火气,看到洞府的瞬间,就什么都忘了。
“你这……我们这洞府真不错,”她满意地道,“若是我早看到了,定然不会怀疑你的话。”
时午看了她一眼,轻轻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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